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河看見陳太醫飄逸的身影一個趔趄。然後走得更快了。
越清河苦着臉擡頭,眼前的方太傅像鬥勝了的公雞,只差沒仰頭“喔喔喔”幾聲了。他滿意地看着陳太醫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了,這才意猶未盡地回過頭來,讚賞地看着苦瓜臉的越清河,“不錯不錯。今天太子妃很不錯。”
不錯個毛線,又拿我作爲和陳太醫爭鬥的道具!
“我覺得以後我生病可能都沒人看了。”越清河自暴自棄。
“怎麼會呢?”方太傅用很驚奇的眼神看着她,“等太子回來了,你瞅着,那老頭再不情願,也還不是得乖乖過來給你看病。”說完,似乎在眼前已經看到了陳太醫不得不委曲心意的樣子,哈哈大笑。
望着面前這個毫無形象自娛自樂的青袍老頭,越清河頓覺人生無望。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當道具,太子也中槍了。
“那我先告退了。”越清河沒精打采地打算離開。又被方太傅叫住了,“哎,太子妃,你可收到太子的書信?”
嗯?怎麼突然問到這個,“收到了啊。”
“信裡可有說什麼?”
“沒什麼啊,就四個字。安好勿念。”越清河不覺得有什麼古怪的地方,然而方太傅的臉色卻很奇怪。“怎麼了?”
“他,竟沒有說……”難得地嚴肅起來,低頭沉吟。
越清河費解,等了許久,方太傅方擺手,像課堂上夫子說散學了一樣,說:“沒事,你先去吧。”
越清河歪頭,還是沒覺得有什麼奇怪,搖搖頭走了,走到拐角處,回頭,方太傅還站在那裡獨自沉思着什麼。
真是奇怪的老頭。
越清河這樣想着,回宮。
“快快快,快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本太子妃要寫信了!”
一回明華殿,越清河就迫不及待地招呼,她要快點給照臨寫信,告訴她謝池羽喜歡的人其實是她這個重要的消息,雖然她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跟她說已經不再對感情一事抱有想法了,但是喜歡一個人,哪能說放開就放開呢?
說不定,她將這信一寫,照臨看見後,回來就和那呆子成了一樁好姻緣。
想到這兒,越清河不禁喜上眉梢,“都備下了,太子妃殿下終於要給太子寫回信了麼?”
素硯一邊研墨一邊笑着說。
“什麼寫回信,不是。”越清河一腳踏進書房,看見夜璵還坐在一邊的案几上看書,順手摸摸他的頭,小孩子沒有躲,只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投放在書裡。
越清河心裡嘿嘿直樂,前些日子摸他頭他還閃躲呢,現在終於不躲了,心裡高興又多摸了一把,然後才步向書桌。看着素硯磨墨直笑:“誒,現在你的名字還真應景,素硯,研墨。”
素硯笑道:“這名字是太子取的。”然後看向突然擡頭的夜璵,道:“太子妃真是孩子氣,怎麼老是摸十殿下的頭呢?”
“小十的頭髮軟乎乎光滑滑的,可舒服了。”越清河衝擡頭的夜璵呲牙露一個笑臉,
提起筆,在鋪好的宣紙上落下照臨兩個字。
素硯自然迴避到一邊,卻輕輕蹙眉,問:“太子妃,不先給太子殿下寫回信麼?”
越清河提筆的手沒有停下,頭也不擡:“又沒有什麼好說的,要我寫什麼呀?”
素硯神色爲難,“可是……太子妃若單給元姑娘寫信不給太子寫信,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越清河一想,“也是,那好吧。”說着拿過另一張紙,蘸墨。在紙上落下幾個字,一邊寫一邊念出聲來:“安好勿念,保重身體。”寫完拍手,像完成任務一樣開心地扔到一邊,“行了,寫好了,待會你給我封好一同寄過去,”對素硯說完,又接着寫給元照臨的信。
“太子妃就寫這八個字?”素硯不可思議。
“當然啦,言簡意賅禮輕情意重嘛~”越清河頭也不擡,“他給我寫的信也只有四個字啊,我這還多回了四個字呢~”
“太子妃這是在抱怨太子沒有給您寫長信?”
