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兵回城,再損兵折將。刺史府堂,落針可聞。
邯鄲商幾息間,好似老了十年,嘆道:“彼軍犯境,入叩無人之境,我軍人馬雖多,不過是一羣螻蟻,彼軍雖少,卻兵強馬壯,不可力敵,不如請降!”
“使君何太弱耶?既然不可力敵,便當智取。”
邯鄲商微微惱怒,再這樣下去,真個城破,別說刺史之位,就是身家性命都難保,這些該死的幕僚,城池破後,他們或許能投降,但作爲雍州之主的他能嗎?
先前的討厭的聲音繼續響起:“吾與龐德同宗同族,深知此人有勇無謀,常以忠義志士自居。此等莽夫,吾舉手投足間,可教他死於萬箭之下。”
邯鄲商忍無可忍,先前張進也大話連篇,結果又如何?邯鄲商斜眼看去,發現說話的人乃是當世名士龐淯,在武威太守張猛死後,龐德來犯之前,其隨武威豪族一同前來姑臧避禍。見識名士,又是龐德族人,邯鄲商決定再信一次。再有得選擇之時,邯鄲商寧願將手中權力牢牢握在手中,也不願將性命假託人手。
“如何破之?”
“使君只消守住城池三五日,吾必叫龐德有來無回。”龐淯見邯鄲商急的頭冒冷汗,他很享受這種受人重視的感覺,又怎麼會輕易說出來呢。
在姑臧軍民望穿欲眼,膽戰心驚中,天邊,牽成一條細線猶如毒蛇的敵軍出現。
軍民同時禁聲,不敢高聲喧譁,不敢哭喊來釋放心中的恐懼,甚至不敢說話。生怕發出一點輕微的響聲,便驚動那隻擇人而噬的毒蛇。
龐德征戰數百,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安靜得有些可怕的城池。他分不清是敵軍完全喪膽,還是暴風雨猛烈來臨前,在醞釀最平靜的毀滅力量。龐德決定打破死一般的寂靜,戰刀高舉。
“吾等棺中空空如野!”
聲如雷動,好似晴天霹靂,遠驚山蒼。
突然的怒喝,密密麻麻排列的守軍冷汗如雨。一字排開在城外的棺材,比任何巧言令色還使人畏懼。這聲喝聲,驚醒了姑臧,是嚇破城中近三萬人馬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句空空如野,包涵太多意思,令人不寒而慄,心膽俱裂。鋪天蓋地的棺材,需要多少顆人頭才能裝滿?答案令人不敢深思。
頓時,守軍用哭喊來施放心底深處的恐懼。
“肅靜!肅靜……”新投奔的李越在城上高聲喝令,這麼下去,敵軍還沒打進城來,守軍先自己把自己嚇破了膽,這丈還怎麼打?
“我軍甲士十倍於敵,再有堅城可守,你們怕什麼!拿緊武器,待戰!”李越從城這頭跑到城那頭,將嚇得丟下武器,抱頭痛哭的士兵一陣亂刀。
李越殺伐果斷,勉強指揮起士兵重新握緊武器,堅守城池。
龐德在城外看了一圈,姑臧雖是雍州治所所在,遠離中原,又是羌胡雜居,不善守城,城池年久未修,很多豁口可翻牆而入。龐德觀察立在棺材上觀察良久,心中反覆衡量。他始終只有三千人
馬,士兵們翻牆而入,一旦失去了戰馬,既不能戰,又不能跑,只能等死。
“從今日起,每日只管在城下怒吼。將守軍氣勢全部壓垮,然後可以攻城。”
正所謂藝高人膽大,龐德創造出比呂布更輝煌的奇蹟,用三千騎兵,硬是將十倍敵騎困死在姑臧城中。
每日,龐德只派出士兵拖棺繞城而走,再城下徘徊怒喝,臺詞只有一句‘吾等棺中空空如野’。
如是幾日,守軍士氣大減,城上守軍連頭都不敢冒出。敵軍士氣雖低迷,龐德奈何兵少,不敢輕易攻城。恰逢蘇則運送糧草至,龐德心生一計,令兩千騎兵暗地出營,前往蘇則糧草隊中虛打旗號,號爲援軍至。
探馬報之邯鄲商,邯鄲商急如火,就要舉城投降,龐淯死命相勸:“吾願出城打探虛實。”
是夜,龐淯備上厚禮,徑投龐德大寨,伏路軍馬殺出欲殺其頭顱,盛於棺中。龐淯慌報名號。軍士報入龐德大帳。龐德聽聞族中子弟在此,高興出引,見龐淯馬栽車裝,財寶無數,龐德面露快色:
“賢弟是代邯鄲老兒來獻降?”
“正是。邯鄲刺史久有降心,奈何麾下不從。故遣我偷出城來暗聯尊兄,內外夾攻,一舉攻破城池。”
龐淯剛說完,龐德不着痕跡的閃過一絲怒意,龐淯既然是偷遣出城,這財寶又是如何帶出來的?龐德已知龐淯之意。遂邀請說道:“我軍糧草到來,愚兄正要去迎,賢弟不如同行?”
