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寨雖然是一夥山賊的聚集地,但因爲在京郊登封山的存在由來已久,而逐漸壯大。
外地一旦發生災禍,很多人都會想着進京逃難,天王老子的腳下,總不至於餓肚子。
但是到了京中才發現,越是這種地方,越是最沒有人情味的,所以很多災民就落草爲寇,玄風寨也就是這麼來的。
因爲來歷如此特殊,所以這裡和別的賊窟不同,男女老少,什麼人都有。但因爲上次圍剿之事,只剩下這些年輕人了,那些曾見證着風雲迭起的老人都……沒了……
她的目光被火光刺的生疼,眼中逐漸瀰漫出水色的霧氣,她看着面前這一個個或痛哭流涕,或手舞足蹈的兄弟們,心中涌起了深深的自責。
都怪她!都怪她!才死了那麼多人,那些,可都是和她血脈相連的兄弟啊!
常聽江湖人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她這滅門之仇找誰清算?!
劉玉瑤只覺得心中苦痛不已,可面對這一張張久別重逢的臉,自己也實在說不出什麼其他的話來,只得擠出一個笑容道:“兄弟們,好久不見了啊。”
“老大!老大你去哪了?”
“是啊!當初我們還要去找老大的!怎麼也沒找着!”
能找着纔怪,那可是大內皇宮,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
麻子嚷嚷道:“去去去!離老大遠點!沒看到老大肚子大着嗎!”
衆人這才發現了劉玉瑤肚子裡的那個球,紛紛驚奇叫道:“老大!我就說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怎麼這一年多沒見,老大你嫁人生崽了啊!”
劉玉瑤尷尬的扯出一個笑容來,雖然當初想過怎麼和兄弟們交代,就說自己遇人不淑,那人將自己始亂終棄了。但仔細一想,始亂終棄的是她,是李徹遇人不淑了。
雖然她臉皮厚,但也是敢作敢當的女大王。
所以乾脆說道;“誰沒有個犯蠢的時候,這不是當初被人救了嗎,就以身相許了,誰知道看走眼了怎麼也不對味,還是玄風寨好啊”
“嘿嘿!當然玄風寨好!等老大你生了崽,咱們這麼多人等着當爹呢!”
“又是胡說!”麻子踹了那人一腳道:“能叫你們一聲叔就是造化!想當老大娃娃的爹!憑你們臉大?”
“哎,我說麻子!你是不是算計着呢?!”
“去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
這一撥人正熱熱鬧鬧的上演久別重逢的好戲,已經有另外一撥人開始忿忿不平了。
現任寨主帶着自己的人馬走了過來,不動聲色的將他們分開道:“難得女俠歸來,都別愣着啦,生火做飯!都忙起來!咱不能讓女俠餓肚子不是?這不是咱們的待客之道啊!”
衆人不疑有他,紛紛附和,各自去忙了。
這邊寨主又對劉玉瑤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女俠,這邊上座,在下潘安還要和女俠好好聊聊!”
劉玉瑤見他還故意做了一個自認瀟灑的動作,不禁也加深笑意道:“好說,好說,寨主請。”
這一聲寨主叫的潘安也是好不受用,也逐漸對她放鬆了戒備。
看到義正廳三個大字高懸在門楣上,劉玉瑤不禁感慨萬千,這宮裡有個議政殿,她的玄風寨有個義正廳。
有人在皇宮之中呼風喚雨百官臣服,她在這玄風寨不也一樣一呼百應?
這麼看來,做皇帝,也不如做這玄風寨的老大呢,起碼自在。
跟着潘安進了義正廳,這裡頭的佈局和自己才走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只不過當中那把交椅上鋪着一張巨大的虎皮,倒顯得威風凜凜,周遭燭臺將虎皮照的油光水亮。
潘安見她盯着自己的虎皮看,馬上嘿嘿笑着炫耀道:“老子從原來的地方帶來的!怎麼樣!夠不夠霸氣?”
“這隻吊睛白虎可是寨主親自所獵?當真霸氣!”
那寨主啊了一聲,繼而又大笑道:“是啊!是啊!正是老子親手所獵!”
“寨主真是好生威猛!悍勇無匹啊!”
“哈哈哈哈
!過獎,過獎!”
只聽劉玉瑤又道:“小女子和寨主一比,就顯得多沒見識了,還從沒見過死的老虎皮呢?我得摸摸去。”
“隨便摸!”那寨主炫耀道:“這虎皮雖硬實,但坐在上頭別提多舒服了!”
“哦?”劉玉瑤大駭:“那想必寨主日日都做,也都不稀罕了!”
“哈哈哈!可不是!”
