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見老人沉思着,也便問道:“老婆婆能不能把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跟我們說一遍,或許相互對比一下,就知道事情的真像了。”
老人精神一陣遊離,在別人看來時間過了十八年,可在她的記憶,這些事情就像發生在眼前一樣,從她一醒過來,就呼喚着兒時的扎木娃就可以肯定了。
老人想也沒想,過去的事情歷歷在目,說道:“我和師哥從小在一起學藝,心裡都有對方,也生活在一起,可就是沒有夫妻之實,自然也不會有子女。”
明志愣了愣:“兩個人生活了數十年,既然都喜歡對方,竟然都守身如玉,這如何可以辦到,難不成哪一方出了問題?”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
老人道:“我師兄俠心爲懷,以行醫救人爲快樂之本,從來只會替別人着想,不曾管過自己,一生兢兢業業,救活了不少人……”
扎木娃覺得奇怪:“這好像跟爺爺的爲人一點都不像,難道情人眼裡出西施,奶奶故意給爺爺臉上添金。”也是一頭霧水。
老人繼續說着:“後來有一個重傷的人找上門來,傷勢非常的奇怪,一時間想不到救治的辦法,地精就想用魑魅之綠將身體保存下來,到時再想辦法。當時師兄有病人要照顧,我就自高奮勇找到這個山洞,準備摘些魑魅之綠回去。”
老人說到這裡愣了愣,偷偷的看了一眼扎木娃,見她正聚集會神的看着自己,心裡不免一怔,想說又不想說,猶豫了好久。
明志察言觀色,心道:“莫非接下來的事情跟扎木娃有關,老婆婆和地精既然沒有夫妻之實,證明扎木娃不是他們親孫女,那又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是撿到的?”看着扎木娃的樣子,似乎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扎木娃追問着:“奶奶,後來怎麼樣了,你是不是拿着魑魅之綠回去了。”想到爺爺的腿上還有魑魅之綠,聯想起來一定就是奶奶當時拿回去剩下的。
事實卻相反,老人搖了搖頭:“沒有,魑魅之樹非常難對付,它的樹葉就像飛刀一樣,無孔不入,一落到地面就消失不見,要收集魑魅之綠,簡直難如登天……”
扎木娃很是不解的道:“那怎麼……那怎麼……”本來還想問,爺爺身上魑魅之綠從哪裡來的,後來想想只要聽奶奶講下去,一定就會揭曉,何必多此一舉,只說着:“後來呢?”
老人道:“後來一根長滿樹葉的樹枝朝我伸了過來,就像手一樣,把我抓了起來。我拼命掙扎,可不管怎麼樣,都無法掙脫,漸漸的被樹葉所掩埋,我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來,但還是不肯放棄,忽然聽到了一聲孩子的哭泣聲……”
老人講到這裡,再次自行頓了一頓,看了看扎木娃,臉色開始發生絲微的變化。
明志意味到了什麼,並不說話,扎木娃靜靜的等着真像的揭開,雖然心裡早就想問,怎麼會有孩子的哭聲,就怕打擾了奶奶。
老人見兩人都沒有反應,不得不繼續說着:“我一聽這哭聲響的很是特別,不曾想孩子從哪來,以爲魑魅之樹要殘食小孩,這麼殘忍的事情,我自然不能視若不見,我再次拼死掙扎,雙手終於得以解脫,順着哭聲傳來的方向,我拔開一叢樹葉,發現果然有一個光着身子,通體發亮的小孩,就掛在樹的上面,正哇哇大哭。”
事情已經到了非常關鍵的時刻,老人也是片刻不停繼續講着:“那小孩胖乎乎,別提有多可愛了,若是被魑魅之樹吃了,那真是天造的孽,我拼盡全力的伸過手來,輕輕的抓住小孩的身體,一時沒抓下來,我就再用了一些力,‘喀嚓’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斷了似的,我於是將小孩抱在了懷中。
“那小孩本來哇哇大叫,我一抱住她,她馬上停止了哭泣,本來睜開的眼睛也閉上了,就像死了一樣。我嚇了一跳,同時發現就在小孩的頭頂正中,有一根類似臍帶的東西還掛在那兒,上面有斷裂的痕跡,竟原來……竟原來這小孩不是被魑魅之樹抓起來,竟然是從樹身上長出來的,身上還粘連着數片魑魅之綠,我當時好像見到了怪物一樣,雙手一鬆,小孩就掉在了地上。
