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墜夢中的感覺即便狂風抽臉也無法驅除乾淨,範小山回頭看着那棟小屋快速變小遠去,最終消失在視野中,腳下依舊是沒有半點人煙的如畫美景,在空中俯瞰更是震人心魂。
前方不斷出現的雲氣迅速被身下扇動雙翼的巨獸撕碎,絲絲縷縷從指間、頰旁滑過,每一下強有力的扇翅動作都讓範小山清晰感受到“景”的肌肉收縮,那是一種讓人不禁會沉迷其中的節奏,從容不迫,睥睨衆生,天地間再無任何東西能束縛他,阻擋他。
龍……這就是龍族。
範小山一想到小時候那些瘋狂癡迷的傳說故事裡經常出現的主角竟然就在自己身下,鼓動雙翼帶着自己遨遊天際,現在一定是在做夢的想法就越發強烈。長大後,那些只屬於童年的幻想就連同那些故事書一起塞進儲藏間角落的紙箱裡,等到學會駕駛冰冷堅硬的鋼鐵巨人,衝入敵陣生死搏殺,那些關於龍的念想就再沒留下一絲痕跡。
如今感受着身下巨龍的溫暖,摸着粗糙堅韌的獸皮,本以爲早被自己遺忘的東西重新浮現於腦海,範小山只聽到胸腔裡砰砰作響,一顆心似乎隨時會跳出來,帶出滿腔豪氣和感慨,填滿眼前這一大片廣袤天地。
不過這份激動隨即又被另外一份擔憂強行壓了下去。
白金之星被拉入古怪空間,自己從調製艙裡醒來,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紅眸女一直沒說,這裡山明水秀天高地廣,難道就是龍族棲身的星球?
紅眸女乘龍御風,自稱非人的她並沒有龍的形體,那她又算是什麼,難道龍族也有人形和獸形的區別?
無數個難道接踵而來,眼前這個世界看似坦蕩無羈,卻藏了無數秘密,範小山勉強收斂心緒,靜靜等待。見過名爲“景”的真龍之軀後,他暗暗告誡自己,待會不論見到什麼,都要儘量避免再像剛纔那樣瞬間變成呆頭鵝,實在有些丟臉……
景的飛行速度極快,在範小山內心感覺裡大約飛行了半個小時後,這條青黑色巨龍開始降低高度,遠處出現一個巨大的都市輪廓,乍看上去就和人類居住的城市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應該就是都市天空中來往飛翔的那些巨龍了。
“待會我帶你去的地方是最高神廟,裡面的長老們本來就不喜歡人類,對於粗魯無禮的更是從不留情,如果不想變成龍齒草的肥料的話,我勸你不要亂說話,尤其是你們人類世界的那些玩笑話,一個字都不要提!”
紅某女的聲音在風裡轉瞬就被吹出老遠,景已經開始減慢飛行速度,朝着那座巨大都市中央一幢足有百餘層的雄偉廟宇徐徐滑翔。臨近地面,翼展達到七八米的龍翼猛力鼓盪了幾下,將最後一絲下墜的力道盡數抵消,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最高神廟前的廣場上。
空蕩蕩的廣場上別說人影,連龍都看不到一條,冷清寂靜得像一座墳墓。
紅眸扭頭對範小山說,“別胡思亂想了,沒有長老們的許可,最高神廟周圍兩千米範圍是禁空區,連龍將都不許踏足。”
範小山下了龍背,仰頭看了一眼像座大山般矗立在近前的神廟,那不知有多少級的階梯讓人眼花,苦笑着說道:“看來你一定是比龍將更高階的大人物了,話說你不是要我這樣一階階爬上去吧,飛過去不是更省事?”
紅眸女冷冷盯了範小山一眼,長髮男子很識趣的聳了聳肩,“知道了,這句話一定是長老們不愛聽,甚至有可能讓我變肥料的那種。”
紅眸憐愛的拍了拍巨大的龍首,朝他低聲細語了幾句,似乎知道此地規矩的巨龍再次騰空飛起,沉默的離開。
範小山眼尖,看到紅眸女和景交流時的溫暖眼神,嘴角不禁微微翹起,口中泛起苦意,看來龍族就是龍族,我英俊瀟灑範公子在她眼裡居然連四條腿的飛行工具都不如啊。
紅眸眼中厲芒閃過,“景不是工具,他是我兄弟!如果你再胡說八道讓我聽到,我寧可被長老們責罰也要割了你的舌頭。”
女子的奇怪邏輯讓範小山很無奈,明明只是腹誹,卻被說成胡說八道要割舌頭,難道你就不能非禮勿聽,在龍族地盤還真是沒人權……
此時的大師兄彷彿小師弟上身,紅眸則成了腹黑女王第二,被範小山在心裡一陣嘮叨抱怨,她下定決心不理這個長得比自己還好看的男子,默默的朝近千級石階盡頭的神廟微微躬身,隨即擡腳邁步。
緊隨其後的範小山本就是個不怎麼尊師重道喜歡特立獨行的種,看到紅眸女這個恭敬小動作後自然是沒放在心裡,然而當他第一腳踏上石階時,一股破空而來的冷銳彷彿從天而降的制裁之矛,從天靈蓋筆直刺下,穿過整個身體後直達腳後跟,將他牢牢釘在了原地。
不痛不癢,除了冰寒徹骨之外範小山再沒其他感覺,可偏偏身體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完全僵在了第一級石階上。
“心懷不敬是入不了最高神廟的,你們人類世界不是有句話叫入鄉隨俗嗎?”
紅眸冷冷的話語傳來,範小山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傳說中的族羣。這道冰寒冷銳之意就來自千級石階最頂端的神廟,浩然沛然,無可阻擋。
無奈之下,範小山清空內心雜念,將天生的那絲蔑視權貴之心完全收斂,藏迴心底最難發現的角落,學着紅眸的樣子向那隱在半天雲裡的地方微微躬身行禮,那股定住身體的力量隨即如退潮般倒卷而回,手腳也重新恢復自由。
範小山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也不管沒穿內褲走路那股彆扭勁始終揮散不去,邁步朝能夠解答心中無數疑惑的龍族聖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