龐淯此來正是爲詐降龐德及探明援軍兵馬而來,又聞大營內好似幾千兵馬正在操練,欣然應命。龐德令人將財寶擡進大營,帶着龐淯策馬狂奔出迎。
來到蘇則運糧遠處,龐德馬鞭指向遠方隊伍問道:“賢弟觀我部兵馬如何?”
連護衛糧草的士兵都人高馬大,殺氣騰騰,龐淯臉上閃現忌憚:“壯哉,長安上甲,悍勇難當,逢戰必前,無有不克!”
回到大寨。兩人帥帳內低聲交談,策劃着邯鄲商如何從內配合攻打城池。
送走龐淯回城覆命,龐德依照約定,趁夜提兵攻打東門。每人各帶草把,殺至城下,一齊放火。
“騎白馬者,乃龐德是也!”
洞開的城門上,一聲高喝,城頭萬箭齊發。
“不好!中計了,龐淯逆子誆我,撤!”龐德大叫一聲,打馬直退。
李越揮軍趁勢衝出城來,從後欲掩殺龐德軍,趕了十餘里,龐德軍馬皆不見蹤影。
“調虎離山計!”李越大驚,急收兵回城。只見城內火光沖天,火光中,邯鄲商帶着護衛突出城。城池被破,刺史遁走,城內守軍人數雖幾倍於龐德,則始終是各方聚籌的烏合之衆,羌胡人馬,盡無心守城,棄城而走。
李越與邯鄲商合兵一處。邯鄲商暗恨龐淯點子歪,嘆息一聲:“大勢去也,現在方想投降,晚了。”
“使君不可妄自菲薄。現言勝敗,爲時尚早。”龐淯抹了把臉上的菸灰說道。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連李越心中也
有一股悶氣。
“龐德兵卒不足,必顧頭不能顧尾,他起軍攻城,大寨定空虛,不如劫了龐德大寨,搬回一局。”
見龐淯說得很有道理地樣子,李越和邯鄲商對望一眼,點兵殺往龐德大營。果真如龐淯所料,龐德大營空虛,營中往來護糧軍馬少之又少。兩人分兩路兵馬直殺入大寨。
寨內守兵見敵軍來襲,就地放起火來,反將李越、邯鄲商殘兵圍在火中。兩人一番衝殺,再次損兵折將。
待衝出火海,龐淯處處落入龐德算計,臉顯辱色,不敢再言。
“吾昔日有解大月氏之圍,今無路可投,不如往之避禍。”邯鄲商看着遠處化着火海的城池,掐滅他的一腔抱負連同他的野心。
李越看着眼前殘兵敗將,惶惶不可終日的士兵,難堪再戰,三人帶上人馬,翻越長城投賀蘭山去了。
龐德率軍追殺西潰的敦煌太守馬艾部,沿途斬殺的敵兵首級,一律盛於棺中。三日三夜不頓舍,追至敦煌。棺中盛裝首級上萬,三千副棺木,無一空蕩。所過之處,敵軍戰慄。
拖棺將軍威名,河西不脛而走,士兵聞之棄甲,壯士聞之止步,老人聞之閉戶,小兒聞之止哭。
——————————————
就在龐德平定河西四鎮時,呂布亦起馬步軍,奔赴枹罕。
枹罕河首平漢王宋建援救金城時,被呂布側翼大陣旁的巨弩車砸得全線大敗,又被黃忠率軍正面襲追擊,雖逃回枹罕,心覺不妥。枹罕金城相距不過百里,又處在黃河谷地,一馬平川,呂布一旦平定了金城,大軍不日即到。
宋建殿上丞相謂之道:“大王勿急。西羌國與本朝盡是以羌族爲貴,我兩國雖互相征戰,相互不服,關起門始終是自家人。再看呂布對外族的手段,匈奴國兵強馬壯,卻難逃滅國亡種之厄劫。
西羌國王徹裡吉手下有一文一武,文乃雅丹丞相,此人素有遠見,智慧似海。大王不妨使人攜重金拜見雅丹,曉以脣亡齒寒之理,其定能說動徹裡吉暫放兩家恩怨,出動精銳前來助陣。”
“丞相言之有理,鑄成兩家合兵,全耐愛卿。”
果真,在呂布大軍兵臨枹罕之前,徹裡吉即命雅丹與元帥越吉起羌騎五萬,前來助戰。西羌國士兵慣使弓弩、槍刀、蒺藜、飛錘等器;又有西域戰車,用鐵葉裹釘,裝載糧食軍器什物,或用駱駝駕車,或用騾馬駕車,號爲鐵車兵,精銳如天兵降凡塵。宋建在這支鐵甲兵前,吃過不少苦頭。
聽聞越吉親自掛帥,宋建心中大定。越吉便是徹裡吉手下武將,彪悍過人,能征善戰。
好事成雙,就在宋建興奮西羌國前來助戰的同時,天水馬超遣使前來結盟,讓宋建盡力守住枹罕,他正起兵攻打街亭,亦遣人南下漢中說動屯兵陽平關的張魯興兵攻打陳倉,迫使呂布原路退兵,回救長安。馬超同時派出大將龐柔領兵五千,前來助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