“哎呦!總算是醒了!”倪神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洛安安只覺得直覺的手腕被三指搭住,好一會兒才聽倪神醫接着道,“沒事兒沒事兒!脈象平和,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洛安安沒有轉頭去看,就怕自己所見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只是愣愣的盯着那房樑,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娘……娘……”豆豆小小的身子一把將洛安安抱住了,“娘!豆豆好想你!”
稚嫩的聲音染着哭腔,到最後更是泣不成聲。
洛安安能感受到豆豆的眼淚打溼了她胸前的衣襟,她這才仿若緩緩回過神來,擡起手臂,將豆豆抱住。
“娘!”得到回抱的豆豆哭得更響了,洛安安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悸動着,好半晌才勉強開了口,“豆豆乖……娘回來了。”
低下頭來,在豆豆的頭頂上落下一個吻,她回來了,她再也不要離開了。
屋子裡的衆人都忍不住抹淚,倪神醫上前來將豆豆拉起,“好了,你娘剛醒,情緒不能太激動,你讓她好好休息,晚些再來瞧她,好不好?”
豆豆很聽倪神醫的話,當下便抹着淚,連連點頭,“那豆豆不打擾娘休息了,豆豆晚點再來看娘!”說罷,便由一旁的鈴兒扶着出去了。
豆豆一走,洛安安的情緒也總算稍稍平復了下來,撐着身子要坐起,奈何手腳有些無力。
見狀,皎月忙上前,扶起洛安安。
終於是能坐了起來,洛安安這才轉頭看向四周。
這裡,是明隱山下的那間屋子。
“我是怎麼回來的?”她被百里墨宸推出了山洞,之後發生了什麼,卻是絲毫不記得了。
倪神醫拉過一張凳子,在牀邊坐下,就聽皎月道,“那日將夫人送入山洞後,四刃一直守到了天黑也未見夫人出來,自覺不能這樣一直等着,便下山來等第二日再到山上去瞧瞧,熟知還未來得及上山,就聽山上傳來巨響,待四刃趕到時,發現山洞已經坍塌,而夫人在山洞外暈厥了過去,多處受傷。大家夥兒都不敢怠慢,忙又用信號請了倪神醫回來。”
話說到這兒,皎月一個沒忍住,透出了哭腔,“夫人您知不知道,您都昏迷了四個多月了!”
聞言,洛安安猛的一驚,卻是不經意的瞥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昏迷了四個月,她的孩子已是五個月了,這肚子,雖說比別人家五個月的身孕瞧着小了不少,可到底也是一眼能瞧出來的。
忍不住伸手撫上肚子,就聽倪神醫道,“夫人放心,孩子很平安,這幾個月您誰一直昏迷着,但皎月跟鈴兒也會輪着每日喂些米粥蔘湯給您,不曾怠慢過孩子。”
聽得倪神醫的話,洛安安將將才好些的情緒復又激動起來,撫着肚子一個勁的落淚。
皎月忙拿了帕子來擦,“夫人可哭不得了,您剛剛纔醒,若是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洛安安點了點頭,連着深吸了好幾口氣纔算是將情緒給壓了下去。
“宸呢?”她擡頭看向倪神醫,“宸怎麼樣了?”
倪神醫早就知道洛安安醒來必定會問起,當下便是皺了皺眉,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聽洛安安道,“倪神醫不必爲難,我知道宸的情況不會太好,我被推出了洞外都昏迷了四個月才醒,宸被壓在了洞裡……”話說到這兒,又是悲從中來,洛安安好不容易纔將心口的疼痛壓下,“他被壓在洞裡,應該傷得更重,您只需要老實跟我說就好,我受得住!”
既然洛安安都這樣說了,倪神醫便也不再隱瞞,“夫人說的沒錯,爺傷得很重,事實上若非爺內力深厚,怕是這條性命都撿不回來。只是洞內撒着能令人致幻的迷藥,配合着被爆炸激活的幻境陣,爺如今,只怕是被困在幻境裡,出不來了。”
果然是幻境!
洛安安心下一驚,“我先前也還以爲自己是回到了來時的地方,若不是察覺出了些些破綻……”
“只怕夫人會被困在幻境裡,到死都走不出來。”倪神醫長嘆了一口氣,“畢竟那幻境裡的東西,太美好了,任誰都會被欺騙。”
洛安安只能跟着點頭。
的確,太美好了。
就算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心底也曾想過若是能穿越回去就好了。
幻境便給了她一個穿越回去的假象。
阿布,秦曉,師父,甚至是毒瀾的解藥,對於她而言都是留在那幻境裡的誘惑。
如若不是心裡擔心百里墨宸跟豆豆,她這輩子怕是都栽在那幻境裡了!
那百里墨宸呢?
