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願爲東部統帥?
在閔若英看來,這自然是卞無雙一心想要追求的事情,說過這句話,他便含笑看着卞無雙,似乎正在等着對方大喜過望拜倒謝恩.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卞無雙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你不願?”閔若英大爲驚訝.”這是爲何?”
“非是不願,而是不能耳!”卞無雙道:”或者說,眼下卻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因爲程務本?”閔若英的臉色沉了下來.
“陛下,程帥在楚國軍隊之中,本就聲望崇高,雖然東部邊軍已經不在了,但程帥的名望卻還在.荊湖防線更是他一手打造而成,上上下下,無不以程帥馬首是瞻.也正是因爲荊湖防線圍繞着程帥這樣一個核心,所以才抱成一團,全力以赴.”卞無雙解釋道:”卞某不過一背井離鄉的逃亡之人,於秦有罪,於楚寸功未立,卻驟然居於高位,那荊湖前線的將士如何服我,信我?”
“荊湖防線軍民,亦是大楚軍民!”閔若英冷然道.
“陛下,此自然也.”卞無雙點點頭:”如果臣所猜不的話,臣如果走馬上任之後,程帥也必不能活吧!”
“此等老匹夫,仗着於國有功,便目示尊上,狂妄悖逆,朕豈能容他一直在朕的面前蹦噠!”閔若英也不怕在卞無雙面前直抒自己胸臆:”先前國無良將,唯能靠他撐着局勢,朕亦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現在朕既已經有了卞卿,一個程務本又如何還能操縱於我!”
話說得殺氣騰騰,卻又似乎在不經意之間,將卞無雙捧到了一個國士的地位,顯現出了他用人不疑的信條.
卞無雙在心裡暗歎一聲,閔若英這個人,殺伐果敢,能忍辱,敢用人,比起秦皇馬越,其實是超出了一個檔次的,只能說他是生不逢時,雄心勃勃卻又遇上了曹天成,秦風這等驚才絕豔之輩,這也只能說是他的不幸了.
“陛下,臣寸功未立,驟上高位,不是大楚之幸,只會讓朝堂之上驚懼,荊湖前線猜忌,程帥與陛下之嫌隙,知之者甚多,臣如現在就代程帥而替之,只會詔現陛下誅程帥便在眼前,即便軍民不敢造反,但軍心民習必散,因爲在他們眼中,現在的程帥,是大楚的定海神針啊!”卞無雙勸解道:”殺程務本,不是不能,而是現在不能也.”
“你有何計較?”
“臣願先爲東部副帥,陛下可下一旨,由臣主攻,程帥主守.”卞無雙道:”只消臣連勝數仗,奪回一些失地,臣之威望在東部必然上升.荊湖前線,楚國腹地,多有東部六郡逃亡之百姓,這些人所思所想者,無不是反攻齊國,重返故地,而程帥一直覺得無力反攻而不願出兵,此時臣若出頭主攻並能有所斬獲,則必能聚集一部分人望.”
“這倒是一個辦法.”閔若英沉吟片刻:”卞卿有把握獲勝?”
“自然.”卞無雙信心百倍地道,”敵已有所求,敵人比我們更渴望一場大勝,只要賙濟雲被其國內的時勢所迫,就必爲我所趁.”
“你需要多少兵馬?”
“臣麾下能帶去前線的有兩萬精銳,在前方還有宿遷將軍的兩萬西軍,還有羅虎的一萬大軍,有此五萬人馬,足矣.除開荊湖水師,臣不動荊湖防線一兵一卒,替陛下將東部六郡奪回來.”卞無雙道.
“好!”閔若英擊掌而呼.”卞卿有些雄心,朕心甚慰,不過朕還是要提醒卞卿,萬萬小心在意,不可輕視敵人,羅良之敗,朕之敗,何嘗不是因爲輕敵大意而一敗再敗?”
“陛下但請放心,臣在秦國,一敗再敗已至快要亡國滅種,焉還會因輕敵而爲敵人所趁.”卞無雙鄭重地道.
“你還有何求?”
“臣兩萬兵馬,雖然兵甲不全,但比起楚軍現在裝備,卻還是差了不少,臣請陛下爲臣這兩萬大軍換裝.”卞無雙拱手道.
這是一個小要求,但閔若英卻因爲這個小要求而臉現爲難之色.”卞卿恐怕有所不知,現在我大明最好的兵器都購自明國,而明國的武器皆是自海上經泉州而來,全都交自程務本手中,朕根本插不得手.而荊湖水師,更是唯程務本之命是從.便是朕之火鳳軍,到現在也沒有拿到這些利器.先前卿還想動用荊湖水師,朕看也只怕很是爲難.”
說到這裡,他怒火高炙,戾氣橫生:”可買這些武器的銀兩,卻是朕自國庫之中拿出來的.”
