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向宇、白季同、葉無傷三人爲頂點的三角形正在快速縮小。
那邊咒罵聲因爲大量失血而逐漸減弱的葉無傷也發現了場中局勢不對,強自撐着虛弱身子開始往玻璃房子裡面縮,似乎靠着牆才能讓他更覺得安全。
白季同雖然不是頂級機師,可控制天秤跑幾十米並不是多難的事,何況他的目的只是堵門,只要提前到達葉無傷所在的玻璃房子,天秤巨大的金屬腿就能將那道兩人並肩的小門完全堵死,屆時就是出手攻擊的時刻!
按照目前天秤的速度,他幾乎能肯定自己會比胖子早到,接下來的虐殺畫面已經在腦海裡開始自動描繪,他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脣,擠出一絲獰笑。不殺了這個胖子,怎麼能跟葉家交代,即便兩家姻親,可葉無傷現在雙手被馬特魯打得連渣都不剩,顯然是不可能修復好的。
就在白季同考慮後續事宜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再次算錯了一件事!
這個能屢出奇招破去自己前兩局的胖子,根本不能以常理來推論。
自己依靠機甲微電腦的計算來推測他的行爲,更是大錯特錯!
胖子並沒有按微電腦計算的路線前進,他走的是捷徑。
一條電腦完全想不到的捷徑,一條從他出發點到葉無傷最近的路!
兩點之間最近的距離,當然是直線!
胖子選的就是直線,天秤要拐過刑房去堵門,他偏不去!
哪怕自己和葉無傷之間隔了一道戰艦級防禦強度的特種玻璃,他依舊不減去勢,一頭扎進了剛剛纔逃離的那間玻璃房子。
保鏢們還在洞開的門口躺了一地,麻醉劑的效果還沒消散,沒有人阻攔。
擋住去路的,只有那面看似無物卻堅不可摧的玻璃牆。
眨眼間就到了牆前,葉無傷就在咫尺之外,來不及變道的天秤機甲已經只差數米就要到葉無傷所處的刑房門口,對於四米高的機甲來說,一兩步而已。
就在這時,狂奔而至的胖子沉默着,絲毫不減慢速度,似乎是打算穿牆而過一般依舊在加速!
只是在腰間激盪的熱流澎湃到了極致,如火山噴發般順着腰肩直達手掌。
五指緊握,血液奔騰於指間,拳頭像是驟然增大了三分,隱約帶着槍托轟斷桂花樹時的青黑之sè。
一拳!
全部月讀天照的力量彙集於一拳!
不帶任何花哨,毫不拖泥帶水,也根本不在乎自己這一拳下去會不會皮開肉綻指骨盡碎,向宇只是一拳轟出!
小妖jīng第一次教他五感加速時的話再度迴響,心田空空蕩蕩不帶任何雜念,只有這句話響徹整個天地宇宙。
“那種哪怕丟掉xìng命也要打中的感覺,想起來吧!”
這是胖子頭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如今的近,近到連死神的呼氣都彷彿近在耳邊,在絕境中,他終於再度暴走!
而這一次暴走,只爲一拳,哪怕丟掉xìng命也要打出的一拳!
已經沒有三次揮拳的時間了,我只要一拳,所有的體力,所有的熱流,統統拿去吧!
給我破!
破破破破破!
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頭一次一擊就耗盡全部體力的月讀天照如貪婪的餓鬼,將胖子全身力量盡數吸乾,看似緩慢,實則快如閃電的轟在了玻璃牆上。
轟在了兩挺馬特魯機槍同時shè擊了近百次的方寸之間!
拳面剛好蓋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白點和凹坑,彷彿量身定做一般jīng確!
這就是向宇的賭注!
戰艦級的攻擊武器,戰艦級的防禦屏障,誰勝誰負剛纔已經知道了結果,可要是自己在同樣的位置再來四發累積的月讀天照呢?
明明已經突破上限可以揮出第四擊,現在卻要想輸紅了眼的賭徒那樣一把梭哈出去,胖子在拳頭接觸到玻璃的那一瞬間,腦袋裡竟然冒出這樣的念頭,是不是老天爺總是不會讓自己太過舒服?
隨着四次疊加的月讀天照揮出,五感加速被動激發,時間再次變得極其緩慢。
隨着胖子心底的吶喊和祈禱,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終於有一道小小的晶瑩裂痕出現在拳頭下方,像是經歷了整個寒冬後倔強頂破殘冰冒出的第一根草芽。
緊接着那道晶瑩開始曲折蔓延,然後是無數道晶瑩以拳面爲核心四散生長,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以玻璃爲布,描繪一張超現實的油畫。
戰艦級的特種玻璃強韌度極高,能將集中於一點的衝擊力分散到數寸甚至數尺的範圍,可是受到馬特魯的高強度shè擊後,再加上一擊月讀天照,還是超過了這面葉無傷偷偷弄來的軍方處理殘次品玻璃的極限!
