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沒有把話說完,王立全卻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明白了我話中之意的王立全苦笑着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這一下,我心裡面就更加好奇不解了,真的搞不懂既然癡迷深愛得可以爲對方去死的正常男人,爲什麼會不敢在馮小曼面前袒露心跡、迎娶自己的心上之人。
在我的追問下,王立全突然問我說,君堯兄弟,今天晚上喝的那個燒酒,在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就是紫瓶的那種。
“哦,那個是東北特產,老龍口,淳厚有勁兒口感不錯!”我試探着問道,“怎麼,邊喝邊聊?”
王立全重重地點了點頭:“古人云,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此言誠不我欺也!”
“呵呵,這個簡單,打個電話就行了!”我一邊說一邊拿起了電話……
等到兩葷兩素四個下酒菜和兩瓶“老龍口”上來以後,王立全一口灌了大半杯,這才認真地告訴我說,他有一個指腹爲婚的未婚妻,不想負了人家,畢竟是對方無錯。
我恍然大悟,問他對那個指腹爲婚、尚未完婚的姑娘感情如何。
王立全告訴我說,他與那姑娘一年僅見一次,感情自然是說不上怎麼樣好;但對方品貌皆佳、又無過錯,再加上父輩關係甚好,悔婚退婚是絕對不可以的——因爲悔婚退婚的話,除了影響長輩之間的關係以外,而且會對人家姑娘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個我懂,無緣無故地被人退婚,肯定會影響人家姑娘的,”我慢慢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可是,那個馮小曼不是願意做妾嗎?以你們黃泉守墓人的傳統觀念,娶個二房應該算是正常吧?”
王立全搖了搖頭:“馮小曼貴爲一門之主,而且溫婉善良、娟秀俏麗,豈能真的讓她做妾?那樣的話,豈不是爲兄我恃恩妄爲、害了人家?且當初指腹爲婚之時,雙方亦有約定,攜手白頭、不立側室。”
我思忖了一下,只好問他說:“那,立全兄能不能忘得掉馮小曼呢?”
王立全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表示馮小曼已經住在了他的心裡面,這輩子是絕對忘不掉的。
再想到王立全剛纔所說“自從看到馮小曼第一眼就深深地迷上了她,覺得世間紅粉麗人最美不過如此;如果能夠娶她爲妻真乃三生有幸,就算爲她甘受凌遲之刑都心甘情願”的話,我覺得這事兒真是無解。
“悔婚退婚、你心不忍,此路不通;而你又深深地迷上了馮小曼,根本忘不掉人家;一妻一妾,你與原配皆是不許,這事兒確實難辦!”
我與王立全碰了碰酒杯,然後說道,“別說你我,就連當年的活佛倉央嘉措都是無能爲力,只能仰天長嘆一聲‘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所以,爲兄心裡面真是很苦很苦!”
王立全再次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其實我也知道,最好最幸運的感情,就是與最愛之人相濡以沫、白頭到老;與次愛的人相忘於江湖、以待來生。可是現在,我……”
“立全兄不必過於自責痛苦,你遇到的這個問題,其實是天下男人大部分都會碰到的情況!”
我一本正經地說道,“估計造物主讓人擁有心室兩個,就是能夠讓人在心裡面同時能夠住下兩個人吧——無論男女皆是如此,所以纔會有什麼‘紅玫瑰白玫瑰’之說,纔會有什麼‘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嘆息!”
“君堯兄弟,如果是你碰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辦?”王立全直直地看着我。
“如果是我碰到這種情況,我也會覺得痛苦而棘手難辦!”我搖了搖頭,心裡面對我和聶曉婧的事兒深感慶幸——我們兩個算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吧!
不過,看到王立全借酒澆愁的樣子,我趕快認真地說道:“都說慧劍斬情絲,其實我覺得能夠斬斷情絲的慧劍,不是理智,因爲感情從來都不是理智理性的,否則的話就不會有人能爲心上人而犧牲自己;
不是親情,因爲許多人爲了男女感情,可以捨棄親情捨棄家庭,否則就不會有‘文君奔司馬’那一類的千古傳說;
甚至也不是佛法,不少人爲了逃避感情而遁入空門、古佛青燈,但幾十年內心的煎熬痛苦其實還不如了斷人生……”
“那,兄弟你說說看,能夠斬斷情絲的慧劍是用什麼東西鑄成的?”王立全有些醉意地看着我。
我認真思忖了一會兒,然後正色作答:“我估計啊,應該是用瀝下心頭的滴滴鮮血作爲鋼材原料,用親情、善良、責任和深入靈魂的痛苦作爲鍛劍之火,最後才能煉成一把能夠斬斷情絲的慧劍!”