卞無雙沉默片刻:”既然如此,等臣到了荊湖,自去尋程帥說話,至於荊湖水師,臣也會想辦法,自程帥手中撬過來.”
“有這個可能?你到荊湖所爲何來,程務本自是心知肚明,他豈會爲虎添翼?”閔若英驚訝地道.
“陛下,不管如何,臣總是要試上一試的.再者,程務本程帥,或能不忠君,但愛國卻是勿容置疑的.臣反攻東部六郡,不動他荊湖一兵一卒,不會動搖他荊湖根本,所以,他應是樂見其成的.勝,大楚得利,敗,荊湖仍然會穩守第二道防線,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所以,臣認爲程帥還是會答應的.”
“你且去辦吧,朕現在能給你的,只能是足夠的糧餉,還有朕毫無保留的支持.”閔若英有些無奈地道.
“陛下放心,卞某即便只是爲了那些跟隨我前來大楚的軍民,也會奮力爲陛下戰,爲楚國戰.”卞無雙站了起來,躬身道.
“好,很好,卿不負朕,朕不負君.你去吧,隨後任命你爲東部副帥的旨意便會下達.”閔若英坐了下來,看着卞無雙道.
“臣,謝主隆恩!”卞無雙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向閔若英跪拜,然後站起身來,倒退數步,這才轉身,龍行虎步而去.
閔若英沉默地看着卞無雙漸漸消失的背影,半晌,才輕聲問道:”如何?”
一道暗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內裡坐着的卻是楚國首輔馬向東,在他的左右兩側,楚國大內供奉衛澤龍,孫承龍兩人一左一右而立.馬向東不諳武道,他們二人侍立左右,卻是爲了遮蔽馬向東的蹤跡,他二個武道修爲並不在卞無雙之下,兩人合力,卻是讓卞無雙無法察覺到馬向東也在這裡的蹤跡.
“陛下,卞無雙此人倒是可信,他率兵民破釜沉舟投奔大楚,其實已無退路,除了依附陛下之外,再無他法生存,即便讓他取程務本而代之,也無法造成像程務本那樣的對楚國的傷害.只是臣對於他如此有信心擊敗賙濟雲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啊!”馬向東道.
“身爲將領,自信並不是壞事.而且此人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更重要的是,正如他所說,他此去,不論勝敗,都不會影響到荊湖防線,這也是我支持他的原因.”閔若英緩緩地道.”如果他成功,那這盤棋就活了,荊湖防線十數萬大軍,將重歸朝廷掌握,而能拿下東部六郡,則我大楚便有了戰略緩衝餘地.”
“陛下,大戰如果再起,國力實在有些吃緊了.”馬向東爲難地道,”不到一年,我們已經嚮明國昌隆銀行借了一千萬兩,光是利息,每年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前幾日我召見了昌隆在大楚的掌櫃,商討再借一筆款子,但昌隆掌櫃提出了一個要求,卻讓臣很爲難.”
“他們又提出了什麼要求?”
“他們要求我們大楚以全國商稅作爲抵押,也就是說,以後的楚國商稅,將由他們來收,以此抵償借昌隆的本息款項.”馬向東看着皇帝的臉色倏變,心中自也是爲難,將一國稅賦交給他人來收,這與割地賠款又有什麼差別?一樣的喪權辱國.
昌隆現在就如同一隻龐大的吸血怪獸,趴在楚國的身上,不斷地抽取着楚國的血液,因爲昌隆銀行,大明的紙鈔已經在楚國大行其道,成爲了主要的流通貨幣,使得楚國的制氏銅錢等流通貨幣已經逐步退出了市場,稍爲大一些的城市基本上已經不再使用銅錢,只有那些偏僻,落後的地方,銅錢還在流通.
大量的銅銀,白銀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向大明,成爲滋補大明的養料.楚國自然不乏在此道之上頗有造詣的人物,但面對着楚國現在面臨的局面,卻是毫無辦法.
楚國連續的大敗,國內經濟面臨崩潰,農民起義已經如同星火燎原之勢在國內漫延,商業凋蔽,農業崩壞,稅收銳減,除了借款維持之外,竟是難以爲繼了.
馬向東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局勢一日惡過一日.或者,一場大勝,能用來提振民心士氣,別的不說,至少可以減輕外部壓力,對內部那些不軌者也能造成極大的心力壓力.如果能平息國內叛亂,或者形式會好上一點點.
閔若英咬牙切齒半晌,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商稅給他們,但是朝廷馬上發佈一條政令,凡農藉者,不得經商或者從事其它事情,以地爲藉,敢離者,即貶爲奴兵,發往東部前線.首輔,農桑爲本,只要將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讓他們老老實實的替我們種地產糧,情況終歸是慢慢的好起來的.卞文忠將率兩萬歸附秦軍平叛,有了這支勁旅,我相信國內叛亂,不日便將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