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遠略一回想,答道:“那幾具屍體的死狀我自然記得,你懷疑這宅院裡的人都是被旱魃之類的殭屍所害?”
月影撫仙點了點頭道:“我只是猜測。”
“被殭屍吸乾鮮血的屍體上都會有殭屍留下的咬痕,可這些屍體上全都沒有任何外傷。”吳志遠對月影撫仙的猜測並不認同,質疑道,“況且這宅院裡和樹林裡的屍體上到處都是充滿腥氣的粘液,不應是殭屍之流所爲。”
“這也是事情的蹊蹺之處。”月影撫仙傷神道,“有沒有晚香的線索?”
“沒有。”吳志遠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起三合幫當家的曾與他有過黃埔江畔城隍廟之約,他從口袋裡摸出那道木牌,說道,“或許只有去一趟上海才能找到有關晚香的線索了。”
“三合幫遭此劫難,想必當家的也死於非命,他當rì與你約定半月之後,如今已經過去大半時間,就算我們現在趕往上海,恐怕也無人與你碰面。”月影撫仙嘆了口氣,線索到此又斷了。
“不管怎麼樣,我覺得都應該去一趟上海,這令牌應該與三合幫沒有多大關係,或許到了黃浦江畔城隍廟,會有人與我們接應。”吳志遠看着手中的木牌,心中卻另有想法。
“白虎鎮距離上海也有幾rì的路程,時間不多了,如果你真打算要去上海,得儘快動身才行。”月影撫仙提議道。
吳志遠看了看坐在地上一臉狼狽的客棧夥計,心中不免有些自責,此人未經歷過這種驚悚事故,心裡自然無法承受。心念至此,吳志遠將客棧夥計從地上攙扶起來,順手將幾塊大洋塞進了他的衣兜裡。
就這樣,三人走走停停的返回林中,吳志遠依照羅盤的指示,一直向北而行,奇怪的是這次並未遇到鬼打牆,很快便安全走出了林子。
回到客棧,吳志遠和月影撫仙稍事休整,三輛馬車上的食物和水均有富餘,吳志遠整合到一起,便和月影撫仙一起上路。
吳志遠從未去過上海,只能順着官道,一邊走一邊打聽,這一路上倒也順風順水,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按照rì期推算,兩人到了上海地界時,正好是與三合幫當家的約定的前一天的晚上。
雖然走南闖北經歷了這麼多,但吳志遠從未見過像上海如此繁華的大都市,就連向來見多識廣的月影撫仙也頗爲驚訝。
時值午夜,鄉下早已是家家閉戶進入夢鄉,而上海的街道上依然霓虹閃爍,行人如流水不斷,西裝革履頭頂禮帽的紳士、開叉旗袍水蛇腰身的妖豔女子、肩搭毛巾拉黃包車的車伕、手捧花束向路人推銷的買花女孩和蜷縮在yīn暗角落一身襤褸的乞丐……各sè各樣的人,在這個不夜城中穿梭。
汽車洋房霓虹燈,這些在鄉下根本見不到的東西令吳志遠目不暇接。
吳志遠和月影撫仙站在一處不知名的十字路口,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兀自感嘆世界之大,兩人經歷可謂廣博,但相對於這繁華都市而言,似乎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賣花,賣花啦,先生,買一朵花吧。”一個頭扎雙辮的賣花小姑娘在街邊叫賣,她單薄的身子在這冷夜中有些瑟瑟發抖。
吳志遠看着那賣花小姑娘,心底油然而生出同情之感。
就在此時,一輛車皮泛着亮光的黑sè汽車呼嘯而來,轉彎時剎車不及,直向那賣花小姑娘衝去。
吳志遠見狀大驚,一個箭步衝過去將那小姑娘夾在腋下,快速轉身一閃,那汽車緊貼着吳志遠的後背衝了過去,如果不是吳志遠將那賣花小姑娘抱走,汽車已經軋到了她的身上。
賣花小姑娘驚魂未定,瞪大了眼睛看着吳志遠和那輛遠去的汽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妹妹,你沒事吧?”吳志遠蹲下身來關切的問,這小姑娘最多隻有十一二歲,但眉宇間卻流露出大人方有的堅強。
“我……我沒事,謝謝大爺。”小姑娘收斂心神,向吳志遠深深地鞠了一躬,擡起頭來時,眼眶裡已經有淚珠滾動。
吳志遠心中詫異,見那小姑娘手上的花因爲方纔躲那輛汽車而被搓得殘敗不堪,知道她是因爲這花而哭泣,於是從兜裡掏出一塊大洋,塞到小姑娘的手裡,語氣溫和道:“你拿着,快回家吧。”
小姑娘驚訝的看着吳志遠,大洋一直放在手心,不敢放回自己的口袋。
“你的花這位大哥哥買下了,這塊大洋是買花的錢,你應得的。”月影撫仙笑了笑,將小姑娘手中殘敗的鮮花拿到了自己手中,放在鼻前微微一聞。
那小姑娘這纔將大洋收好,倒並不懼怕吳志遠這位陌生人,或許她心裡已經認定吳志遠就是好人,但仍有些怯生生的問:“大爺,您要去哪裡?”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某個地方?”吳志遠訝異的看着那小姑娘。
小姑娘笑了,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自信滿滿的說道:“因爲我聽出了你和這位姐姐的口音啊,你和這位姐姐的口音都……”
“等等,等等!”吳志遠連忙伸手打斷小姑娘的話,佯裝生氣道,“你剛纔叫我大爺,卻叫這位姑娘是姐姐,難道我真那麼老嗎?”說着,吳志遠回頭看了看月影撫仙,月影撫仙正手捧鮮花忍俊不禁,霓虹燈下,模樣煞是動人。
小姑娘再不懂得大人間的事,此時也看出了吳志遠和月影撫仙之間的關係,她靈機一動,一本正經道:“我叫你大爺,是您的地位尊貴,剛纔我們還不熟,現在我們熟了,我就不再叫你大爺了,而是叫你大哥哥,大哥哥和大姐姐正好是一對。”
吳志遠覺得這賣花小姑娘實在令人戀愛,開心的笑問道:“好吧,算你有理。那你接着說,你怎麼知道我來這裡是有目的地的?”
小姑娘笑道:“因爲你們的口音啊,你們的口音跟我一樣都不是本地人,而我呢,在這條街上賣花已經有三四個年頭了,一看就覺得你們面生,知道你們肯定是外地來的,在上海這種地方,外地來的人不是投奔親戚,就是想在這裡發大財,我看你出手這麼闊綽,一定是有錢人,那就不是來這裡發財的了,很有可能是投奔親戚,所以才問你要去哪裡的。”話到此處,小姑娘連忙話鋒一轉解釋道,“你們不要誤會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大哥哥你剛纔救了我,還全部買下了我的花,我想我也沒有什麼能幫你的,如果你需要我來帶路,我一定義不容辭。”
最後一句“義不容辭”,那小姑娘說得有模有樣,配以她故意做出來的表情,像極了江湖幫派中人風格。
吳志遠覺得這小姑娘心地純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上海灘,應是可以求助的對象,於是坦言道:“我想去一趟黃浦江畔的城隍廟,小妹妹你可認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