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來一壺茶.”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在秦風的耳邊響起,正在與馬猴低聲說話的秦風擡起頭來,卻看見先前還在桌上手舞足蹈推銷桃園郡的賁寬已經滿頭大汗的走進了茶棚子,而他的那個棚子,現在已經被無數的人給擠得水泄不通,隱約有官員的聲音傳來.
“大家不要擠,不要擠,一個個來登記,只要是登記了的,我們都負責把你們帶到桃園去,不要大家出一文錢的路費,一路吃喝拉撒,都由我們桃園郡包圓了.”
賁寬略顯得意的在張望了一些茶棚子裡,卻見都已經坐滿了,只在秦風面前還餘下一個坐位,當下走過去,拱了拱手,”這位兄臺,搭個座可否?”
“請,請!”秦風笑容滿面地道伸手相讓.”剛剛聽到賁大人舌燦蓮花,當真是口才了得啊,不過據我所知,桃園郡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哦!”
賁寬臉色微變,一屁股坐在了秦風的對面,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明人吧,噤聲,噤聲,這不也是被逼得了嗎?不過我也沒有說謊嘛,那些承諾的條件,是一定會兌現的.”
秦風一笑作罷,看到賁寬提起小二送來的一壺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氣喝了一個乾淨,不禁道:”賁大人也是一郡之守,要不是在這裡聽了你先前的演講而是在別處碰到你,還真認不出你是一方大員呢?”
賁寬擺擺手,”咳咳,什麼一方大員,都是給陛下做事的.”
“賁大人的護衛都在那邊忙活吧,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就不怕有人對你不利,據我所知,這虎牢城現在可還不安穩呢,每天都有細作被抓住呢,就昨天晚上,便發生了數起行刺之事.”秦風笑道.
“大天白日的,這有什麼可怕的.”賁寬不以爲然,掃了一眼秦風左右的千面和馬猴,兩個都是牛高馬大的傢伙,”你是大商賈吧,難怪帶着護衛,你們有錢,命也金貴嘛,對了,你是做什麼的,是行商呢還是開工坊的,如果是開工坊的,我們桃園郡那是好地方啊,你要是願意去那裡開工坊,我白給你一塊地,怎麼樣,條件不錯吧?”
秦風大笑起來,”現在桃園郡最不值錢的就是地吧?我要真把工坊開到那裡去,有人給我幹活嗎?”
“現在沒有,以後不就有了嘛,人要往前看.”他得意地指了指擁擠不堪的棚子,”瞧着沒有,那不是人丁嘛!”
秦風撇了撇嘴,眼前這位,明顯是紅了眼睛的狼,逮着什麼都要抓一把.
“要說金貴,我們這些商人哪有你們當官的金貴啊,你可是一郡之守呢!妥妥的封疆大吏,那些刺客啊,殺你不比殺我值當多了.”
“那你可說錯了!”賁寬呵呵一笑:”殺人是需要動機的,我一個邊遠地方的郡守,沒啥影響力,他們殺我幹什麼?謀財麼?我口袋裡可沒幾兩銀子,殺了我立威,嘿嘿,桃園郡沒有了我,大明朝廷馬上就又可以派一個人過去,幹得不會比我差.”
“那倒不見得能找到比你更能幹的了?”秦風道.”咱們大明好像現在缺的就是官呢!”
“你這個商人倒挺關心時政的,要說以前嘛,那倒的確是,但現在可不見得羅,京師大學堂每年都是一茬一茬的畢業呢,這些人嘛,你要他做文章寫詩寫詞,那肯定是狗屁不通的,但要他們去做官,嗬,那還真做得不差.”賁寬嘿嘿一笑:”今天我桃園郡分去了幾個,能幹得很呢,雖然只是在某一個方面有特長,但這就夠了嘛!咱們的皇帝可真是夠英明的,如此培養官員的法子,哈哈,大開眼界.”
“那你覺得是好還是壞呢?”秦風笑問道.
“就當前來說,當然是好.”賁寬正色道:”你說我差一個精擅水利的,呃,上面便能給你派一個這樣的,我差一個管錢的,上面又給你派一個,哈,他別的不行,但專精帳務,雖然他們只能做一件事兒,但他能做好啊.這不說得了.皇帝陛下說得好吶,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去做.這話可是太對了,就說打仗吧,那是將軍的事情,要是讓我去指揮作戰,那必然是喪師失地,但要讓將軍去做我那一攤,也必然是禍國殃民啊.所以說咱們的皇帝陛下雖然出身軍旅,沒讀過啥書,是個粗魯漢子,但做事卻是直指本質,反而沒有那些迂腐之心,哈哈,這就是我們這些只擅做實事的人的福氣羅!”
老子是沒讀過什麼書,但也不是文盲,更不是什麼粗魯漢子吧!秦風便氣得有些冒煙兒了,一邊的馬猴與千面低頭裝作喝水,忍笑忍得很辛苦.
“你在背後如此議論皇帝,就不怕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去後他狠狠的收拾你?”秦風冷着臉道.