下一個瞬間,這面玻璃牆開始崩散,無數晶瑩如鑽石般的碎片先是附着在胖子穿牆而過的拳面上,然後才以此爲核心四下飛濺。
已經趕到門口的白季同甚至來不及懊悔再次上了胖子的當,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手以萬夫莫敵之勢一拳打碎了整面玻璃牆,餘勢不減的搶先衝到了葉無傷的身邊。
也只能說葉家少爺倒黴,還自己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往那面牆上挪了數尺,這下倒是幫了胖子的忙,等到虛弱無力的葉無傷發現時,已經再無半點力氣反抗。
此刻的向宇比起葉無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手臂狂震,雖然沒有骨折肉綻,可疊加的月讀天照早已經把手臂一部分肌肉纖維拉斷,甚至損傷到了神經,胳膊軟綿綿垂下,跟骨折了沒兩樣,唯一的好就是察覺不到疼痛,彷彿天生就沒這隻手似的。
平素都是左手左肩遭殃,胖子照顧它,這次換了右手,哪知道更慘。
右腿的疼痛更勝三分,甚至開始牽扯到骨盆**,感覺已經夠大的屁股彷彿再次膨脹了一圈,跟套了個大澡盆在上面沒區別。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胖子像葉無傷最親密的好兄弟一般摟住他,左手手心裡早已準備好的多功能小刀與葉無傷頸動脈親密接觸,好像隨時就會切下去。
兩人姿勢一般的無力,背靠在另一面玻璃牆上,乍看就像兩個喝了通宵的好哥們。
天秤機甲在玻璃房門前戛然而止。
且不說四米高的機甲擠不進三米五高的刑房,胖子手上那柄只能用來削水果的小刀纔是白季同最忌諱的。
還能說什麼呢?這個傢伙再次用行動證明了他比自己要高上那麼一籌。
白季同如今最不想的就是葉無傷死,從小和葉無傷一起長大,兩人之間早已超過了表兄弟的情誼,雖然在胖子看來是狼狽爲jiān臭味相投,可是惡人也需要夥伴,至少在到達巔峰之前需要。白季同是這樣想的。
“你拼盡全力居然能打破這種高強度玻璃,我很佩服你的實力,能想到利用馬特魯shè擊後的脆弱點,我也很佩服你的判斷力,不過,你現在應該是強弩之末了吧,難不成你還能挾持他逃走?”
白季同的話讓胖子一陣苦笑,他扭動身子,似乎要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靠着牆,反正葉無傷此刻血流得七七八八了,又沒有手,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
“你怎麼做到讓馬特魯調轉槍頭shè擊我懷裡這個蠢貨的,我還以爲你第一句話會問這個呢?”既然無路可逃了,胖子索xìng開始耍嘴皮子。
見機甲巨人沉默,胖子努了努嘴,繼續說道。
“現在既然變成了你在乎的人落到了我手裡,那就換我來制定規則吧。把這堆金屬疙瘩離遠十米,解除主炮能量供應,我就考慮給葉少爺包紮一下傷口,你我現在都不喜歡他馬上死掉,對吧?”
胖子說得不無道理,手裡唯一的免死金牌已經奄奄一息,再讓血流下去隨時會嗝屁,他可不想一命換一命。
“已經是死局,還想搏一把生機,我之前真是小看了你。”
白季同說歸說,卻真的cāo控機甲退後了數步,肩頭主炮復位,收回到背後。機甲掃描系統已經判斷出葉無傷的情況非常嚴重,而且還給出胖子一條腿一隻手幾乎廢掉的信息,所以他並不擔心胖子會亂來。
胖子見對手履約,也隨手從衣服上撕下布條,手嘴並用,極爲認真的在葉無傷手腕斷口上方兩寸處紮上了止血帶。
忙乎完,胖子長長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麼,便去翻葉無傷的衣兜,探手處果然摸到一物,心滿意足的掏出來,正是胖子現在極其想念的香菸。
點着一根深深吸了一口,他這才笑着對白季同說,“看你這麼聽話,我就告訴你葉無傷的手怎麼會斷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白季同不說話,他實在弄不明白胖子這些舉動到底算不算困獸之鬥,如果換了自己,只怕拖也要拖着人質往密門處爬,或者使出更爲yīn險的方法威脅對方,例如逼迫自己出機甲之類,胖子卻只是替葉無傷紮好傷口,然後抽菸,聊天?
想不通,便只好靜觀其變,雙方立場因爲一個葉無傷而驟然轉換,倒也是個無聲的諷刺。
胖子頓了頓,吐了口煙出來,這才說道,“事情很簡單,你請了個會催眠術的大師對付我,而我恰好也會一點催眠術,你不會真的以爲那個美腿妞跟我是一夥的吧,那我就太失望了。”
這是胖子當前能替小彌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把那兩人跟自己的關係撇得越乾淨,她倆就越安全。
聽到這個答案,白季同頓時明白過來,聯想到之前種種變化,他聲音微顫,“你對他下了催眠暗示,讓他親手輸入了瞄準自己雙手的指令?!”
胖子點頭,“自作孽不可活,我早就說過了,聲明一下啊,我只是讓他輸入瞄準手槍和控制器的指令,可沒想過打他雙手。再說了,他不激活不就什麼事沒有?”
這幾句解釋不可謂不刻薄,甚至可以說極盡嘲諷之能事,加上從吐着菸圈的嘴裡輕描淡寫說出來,更是讓白季同額頭青筋亂蹦。
“好好好,居然還留着這樣的殺手鐗,你果然是個好對手。”
胖子不置可否的笑了兩聲,又丟了一句話出來。
“那麼白少爺,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不是也對你下了催眠暗示呢?沒準待會我休息夠了起身離開,你的攻擊看似對我而來,其實是瞄準的這個蠢貨,好像不是沒這個可能哦。親手殺掉自己的兄弟,這滋味應該很過癮!”
這就是胖子自己點破催眠術的根本目的!
當然,他只在第二關時在會客廳時和白季同打過照面,根本沒想過用催眠瞳術,對葉無傷下暗示也是在刑房裡,可他在賭,只要白季同有一絲猶豫,他才能去爭下一步生機。
何況,下一步要賭得更大!胖子即便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心底卻還是一點譜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