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清晨,紙鳶帶着沐金、沐火、子音早早的離開,去了城外的樹林。柳家的人早已在那裡等候。
人數不多,只有四個人。看來對於沐家的情況他們瞭如指掌,料定沐家也派不出多點的人來應戰,所以這場戰鬥只有他們四個就足夠了。城外的樹林只剩下枯木,上面堆積着厚重的白雪,柳家的人穿着柳家黑紫色的門派服——看上去似乎是堂主級別,他們並肩而立,不屑的看着緩緩走近的紙鳶四人。
雙方之間有着數十米的距離,毫不示弱的對峙着。站在最前方的紙鳶,手撐一把水藍色的紙傘,爲這純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顏色。她的身上穿着白色驅鬼道袍,腰間繫着一條藍色腰帶,發間插着一朵美輪美奐的露冬花。
露冬花是隻在冬天盛開的花朵,有藍色和紫色兩種顏色,花朵較大,很適合女子佩戴。因此到了冬季,經常可以看見蒼無的女子頭戴露冬花。
紙鳶微微太高紙傘,她冰冷的雙眸不帶任何感情,粉脣微微張啓,“沐紙鳶。”
沐金也微微勾脣,“沐金。”
“沐火。”
“沐子音。”
沐家的驅鬼師逐一報上了姓名。
“一直聽聞沐家現在的習武師父不過是一位十三歲的女孩,今天看來還真如此。”站在最右邊的中年男子率先開口,“在下,柳蘭東。”
“柳絕西。”這是一位上去挺年輕的男人,也不過二十出頭,只是長相卻並不討喜,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柳名北。”約莫三十多歲,個頭比其他三位略高。
“柳魁南。”這位年紀應逼近四十,看起來最爲滄桑。
“原來是柳家的四位堂主,如今能與之過招,真是我等的榮幸。”紙鳶的語氣依舊平淡,說不上喜悅,也不上害怕。面對柳家的四位堂主齊聚於此,她的這種淡漠反而讓這四個人心生不爽起來。
不只是她,就連她身後站着的三位沐家弟子也都面無表情。
*
馬蹄聲從城東一直不斷傳來,渡雪節的清晨,不少城民站在門前向沐家的方向張望,今天可就是決鬥的日子,這沐家……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遠遠地看見一大羣黑點,站在的門前人紛紛進屋,不到一會兒,一大匹馬從雪地裡疾奔而來,馬蹄衝過一間間房子,白雪四濺。馬上的人都穿着柳家的驅鬼袍,果然就如紙鳶所想,絕大部分的人馬都去了沐家。有好奇的小孩子透過窗縫看那些背影,直到看不見了,家裡人才打開了房門。
“今兒個就在家裡呆着,哪也不許去!”家家戶戶的大人都不忘這麼叮囑自己的小孩子。
這種兩個門派戰鬥,範圍還是很大的,小孩子萬一被捲了進去可就糟了!
浩浩蕩蕩的一大批人停在了沐家門前,黑壓壓的影子擠滿了這條不算寬闊的街道。領頭的男人年紀約莫四十來歲,他便是柳家的副掌門,柳衛川。
“在下柳衛川,特此來拜訪沐家,不知這大門可願意爲我等敞開啊?”
靜等了三秒,裡面無人迴應。
“你!”副掌門身旁的一位弟子面露怒色,裡面的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怠慢副掌門!
“嗯?”副掌門掃了他一眼,這位弟子便低下了頭。
柳衛川坐在馬背之上,將雙手插進驅鬼袍的袖筒中,這大冬天的雪是停了,可寒風呼嘯難免覺得有點冷。
又過三秒,依舊無人迴應。
柳家的副掌門卻低下頭,似乎在感受着什麼。
“好茶。”他嘴角微揚。
隔着一扇大門,門內的小月牙竟是將茶几挪到到了庭院之中,正對着大門的方向放了一個金黃色暖墊,此時她正跪坐在上面替自己泡茶。
滾燙熱水倒入壺中,茶香嫋嫋。在熱氣騰騰的茶霧裡,小月牙靈動的雙眸多了幾分韻味。她輕輕地捏起桌上的茶蓋,將茶壺蓋住。繼而又把一旁花瓶裡的露冬花拿到了面前,細細擺弄着。一舉一動中悠哉樂雅,彷彿現在的沐家不是在面對柳家的龐大的勢力,而只是在過他們的渡雪節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柳家的副掌門再次開口道:“在下柳衛川,特此來拜訪沐家,不知這大門可願意爲我等敞開啊?”