百里墨宸的幻境,又會是如何呢?
他的幻境裡,應該有她,還有豆豆,甚至是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那樣美的一個幻境,他該如何擺脫啊?
洛安安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把淚,衝着倪神醫微微一笑,“我想去看看宸,可以嗎?”
聞言,倪神醫眉心一蹙,正要說出拒絕的話,就聽洛安安道,“我保證不會情緒激動的!我就是看看他,我……我太想他了!”
她都這樣說了,倪神醫自然也不忍心阻止,只好點了點頭。
皎月扶着洛安安下了牀。
因着許久未曾運動過,四肢都有些發軟,以至於剛一落地,人就差點一個踉蹌超前摔去。
好在皎月攙得穩,倪神醫也加緊扶了一把,這纔沒有闖禍。
百里墨宸就躺在隔壁屋,院子裡一衆人見到洛安安出來,都不由的一驚,看着她朝着百里墨宸的房間走去,更是一個個面面相窺,生怕洛安安會受不住。
可出人意料的,洛安安進了屋,看着牀上躺着的人,竟真的沒哭。
由着皎月將她扶到牀邊坐下,看着躺在牀上的人,她也不過是微微走了皺眉心。
“你們出去吧,我想單獨跟他呆一會兒。”洛安安衝着衆人揮了揮手,衆人點頭,便是出了屋去。
看着百里墨宸,洛安安眨了眨眼,將眼淚逼了回去,這才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你看你,瘦了這麼多。”
之前瞧着精壯的身形,眼下消瘦了不少,鬢角上的白髮也比之前多了,面色顯出幾分蒼白,可他的嘴角卻是略有上揚的樣子。
瞧得洛安安忍不住笑罵了一聲,“怎麼?幻境裡的日子就這麼好過?你是夢到了什麼了?笑得這麼開心。”
自然沒有人迴應她,屋子裡一片寂靜,洛安安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究是沒能忍住。
好一會兒,洛安安纔出了門,就算抹去了淚,面含笑意,也終究還是掩飾不下哭得紅腫的雙眼。
衆人在屋外頭看得可憐,唯獨洛安安笑意深重,“倪神醫,我今晚想睡在宸身邊,可以嗎?”
她想,她若是能在他耳邊多唸叨唸叨,保不齊能讓他知道自己所處的是幻境,能早些醒來。
只是礙於百里墨宸身上的傷,沒有倪神醫應允,她也不敢貿然作爲。
倪神醫點了點頭,“自然是可行的,爺身上的上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說着,便又看向韓越,“我一會兒畫張圖,你找個木匠幫我做個椅子吧,我昏迷了四個月,走路都不安穩,宸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我怕他醒來時走路都走不了。”
所以,提早做個輪椅,先備着再說。
韓越自是連連點頭,洛安安便又看向其餘人,“如今江湖上應該也是平息了,我如今,只想過回尋常人的日子,蜀香樓那邊的事兒,還得勞煩諸位幫着打理。”
“夫人放心,我等絕不再讓江湖事叨擾夫人。”
洛安安點頭,道了聲謝。
這一晚,洛安安就是躺在百里墨宸的身邊睡下的。
她將他的手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讓他感受着孩子在肚子裡的動靜,“宸,你看,孩子在跟你打招呼呢!”
轉眼間,又過去了四個月。
洛安安躺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分娩前的陣痛折磨得她死去活來,當年生豆豆的似乎她就是難產,好不容易纔熬過來的,這回,雖然有倪神醫,她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雖說經過了四個月的調養,可她的身子還是太差了。
“夫人,別擔心,有老夫在,不會有事的!”倪神醫隔着屏風安慰着洛安安。
洛安安點了點頭,卻不說一句話。
她知道,此時此刻她要做的,是存留氣力。
她不能死的。
百里墨宸還沒醒,豆豆還沒長大,孩子還未出生,她絕不能死!
鈴兒跟皎月輪換着在洛安安的牀邊守着,時不時的往她嘴裡塞一片人蔘吊着氣,陣痛,一直從黑夜持續到凌晨。
直到東方露出一抹魚肚白,嬰兒嘹亮的啼哭聲才從屋子裡傳了出來,等在屋外的衆人總算都鬆了口氣。
穩婆將孩子洗淨之後才送到洛安安的身邊,“恭喜夫人,是個小棉襖。”
洛安安看着襁褓裡那不停吸允手指的小肉球,忍不住笑出了淚來,“他想要個女兒的,還真是被他給盼到了,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給他的心肝寶貝取個名字。”
“姝雯。”一道乾澀且低沉的聲音傳來,“按照百里一族的族譜排下來,我們的女兒,叫百里姝雯。”
洛安安轉頭,就見那人坐在輪椅之上,消瘦的臉頰映着朝霞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