王立全很是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那種鍛劍之火的裡面,肯定有一輩子的隱痛!”
當天晚上,我們兩個酒喝了不少,卻也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因爲要想兩不相負已是很難,更何況三不相負呢……
讓我意料不到的是,第二天在東北遊玩的時候,聶曉婧聽說情況以後的一番話卻是讓我感到眼前一亮。
聶曉婧並沒有感嘆什麼情深緣淺、有緣無份,也沒有明確說出她對此事的看法,而是給我講了一個小故事——
話說從前呢,有個富家員外的千金小姐正值情竇初開的碧玉年華,那年暮春時節跟隨母親一塊進廟上香,卻看上了一位年輕英俊的小和尚;
那個時候禮法甚嚴,所以員外的千金小姐並沒有啓齒明說,只是從此得了相思之病,而且情況越來越嚴重,不思飲食之下居然到了枯萎將死的程度;
員外的夫人再三追問,那個千金小姐自知來日不多,於是終於吐露了心事,並且表示等她死後,拜託母親讓人把她葬在那家寺廟,這樣她就可以經常見到那個小和尚了;
員外婦人將這種情況跟員外一說,員外馬上表示這事兒好辦,並且當天就去找到了寺廟的住持大師,說是如果讓小和尚還俗娶了他家的千金,他就斥巨資重修寺廟、塑佛金身,而且再捐良田百畝,否則的話他就把以前捐給寺廟的田地也給追討回來。
寺廟住持只好答應下來,然後去勸說座下弟子還俗娶妻。
可惜的是,那個小和尚偏偏一心向佛、並無俗念,並且早有發下宏誓大願,要苦習佛法、以濟衆生……
講到這裡,聶曉婧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了我:“胡君堯,你覺得這種情況下,那個小和尚應該怎麼辦?”
我搓了搓手,覺得這個問題確實是相當地棘手麻煩——
因爲那個小和尚如果還俗娶妻的話呢,就違了自己當初苦學佛法、以濟衆生的宏誓大願,算是有負佛祖、有負初心;
可是如果不聽從住持師父的話還俗娶妻,不但有違師訓、有損寺廟,而且如果萬一讓那個員外家的千金小姐因爲他的緣故而死去的話,同樣也算是違背了佛門的慈心善舉——那樣的話,還學佛何用?
思忖了一會兒,我仍舊沒有想到兩全之法,於是只好問聶曉婧應該如何解決。
“那個小和尚是這樣做的,他雙手合什默然片刻,然後立即表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寶塔,如果見死不救的話還唸經何用……”
聶曉婧告訴我說,那個小和尚當天就跟着員外離開了寺廟,說是準備還俗娶了他家的千金小姐。
不過,次日一早,小和尚表示想要單獨見見那個千金小姐,說是趕快治好她的相思之病讓她恢復飲食,等其病好以後才能擇個黃道吉日進行完婚。
老員外當然樂見其成,馬上答應了下來。
那個小和尚在繡樓閨房等人離開以後馬上關緊門窗,然後不發一言地用一根荊條狠狠地抽打着那個千金小姐。
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裡受過這等責打苦楚啊,故而很快就苦苦求饒。
可惜的是小和尚不但不停手反而變得更兇更狠,直到那個千金小姐對他是又懼又恨、鍾情愛意蕩然無存的時候,小和尚這才丟下荊條、雙手合什,問那個千金小姐說,你可還要非小僧而不嫁了否?
這樣一來,那個小和尚不但徹底治好了千金小姐的相思之病,引得員外大喜之下重修寺廟、塑佛金身,另外又捐良田百廟;而且小和尚自己後來又能回到廟中繼續修行,從而做到了不負如來不負卿,不負自己的本願初心……
“我明白了!”聽聶曉婧講到這裡,我馬上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明天就回王屋山,到時讓那個馮門主好好收拾收拾王立全,狠狠地虐虐他……”
沒有等我把話說完,聶曉婧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用的,王立全與那個千金小姐不一樣,他可是連死都不怕的主兒,冷酷堅強、鐵骨錚錚,刀劍之刑都不會讓他低頭的。”
我怔了一下,想到當初王立全對陣週三丫的慘烈場面,只好表示聶曉婧言之有理。
不過,我稍一思忖,立馬有了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