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說啊我跟傅無天說的你都聽到啦?”古小香吃了個水餃,順手在楚曦的碟子里加了點醋,楚曦從小被當死門繼承人養大,作爲首領什麼時候也是獨立自主,雖然師父對他極好,但是也不見得這麼親切地給他添作料,一時之間楚曦不由得恍惚起來,但還是沒有忘記點點頭肯定古小香的話。
“其實被聽到也沒有什麼,反正你也不會說給別人知道。不過你本事真不錯,那個雲霄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你竟然沒有被他發現行蹤。”
“藏身匿影才能一擊必殺,我死門既然是時時刻刻想着搏命,卻沒有說白白犧牲的道理。這些根本功夫而已不值一提。”說是這麼說,但是楚曦還是難免有些得意於自己的好功夫。
“明明就很自豪嘛!裝什麼謙虛呢!”古小香哪兒聽不出來,伸手就給楚曦頭上敲了個暴慄。楚曦捂着額頭,旁邊的人卻也沒有注意,只以爲是姐弟兩個在鬧騰罷了。
楚曦呲牙咧嘴地揉着頭,他這樣看起來年歲又小了好幾分,卻是嘶嘶抽氣着對古小香道:“一應對話都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我在房頂上卻察覺到一些不大對的,香兒姐你提到星月姑姑的時候,那個三殿下身上可是泛出了殺氣來呢!”
楚曦以前都叫古小香小主人,但是古小香不大喜歡這個稱呼,讓楚曦叫她香兒姐了事,倒也方便兩個人日常見面稱呼,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只是楚曦暗中添上的那點親暱,卻被古小香忽略了過去。
“殺氣?這難道是……”古小香想了一會兒,小聲咕噥道,“難道他曾經考慮過對星月姑姑不利?”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吃着餃子,楚曦冷冷一笑,“皇家的人妄談什麼骨肉親情?到頭來都是利益使然。否則當初老主人爲什麼不留在宮裡?那種地方都是看起來美好,其實藏污納垢比茅廁還髒,那位三殿下到底是在宮裡長大的,心裡面計較的又怎麼會是那些私情?”
楚曦咬了一口餃子嚼嚼吞下,用筷子點着碟子,繼續說道:“星月姑姑雖然生了他,可他是皇后娘娘養大的,有道是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他對星月姑姑可沒有你那樣的感情,要是星月姑姑成了他的威脅,他會做什麼也不稀奇吧!”
“你倒是明白這些,明明小小年紀。”古小香又捶了一下楚曦,卻忍不住嘆息起來,“其實我也知道就是這樣,不然爲什麼我挑明瞭姑姑無心當他阻礙?唉!皇家的事情太複雜了,只要姑姑好,我就安心了。當然,我還得把傅無銘欠我的討回來!”
“沒錯!我就喜歡香兒姐你這樣睚眥必報。”楚曦笑眯了眼睛,古小香卻丟來一個大白眼,這貨是拿睚眥必報當褒義詞用啊?哪兒有這麼夸人的?
古小香跟楚曦說完這些,忽然想起來楚曦也是皇家的人,於是嘲弄道:“你說皇家沒有親情,可你自己也是皇家的人,勉強我也算是皇家血統,你這不是把我們倆都繞進去了?”
“啊……還真是!”楚曦無比鬱悶,古小香卻覺得自己勝了一籌,笑嘻嘻地找老闆結了賬,帶着楚曦離開了小吃攤子,朝租的小院走去。
此時的昊天宮中,送走古小香的雲霄一入宮便看見幾個宮女端着梳洗用具從內殿出來,又有幾個端着衣裳進去。雲霄進了內殿,便看見宮女們正在給傅無天着衣,傅無天頭上戴着冠,但是頭髮卻是溼漉漉的,顯然是方纔剛剛沐浴過。
傅無天面色雖然不佳,但是渾身已經一番清爽氣象,不似之前那等頹然模樣,雲霄鬆了口氣,等宮女們都離開了內殿,方纔上前道:“天色已晚,主子這是要出去?”
“香兒已經離開了?”傅無天問道。
“屬下把古姑娘送上了馬車纔回宮的。”雲霄連忙回答道。
“你往日可不是這麼恭敬,”傅無天淺笑道,“行了,你跟我到椒房殿走一趟吧!”
“這麼晚,會不會打擾了皇后娘娘歇息?”雲霄有些擔心地道,“主子之前跟娘娘之間有些不妥,若是這麼晚過去,會不會讓娘娘更不高興?”
“不管我與她是不是親生,然而到底是她將我養育成人,”傅無天的手在腰上的皇子玉牌上輕輕摩挲,雙眸晶亮地直視雲霄道,“她並沒有別的兒子,在宮中我這個兒子就是她這個皇后最大的依仗,此時過去外人看來就是我急着跟母后告罪,至於她,恐怕更是求之不得,怎麼會覺得我打擾了她?”