這次的聲音比上次要大上許多。
可門裡的人仍然沒有絲毫迴應。
這下有許多弟子都面露不悅了,柳衛川的眼神也暗了幾分,可他的語氣卻還是很客氣,只不過這說出的話就……:“大冬天的,外面冷,不如就開個門讓我們進去吧。今兒個可是渡雪節,搭上性命,那可不吉祥啊,姑娘。”
又是三秒,依然是寂靜一片。這下,副掌門的怒火可有些憋不住了,正當他再次張嘴的時候,一道幽幽的聲音從沐家傳出——
“這麼冷的天,我還真就奇怪了,怎麼老聽到門外有狗在亂吠呢?去去去,這裡可是沐家,沐家是不可能會開門放一羣狗進來。”
此話一出,不少弟子都怒了,他們的拳頭在身側握了握,只等副掌門一聲令下,他們便立即衝進去踏平沐家!
副掌門柳衛川卻是低低的笑了兩聲,“姑娘,你可要分辨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究竟是隻會搖尾巴的狗,還是絕不會放過獵物的狼?”
*
沐天獨自一人行走在鋪滿白雪的樹林裡,他的雙手都戴着厚厚的手套,可身體還是止不住瑟瑟發抖。
他真的非常怕冷。
根據地圖,柳家應該是在不遠的地方按紮了一個營地,專門把沐水囚禁在裡面。在快接近的地方的時候,沐天的行動越發小心起來。
果不其然,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到豎起的白色帳篷。只是,隱隱的,裡面卻似乎傳來一些嬉笑的聲音……
帳篷的外面竟沒有一個人把守。
沐天小心翼翼的接近着,他的身體貼在搭起的窗戶旁,緩緩地側過頭有眼角的餘光去看裡面的情境。
這一眼,可足以讓他目瞪口呆。
大大的帳篷裡有着許多男人和女人,他們吃着酒唱着歌,還有幾個女子在中央翩翩起舞。若不是看着他們穿着柳家的衣服,沐天還真不敢確定,這裡究竟是不是柳家的營地!這一大早晨的,竟然就開始喝酒了?!
等等……沐天覺得哪裡不對勁,爲何這些女子的面容……他的瞳孔驀地放大,她們不是西陵十三街的姑娘嗎!她們不正是紅袖坊的姑娘嗎!爲、爲何會在這裡?
後面發生的事情少兒不宜,躲在帳篷外面偷聽的沐天弄了個大紅臉。他蹲在地上,根本沒心思去想小阿水的事情。也許是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他竟然沒有聽到走近的腳步聲,當發現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他驀地一驚,“蹭”得一下從地上站起身,瞪着眼前的人,但面色隨後一愣——
“呃,小阿水?”
“快走吧!”小阿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套,拽着他逃離這個地方。
“你、你怎麼出來了?他們放了你?”
“他們怎麼會放我?是紅袖坊的姐姐們救了我!”
“救你?剛纔……呃,他們那樣做,是救你?”一想起剛纔帳篷裡的事情,沐天的臉就又紅了。
沐水握着沐天的手緊了緊,她驀地喊道:“紅袖坊的姐姐都是好人!”
“……”
“我最喜歡她們了!!最最最喜歡!!”
“……”
話音到了最後,沐天卻似乎聽到一陣嗚咽,他愣愣的被小阿水帶着,朝某個方向跑去。
雖然她們本就是做這一行的,雖然這次也是有錢可賺,雖然她們營造出了是沐水趁機出逃的假相,可是沐水的心裡仍然泛起了層層苦澀。她們本可以遠離這些是是非非的……她們本可以不來的……但爲何……
沐水像一頭衝入籠子的小野獸,拉着沐天在雪地裡狂奔。戰鬥已經打響了,她現在沒有時間再猶豫,只能不停地往前衝、往前衝!
可是,就在他們疾奔的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攔路者。
他身穿柳家暗黑色的驅鬼袍,屹立在白雪之上,手中的長劍折射出冰冷的光。
沐水和沐天連忙停下腳步,警惕的看着他。
“影者……”沐水認得他。
“影者?柳家的八大影者?”沐天問道。
沐水點了點頭。
按理說,影者應該都在帳篷裡纔對……難道?!……
沐水猛地響起走一步,激動的喊着:“你們把她們怎麼樣了?!”
“她們自己送上來,我們當然是享用了。”
沐水仍然瞪着他,神色緊張。
“小丫頭,別這麼看我,這次的戰鬥是我們柳家和你們沐家的戰鬥,我們柳家可是第一驅鬼世家,怎麼可能會亂殺無辜呢?更何況,她們還全是不會武功的青樓女子……各個都姿色不凡,比我們那花樓裡的姑娘有味道多了,面對她們,我們可是有好好的疼愛哦……”影者的臉上出現了下流的笑意。
“……你說的,都是真的?”沐水不敢相信,柳家的人會這麼好。
“我騙你做什麼,我們可是正常嫖客,錢都不會少一分。我都說了,我們早就知道她們的來歷和目的,男人嘛,能偷吃的時候誰會不願意?反正你是逃不掉的,我只要殺了你們兩個就能交差了,那些美人我還想在柳家把旗幟插在沐家大門上的時候,去蒼無有名的西陵十三街好好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