“小孩在地上滾了一滾,沒有任何的異動,就像死了一樣。也就在這個時候,魑魅之樹開始躁動起來,樹葉擠得我透不過氣來,我覺得眼前一暈,就什麼都不知道,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兩個,想不到時間已過去了十八年。”
明志和扎木娃聽着老人侃侃而談,當扎木娃漸漸聽懂了老人的意思後,整個臉都變得非常的難看,卻是不吭一聲,眼眶已經紅了。
明志看着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心裡有多麼的傷心,想要安慰,可不知這話從何說起。
扎木娃慢慢的擡起頭來,看了看那魑魅之樹,又看了看一直沒見過面的奶奶,頓時淚如雨下,吱唔的道:“這麼說,這麼說,那個孩子……就是我了?”聲音顯得有氣無力,足以證明她現在內心是多麼的痛苦了。
老人道:“常人小孩的臍帶是長在腹部的,所以腹部會有一個小肚臍,而你的臍帶是長在頭頂,我剛纔摸你腦袋的時候,確實感覺到有一個微微往裡陷的小孔,還有你的腹部是不是沒有肚臍。”
扎木娃又再低下了頭,她本來不想相信,可是不得不相信,她不用現在去看,就知道腹部沒有肚臍了,她小時候也常常問爺爺怎麼會這個樣子,她爺爺當然只是含糊回答,說什麼:“天生異稟的人,當然是與衆不同。”久而久之,她也就漸漸習慣了。
扎木娃長的跟常人小孩一模一樣,她萬萬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是魑魅之樹的女兒,這跟妖怪有什麼分別。她現在才充分明白過來,爲什麼一進洞來,就覺熟悉之極,爲什麼越接近魑魅之樹,心跳就越來越快,原來這都是血濃於心的反應。
魑魅之樹大概也是認出了自己這個女兒,所以纔會刻意的保護她,刻意的手下留情,本來以爲自己的女兒已死,一定都怪把她從樹上摘下來的那個老人,可是看到自己的女兒不但沒有死,反而長成了大人,所以都把那老人又放了出來。
扎木娃一向膽大活潑,很少流眼淚,這一回卻似不停息,怎麼也止不住了,她低吟着,除了哭泣之外,還是哭泣,沒有講一句話。
老人看到她這個樣子,也是心中一酸:“哭吧,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心裡纔會好過一些。”
扎木娃感覺身體軟綿綿,都沒有了力氣,只想找個身體來靠一靠,明志自動奉獻,將胸膛挺了上去。扎木娃撲進了明志的懷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都塗在了他的身上,反正心裡有多麼的不快,都讓它哭了出來。
哭了好久,扎木娃也哭的差不多了,她擦乾了自己的眼淚,慢慢的走近魑魅之樹,說着:“我是你的女兒,你是我的父親嗎?”
那魑魅之樹搖動着身上的樹葉,軟軟的樹幹就像人的面部,擠弄着露出不同的表情,似乎在說:“我是你的父親。”
血濃於水的感覺微妙無比,不是用言語所能表達的,扎木娃撲到魑魅之樹身上,緊緊的抱着樹幹,再一次的哭泣起來。怪不得她能聽到所有動物的語言,因爲她體內流着魑魅之樹那神奇的血液。
久久的,扎木娃與魑魅之樹父女之間的相認,用體溫和那相同的心跳錶示着,雖然沒有講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扎木娃覺得心情好了很多,轉過身來對着老人道:“奶奶,這一十八年,讓你老人家受苦了。”
老人欣慰的笑了笑:“奶奶能活到現在,還得感謝魑魅之樹手下留情,受倒是沒受苦,只是錯過了二十年的光陰,倒是你爺爺,一個男人把你拉扯這麼大,纔是受苦了。”
扎木娃一聽,又再哭泣起來。
明志上前安慰:“父女重逢,應該高興纔對。地精前輩發現我們失蹤後,一定猜到我們會來這個洞裡,我們得馬上把這個喜迅告訴他,不然他一定放不下心,會上這裡來找你。”
扎木娃一聽:“這附近有毒蚊林,爺爺腿腳不便,會很危險的,不行,我們得馬上回去。”
老人聽了,精神一陣緊張:“什麼腿腳不便?你爺爺的腿受傷了嗎?”
扎木娃見奶奶這麼驚訝,想必爺爺奶奶分開的以後,爺爺的腿才受了傷,致於是因何事造成的,爺爺也沒有仔細說過。她一時間無法回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