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阿特柔斯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涌。母鹿的死是狩獵中一箭乾淨利落的結果,但獵人完全是被殘忍地、荒謬地殺害的,令他不能不想起媽媽講過的故事中,那些怪物肆意屠殺見到的一切生者。
可是,聽媽媽講述是一回事,現在故事中的畫面正活生生地在阿特柔斯面前,他不能直視面前這恐怖的景象,只敢艱難地用餘光瞥上一眼,骨頭血肉被野蠻地砍斷,殘肢斷臂攤開一地,獵人身邊的血泊已經開始乾涸……
這一切都讓小傢伙心驚肉跳,他絕對、再也不想看到這種場面了!他只能無力地寬慰自己:至少他沒有在當場看着這種事發生在眼前。
阿特柔斯屏住呼吸,只希望這股反胃感能快些過去——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奇怪的動靜,有什麼“活着”的東西潛藏在黑暗的森林中,離他只有幾步之遙。
阿特柔斯拼命讓自己別往那看,可他已經看見了——它們跳出了藏身的樹叢,與阿特柔斯的距離瞬間拉近,一伸手就能碰到他,這下足以讓阿特柔斯看清它們究竟是什麼了:媽媽講過的所有故事中,他對記載這種怪物的故事最入迷。
現在故事來到了現實,就在他的面前,和被嚇壞的小傢伙一樣喘着粗氣的腐爛軀殼,兩個由純粹憤怒驅使,違背死亡的骯髒怪物——亡靈戰士。
阿特柔斯大驚失色,他看到兩個亡者空洞的眼眶,本該鑲在那裡的眼睛已經不知去向,他害怕得瞪大了雙眼。
怪物們發出難聽的咆哮聲,向眼前的生者衝來,阿特柔斯手忙腳亂地想射箭退敵,卻不小心失了平衡,摔倒在霜凍的地面,爪弓和剩下的箭支散落了一地。
亡靈戰士們逼近了,身形更大的那一個率先抓住了摔倒的阿特柔斯,把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阿特柔斯不斷掙扎着退縮,怪物的力量幾乎要將他撕開,亡靈戰士正近距離對着自己的臉,他甚至能看見亡者嘴裡的一排爛牙,和半條耷拉在頜骨上的舌頭,像一條沒有死透的無頭蟒蛇!
他嚇得尖叫不已,噁心的面孔讓他不禁閉緊雙眼、拼命扭頭,右手用盡全力推開亡靈戰士的臉,左手抓着沒來得及射出的另一支箭,萬分絕望中,他只能不顧一切地用它一次又一次地捅向亡靈戰士——沒想到,最後一下碰巧刺穿了腐爛頭顱的薄弱處,箭尖直刺進亡靈戰士的大腦,一擊殺死了他——阿特柔斯仍在一邊驚叫一邊瘋狂地刺傷敵人,哪怕亡靈戰士已經失去了第二次生機,倒在地上徹底死去。
沒給他喘口氣的機會,剩下的第二隻亡靈戰士已經緊接而至,小傢伙雙目睜圓,他不敢把視線從面前的恐怖場景移開,但他還是彎下身子,設法抓住他的弓與另一支箭,迅速拉弓搭箭,箭頭應弦而出,直直沒入亡靈戰士的肩膀,撕裂了它脆弱的肌肉,如果亡靈戰士有意識,就會注意到他的一條胳膊正怪異地吊在肩膀下——但是,沒有用!
亡靈戰士根本不會在意自己傷得有多重,它只有一個意識,就是高高舉起它的劍,撕碎它的獵物。
驚慌失措中,阿特柔斯不顧自己急促的呼吸,彎弓準備,他把弓弦拉到最滿,不顧手臂像着了火一般痠痛,這一箭帶着破風聲命中了亡靈戰士的武器,力道之大直接將劍刃一擊震碎。
“太好了!”阿特柔斯興奮地喊道。
但他的慶祝沒能持續太久,這一箭雖然阻擋了亡靈戰士的攻勢,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其中一片碎刃向他飛來,他已經來不及躲開,鋒利的劍刃在他手臂上劃出深深一道豁口,阿特柔斯痛得大叫,再次失手丟下了他的弓。
而亡靈戰士沒有停下,即使赤手空拳也要殺死這個男孩,阿特柔斯此刻也不再感到恐懼,他只感到無盡的的憤怒,難以言狀的痛苦讓他陷入白熱化的狂怒,她的耳邊隆隆如擂鼓,眼前一切皆血紅,起死的怪物向他怒吼,阿特柔斯回敬以更憤怒的咆哮,兩個戰士手無寸鐵、狹路相逢,但餘痛苦與憤怒在此,他知道除非分出死活決不可能罷休。
就在此時,一隻如同幽魂般蒼白的手突然出現在他視線中,一把抓住了亡靈戰士的喉嚨,將它生生擰斷,亡靈戰士的吼聲瞬間停歇,阿特柔斯的憤怒消退,同時連意識也要離他而去,就在他陷入黑暗之前的最後一瞬,他懷着疑惑,一句輕輕地話滑出他的嘴邊:“……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