劉玉瑤面露饞色,慢慢走到那主位之上,先在自己坐慣了的椅子上摸了摸,又捏了捏那虎皮感受了一下。
這虎皮看着雖然可怕,可別說,手感還真不錯。
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她滿意的拍拍椅子說道:“不錯,不錯,真舒服啊。”
說好了只是摸摸呢!寨主顯然不滿,不過看在她將自己好一番奉承的份上,就暫時忍了下來。
剛要說話,只見劉玉瑤坐在虎皮上打起了瞌睡,眼皮上下抖動,顯然就要昏睡過去一樣。趕緊輕輕的推了她一把道:“喂喂喂,女俠,這怎麼回事呢?怎麼睡上了?”
“咦?要吃飯了嗎?”她咂咂嘴,張開眼睛。
“這飯還在做……”
“哦,沒吃飯就不要叫我,我坐了一天的馬車累死了,讓我歇歇,讓我歇歇!”
言罷就將潘安踹開,自己又是倒頭就睡。
潘安這邊已經氣的是七竅生煙了,這女土匪,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臉皮還挺厚。
身邊的人卻安慰他道:“寨主,別和這女流之輩一般見識,古人說的好啊,女子和小人難養!難養的很啊!”
那寨主又恨恨的回頭看她一眼,還真就只能嚥下這口惡氣了,這一遭他忍了,要是還想的存今次,那他絕對不會忍!“
待衆人擺上酒菜,劉玉瑤聞着酒菜的香味就醒了,看着這豐盛佳餚,劉玉瑤起碼可以從中得知,兄弟們過的還算不錯。
但奈何直到坐下桌案都擺滿酒菜,劉玉瑤還沒有讓位子的打算。
麻子殷勤的將雞鴨魚肉堆在她的面前,忙着嚷嚷道:“老大,您嚐嚐!家鄉的味道!”
“好,好!”她很是滿意的點頭拍手,剛從一隻肥雞上扯下一根雞腿,就頓在嘴邊,對麻子不滿道:“怎麼回事呢?兄弟們都坐着,讓寨主站着?你們也太不像話了!”
麻子放眼一看,可不是嘛,兄弟們也已經一一落座了,嘰嘰喳喳倒是熱鬧非凡,而潘安卻好像一尊雕塑一樣杵在那兒,斜眼看着劉玉瑤,擺明是讓她給自己讓位了。
麻子一拍腦門,意識道:“對對對!老大提醒的啊!是我想的不周到啊!”
言罷就飛快的抱着一張椅子塞在了潘安的屁股底下:“寨主坐!寨主坐!”
潘安冷哼一聲,又瞄了劉玉瑤一眼,後者將咬了一口的雞腿遞過去:“你要吃?給你
。”
潘安又哼唧一聲,將頭扭到一邊,倒了一杯酒就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這可沒把劉玉瑤給笑話了,沒想到這個潘安倒是這麼好玩的。
席間酒酣耳熱,不免有人問起劉玉瑤的遭遇來,她本就還沒想好怎麼說,只得說道:“一言難盡,現如今我重新回來了,你們就不要再揭我的傷疤了,咱們還能不能好好在一起喝酒吃肉了?”
“對對對!不能再惹老大不痛快了!來來來,喝酒吃肉!”麻子帶頭舉杯,劉玉瑤以茶代酒。
幾家歡喜幾家愁啊,潘安看着劉玉瑤屁股底下的虎皮,好生怨念。
現如今這山寨之中雖然上了年紀的人不在了,但卻還有胖的女人和小孩。
他們在衆人散席之後又找劉玉瑤東拉西扯,說着這一年多的變化,無非都是男人孩子。
劉玉瑤一邊聽着一邊打呵欠,最後衆人知她累了,送她回房間休息。
以前自己的屋子被人住了,不過好在玄風寨的空屋也多,就隨便湊合了一晚上。
躺在硬實的木板牀上,她卻有點輾轉反側,窗外月光幽綠,鼻子裡還能聞得到飄散在夜空之中的酒香味。
實在睡不着,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當她打開房門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影正蹲在門口,她疑惑道:“麻子,你怎麼在這?”
麻子趕緊站了起來,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擔心老大你的安危嗎。”
月光灑在麻子那張坑坑窪窪並不算平整的臉上,讓他的笑看上去憨實而又可靠。
想到了什麼,劉玉瑤在他肩頭拍了拍說道:“你放心,潘安不敢拿我怎樣。”
“哦……我見潘安好像今天挺不喜歡老大你的……”
“沒事。”
“嗯……老大,你睡不着?是不是覺得熱了?”
“還好,這個季節山上可比宮裡涼快多了。”
“啊?”
“咳咳!”她趕緊乾咳一聲遮掩過去道:“你去把潘安的那張虎皮拿來,牀上太硬,我睡不着。”
麻子一聽馬上笑着點頭說道:“好,老大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就去!”
“要是被人看到就算了……省的潘安來搶。”
“要是他來搶,我就打他一頓!反正現在老大回來了,我什麼也不怕了!”
這話說的劉玉瑤有些感慨,在碼字的肩頭拍了拍,見他飛快的跑走。
不一會的功夫,果然抱着潘安的虎皮回來了,劉玉瑤躺在虎皮上,也算是睡了一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