“咱們的皇帝可不是一般人.”賁寬一拍桌子,哈哈一笑:”都說宰相肚子裡撐船,咱們的皇帝,胸有四海,只怕再多的船也裝得進去.馬公曾說過,咱們的皇帝陛下,是一個重實利而輕虛名的人,你只要能做好事,做實事,那便是香餑餑,反之,你做不了事兒,就算把皇帝陛下誇成一朵花,皇帝也只會唾你一臉唾沫星子.”
夸人這誇得也讓人不舒服啊,什麼叫重實利而虛面子,老子也要面子的好不好!秦風在心裡大叫道,死馬老頭,回頭好好收拾你.賁寬嘴裡的馬公,自然是長陽郡守馬向南了.秦風覺得有些牙癢癢了.
“我可是聽說了,朝廷分配給你們桃園郡的移民數量只有一萬人,賁大人這麼個搞法,只怕到時候會遠遠超出,到時候秦人在桃園郡坐大,你就不擔心會出事?”
“這有什麼可怕的!”賁寬淡然一笑:”桃園郡是什麼地方,是對齊前線,那裡駐紮着數萬大軍,你說這些秦人能翻得起浪花嗎?只要給我個一兩年時間,到時候便能將他們教化過來,讓他們只知有明,不再說秦.”
“這麼有把握?”
“當然.”賁寬傲然道:”老百姓嘛,誰能讓他們吃飽,穿暖,有好日子過,誰沒事兒提着腦袋鬧事啊?這天下亂啊,多半就是因爲吃不飽嘛,你說我都要餓死了,我還不造反?秦國之所以現在分崩離析,就是沒有把這件事辦好啊!”
“這你倒是說得極對.”秦風點了點頭.
“你這商人消息靈通得很啊,看你呆在這兒,是不是也在做往國內弄人口的生意?要說這生意,其實還是有傷天和的,但對現在的秦國來說,那就是善事了,眼見着咱們就要打秦國了,把他們弄到大明去,反而是救了他們的命.不過你不能在虎牢做這事了,現在虎牢已經是大明領土了,你要是往秦國腹地去做這事,你弄多少人來,我收多少人,怎麼樣,價錢好商量,不會讓你吃虧.”
秦風一笑,道:”光吃飽穿暖,只怕也還不能讓他們只知有明,不再說秦吧,畢竟他們可是做秦人做了幾百年了.”
“還有教化啊!”賁寬點了點秦風,”所以說你們這些商人,還是書讀少了,咱們的陛下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經看到了這一點,現在正在全國推行的義務教育,就是爲了這事嘛.你說那些秦人,以後吃大明的米糧,讀大明的書藉,再小小的使上些手段,自然便可達到目標.這種事嘛,你們商人當然是不懂的.咱們的禮部尚書蕭大人,現在正廢寢忘食的做這事呢!”
“蕭尚書?”秦風有些驚訝,”他做事一向四平八穩,不過有功,但求無過的,怎麼就廢寢忘食了呢?”
賁寬一笑道,”你這商人,要是答應給我弄一百個秦人工匠到桃園郡去,那我就給你說個秘密,不過先說清楚啊,你要聽這個秘密,這一百個工匠,就算是回報我了,我可不再付錢的.”
秦風臉上肌肉抖動了一下,這位郡守,當真是摳門得很呢!一個秘密換一百個工匠,價格恁高.
“行,不就是一百個工匠嘛!”他轉頭瞥了一眼千面:”咱們不是在丹陽弄了一批工匠出來了嘛,有一百個嗎?”
千面臉憋得有些發紫,聽了秦風的話,咳了幾聲道:”差不多,差不多.”
秦風一攤手:”瞧,我手裡恰好就有,你說給我聽,說不定你回去的時候,就能帶上這一百個工匠.”
“好,好得很!”賁寬大喜:”你這商人我喜歡,爽快,爽利,大氣,不錙銖必較,看來真是一個做大事的.”
“賁大人,你的秘密呢?”秦風壓低了聲音.
“咱們的蕭大人是讀書種子,是大家,是整個大明讀書人都仰望的存在,這樣的人,在前越皇帝得供着,到了大明,咱們的皇帝還不是得供着是不是?他這樣的人啊,別的什麼都不缺了,錢,名他都有了,他最想要什麼?名垂青史啊,面子啊,這些東西,纔是他想要的.”
“就爲了面子?”秦風有些驚訝地道.
“咳,當然了,咱們大明的王吏部仙去的時候,那是什麼陣仗,陛下送靈,首輔扶棺啊,這種殊榮,縱觀史冊,有誰得到過?就咱們王吏部一人嘛!咱們的蕭大人眼紅着呢!他一大把年紀了,他也想啊,也不知是誰給他出了一個餿主意,說要是蕭禮部在任之時,能讓大明村村有讀書聲,家家有讀書人,皇帝陛下必然也給他這個殊榮,你說咱們的蕭禮部能不拼命嘛!現在就是我那桃園郡,也有蕭吏部派去的弟子坐鎮呢!哈哈,我是樂見其成,蕭禮部既然有這等洪願,我自然要藉藉勢啊,這教化之事嘛,說不得還得着落在咱們的蕭禮部身上.”賁寬得意洋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