傅無天的目光之下,雲霄恍然大悟一般地點點頭,連忙安排人打上燈籠,領傅無天朝着椒房殿去了。
橙黃的燈籠在眼前不遠處搖曳,傅無天的心思就如那燈籠不停搖擺一樣並未停下。過去他一直認爲自己是柳皇后唯一的兒子,乍然得知並非如此之後,有些過去的迷惑就變得忽然清晰起來。
比如柳皇后對他的要求非常嚴格不說,一直有些企圖操控他的行爲令他有些反感,而眼下一想卻有了明悟,對柳皇后而言,並非自己親生的兒子的他,當然有必要要完全地掌控在手心裡。
只怕將來自己真的做了太子甚至是成了皇帝,柳皇后成爲太后之後也會有了幕後掌權的心思,不,說不定操控朝局也不稀罕呢!
傅無天眯眼看着遠處青蓮色的天空,他知道有的事一旦戳破就不可能回到當初,不過這種事,他當然不會都跟柳皇后攤開來。他還需要這個嫡子身份,而柳皇后也需要他這個兒子。悄無聲息地一笑,眸中收斂起銳光,傅無天聽着小太監通傳的聲音,來到椒房殿門前。
椒房殿自古以來就是皇后居所,這裡的牆壁混合椒末,不論是視覺上還是嗅覺上都有一種隆重的暖意,然而此時中宮大門禁閉,傅無天聽到裡面有人悉悉索索地動靜,並不着急地在門外等着。
過了一會兒終於有個女官前來開門,正是皇后身邊一直侍奉的的如喜。如喜上來對傅無天行了個禮,隨後道:“三殿下,娘娘讓我來問你,此番前來是爲何事?”
如喜方纔在裡面得了柳皇后的命令纔會這麼問,外面的人都說是傅無天觸怒了皇后娘娘,導致皇后關起門來生悶氣,然而如喜這等皇后心腹卻清楚柳皇后這些天來根本不是憤怒,而是驚恐萬分。
外人都道傅無天跟皇后娘娘母子連心,也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那不過是表面現象,兩母子之間可是一直較着勁兒,皇后娘娘覺得三皇子是自己兒子天天想着讓三皇子聽自己的,奈何這位三殿下從小聰穎,就不是個好掌控的主兒。這種事天長日久下來自然會生出一些後果來,如今三殿下覺得自己不是柳皇后所生,柳皇后當然緊張又害怕。
當初換子而養之後,柳皇后就把知情人殺的殺埋的埋,如喜是在那之後纔到皇后身邊的,要不是身邊沒有人可以用,此番也不會跟如喜說此中關竅了。
傅無天聽到如喜的問題,微微看了宮門一眼,知道這是那位皇后娘娘生怕自己來上門找茬,閉門不出不就是不想鬧出什麼動靜來的麼?傅無天心知肚明,不過這次來原本也就不是爲了跟皇后較勁,於是他對如喜道:“我只是來探望母后,這些日子裡跟母后生疏了,都是我這個爲人子的不應該。”
如喜見傅無天提出是自己的錯,哪裡不明白這三殿下是上門求和,看了他一眼便進去通報了。柳皇后在內殿正侷促不安地走來走去,見如喜回來連忙上前問道:“情況怎麼樣?”
如喜面帶喜色回報道:“娘娘好安心了,殿下並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主兒,方纔他說是來探望皇后娘娘的,還說自己生疏了娘娘是不應該的。”
柳皇后聽見這話,忍不住將腕子上的佛珠捏起來,嘴裡道:“阿彌陀佛,總算這個孩子想明白了。”
“誰說不是呢?”如喜安撫柳皇后道,“到底是生恩不如養恩大,三皇子從小冰雪聰明,總不能這點都想不明白。”
如喜的性子比較直,柳皇后纔會將她看成心腹來用,對於如喜沒有深想的事柳皇后也不在意,她自己就是個深思熟慮的個性,而且也十分剛愎自用,否則當年又怎麼會冒險把自己死了的兒子換個活的回來?總之她並不需要一個身邊的女官替自己想事兒。
柳皇后定定神,讓如喜去外面宣了傅無天進來,自己卻在後面嘆氣。傅無天想明白的只怕不會光是生養之恩哪個大而已,肯定也是權衡了自己這個皇后親孃對他的利弊纔會來的。
然而不管兩個人之間存在什麼不安的種子,總得把眼下的情況對付過去才行。畢竟深宮內院裡強敵環視,若是她和傅無天鬧翻了,只怕別人笑得甜的日子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