“非也非也,是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哎呀……”越清河筆下一滯,一個字寫錯了,忙說“素硯你別和我說話了,字都寫錯了。”
素硯只好收言,一邊的夜璵在書的遮蓋下,無聲地露出一個笑。
越清河將那個字圈個圈,劃掉,繼續往下寫:
“照臨,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會讓謝池羽好好地給你守着,只等你回來,就讓他和你成親,想想都覺得高興……”
寫完後,認認真真地封好,交給素硯:“務必要快快地送到她手裡。”
素硯只得點頭應下。
趙燕國,一天的兵馬疲倦之後,一封快報五百里加急趕到晉太子落塌的住所。
“這是太子妃給殿下的急信。”來人來不及勒馬就翻身下去,將信呈給太子。
夜琓眉一展,笑意就要延伸在嘴邊,她給自己寫信了?然而當着衆人的面又剋制住了,打發來人退下,這才向屋內一角急忙拆開。看完之後,不死心地將整個信封都翻了個遍,居然只有短短的八個字?太子夜琓非常鬱悶,比抓不到垂燕國的遺民之首二皇子還要鬱悶。
過了一天,夜琓偶然看見他的下屬元照臨正在樹下捧着一封信哈哈大笑,不禁問道:“那是誰寫的?”
元照臨忙說:“是太子妃殿下寫來的。”
夜琓不由分說就將信搶了過去,越看臉色越難看。元照臨在一旁惴惴不安,這信裡似乎沒什麼值得太子生氣的事吧。
果然是她那歪歪斜斜的筆跡,可是,爲什麼給她寫信就洋洋灑灑一頁紙事無鉅細細細道來,連早上吃了什麼都要寫上去,輪到自己了,就變成了八字書?
“這信裡盡是些兒女私情,影響軍容,沒收!”夜琓看完,毫不客氣地將信一收就走了。
元照臨在後面哎了半天,可礙着對方是自己上級,實在不敢抗議,“好歹等我看完再收走啊!”元照臨等人都走遠了,總算冒出這麼一句,然後獨自叨叨,“什麼兒女私情?閨中密友的信也算兒女私情?
哎,下次讓太子妃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說了,什麼我今天早上吃了兩碗粥之類的,這算不算是太親密了呢?”
元照臨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由於吃醋寫給她的信比自己的信長,所以才搶了去的。
“將軍。”
越清河將手裡的卒挪到對方元帥的跟前,洋洋得意地道。
“我輸了,太子妃好棋藝。”對面的人淺淺笑意,將手裡的棋子放下。
越清河興致很高,“三皇子這盤着實缺乏考量,來來來我們再下一盤。”說着就要將棋盤上的棋子收回去。
然而對面坐着的夜玕卻笑着說:“快到中午了,還是改日再下吧。”
越清河想想也覺得是,便起身告辭:“那我先回去吃飯了。”
這段時間和三皇子夜玕的相處十分愉快,對話也從簡,不稱呼爲皇子太子妃的。
夜玕遲疑了一下,道:“今天能不能在這兒用膳呢?”
咦?越清河小小地疑惑了,怎麼突然就想到要她在這裡吃飯了呢?一旁的小宮女解答疑惑,“今日是三殿下的生辰。”
“啊,原來是這樣!”越清河很是高興,“那當然好啊,可惜我沒準備什麼禮物。”
夜玕輕輕咳嗽一陣,道:“你能來便是最好的禮物了。”
越清河總感覺哪裡怪怪的。終於在吃飯的時候發現出端倪了。
一張圓桌子,坐着夜璵和賢妃,然後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皇子的生辰,竟如此寒磣。
越清河一頓飯吃得小心翼翼,觀之夜玕和賢妃,卻是極其平常的樣子,這樣的生日大概過了很多次了,並未覺得哪裡不妥。
越清河算是明白夜玕說的那句你來就是最好的禮物是什麼意思了,原來落勢的王子,連生日也過得這樣慘淡。
越清河默默在心裡決定,日後一定要多過來陪陪他。
越清河離開之後,夜玕挑起棋盤上尚未收起的棋子,嘴角一個虛幻的笑。
“玕兒,時機差不多了罷,她對你的戒心這樣一頓飯的功夫,也終於消除了吧。”賢妃在一邊微笑。
夜玕遺憾地搖搖頭,“哪裡什麼戒心,分明是個毫無戒心的人,虧得我這麼多日子對她左右試探。”
“離我們的好日子,差不遠了。”賢妃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試探的結果,還真是令人滿意,不知道那位從垂燕再一次虜獲功績回來後,看着他心愛的小太子妃變成這樣,會是怎樣的反應。”
“爲了這一刻,本皇可等了足足十八年啊!”夜玕話一落,手中的棋子迸裂出去,散成粉末,眼裡全是鷹隼般的銳利與仇恨,哪裡像是一個久病之人!
“好端端的,爲什麼又要在別人的宮裡用膳?”瀟風像尾巴一樣跟在越清河後面,越清河走一步,她就追問一句,“你早上不是才說像吃脆脆辣辣的冬筍?我們中午備好了,你又到別人宮裡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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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