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劃過水面,碧綠的水波向兩邊盪開,一圈圈的水紋從河中央,一直向着兩岸擴散而去,何鷹坐在船頭,仰着頭,迎接着迎面而來的陣陣凜冽的寒風.
河道的正中央,十餘艘快船首尾相連,正自劈波斬浪,向着荊湖方向疾行,船上裝載着大明運往荊湖的第一批五千名來自水師陸戰隊的士卒.
這種寶清船廠特意打製的內河戰船,船速極快,已經遠遠的將其它運糧和物資的商船遠遠的甩在了身後已經至少一天的航程了.
何鷹是在水上混生活的,自然知道這種可以用更少的船員卻能讓船速更快的船隻意味着什麼,不管是作戰還是運輸物資,都將使效率不知要高出多少.
身邊傳來了響動,何鷹回頭,便看見徐來從船艙內走了出來,坐在了他的身邊.
“徐大師!”何鷹衝着徐來點了點頭.徐來是大明天工署署長,大明無數的武器裝備得到提升,便是因爲天工署的存在,而對於水師來說,天工署就更爲重要了,徐來親自帶着人在寶清船廠呆了大半年,讓大明水師的戰艦速度提升了一倍有餘,而且是在使用更少的水手的情況之下.
現在內河船隻所使用的技術,就是水師戰艦的縮小版.
而徐來的夫人舒宛,現在是大明醫學院的副院長,實際上就是管事的,因爲正院長是大明太醫署的頭頭舒暢.舒宛帶着那些太醫們,可是讓戰士們在戰場之上因爲受傷而死亡的事情大幅度的降低.
這二位,都是大明軍人極爲敬重的兩個人物.
“何將軍,你堂堂大明水師一支艦隊的最高長官,現在居然來到這內河裡指揮這些小船,可真是有些屈才羅!”徐來將手裡的一壺酒遞給了何鷹,”風大,喝點!”
何鷹搖了搖頭,將酒壺推了回去:”現在可是在執行軍務,喝不得酒,要是讓軍法官看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這支軍隊的最高長官,還怕有人捏你的痛腳?”徐來大笑,一仰脖子,喝了一口,”爽快.”
“徐大師,你就別饞我羅!”何鷹咕嘟一聲吞了一口涎水,”大師您也要是軍隊之中常來常往的,難道不知道我們軍隊的軍法官可都是來自都御史臺的監察院啊,金次輔那張黑臉,我可不想看到.”
徐來大笑:”那是那是,我也不想看到.你不知道,就在上個月,不是搞財務審查嗎?我們天工署這一攤子,的確是花錢如流水,有時候有些帳目,的確是說不清楚,看不明白,這位金次輔便將我找了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所幸的是,他被皇帝陛下派去青河郡公幹,我這才躲過一劫.”
何鷹大笑,”那徐大師這一次跟着我出來,是不是因爲金次輔又要從青河郡回來,你還怕他找你的麻煩.”
“也有這個方面的原因!”徐來居然正兒八經的點點頭,”當然了,這一次是改進後的內河船隻第一次走這條水道,這條水道的情況,可要比我們在海上實驗的時候複雜多了,我得跟着,看看有什麼問題,也好在以後修改.”
“我說徐大師,我怕金次輔,那是有說頭的,您怕他幹什麼啊?你只要動動嘴,或者您夫人動動嘴,包管讓金次輔吃不了兜着走?”何鷹笑道.
“這樣的事兒可不能幹,這位金大人對事不對人,我很佩服,實在是因爲咱們天工署裡有些錢,的確是花得莫名其妙,說不出個道道來啊!”徐來攤了攤手:”但是呢,我不能禁止這種行爲,何將軍,你不知道,有些時候,很多奇思妙想便是在這種漫無目的的試驗之中突然之間便成爲了實實在在的東西的.”
“說得是!不過您這種說法,肯定過不了金次輔那種古板傢伙的關口的.”何鷹笑道.
“就是啊!不過這一次等他回來後,不就又趕上了這樣的大事了嗎?估計一時半會兒是顧不上我們天工署了.再往後,我去給皇帝陛下念叼念叼這事,讓陛下發給話,不然按照金次輔覈查出來的那些數目,都夠讓我去坐牢了.”徐來道.
何鷹哧的一笑:”誰敢讓你徐大師去坐牢啊?放心吧,金次輔真敢這麼幹,章兵部第一個跟他翻臉.”
徐來嘿嘿的笑了.”對了,光說我了,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本來是不用我來的,不過寧侍郎不放心,您也知道,水師陸戰隊經歷的戰鬥不多,上一次在齊國幹了一仗,但說白了,那是撿便宜,痛打落水狗,這一次去荊湖,搞不好就是要與卞無雙硬碰硬的,所以讓我來押押陣.等到形式穩定了,我也就回去了.水師陸戰隊現在攏共也只有五千人的規模,寧侍郎一直想要擴編來着,要是這一仗打好了,這不就有希望了嗎?要不然到時候齊國決戰的時候,咱們水師又要淪爲運輸隊,這讓人多憋氣啊.”
“齊國不是有了寧則楓了嗎?我可聽說這人不簡單哦,當初你們寧氏家族內鬥,寧侍郎有你相助,還是被他壓制得死死的,險些兒便被他算計丟了命.”
何鷹老臉一紅,點了點頭:”我們運氣好,碰到了陛下,不過時易勢移,現在可不同以往了,我們已經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寧則楓再能,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到時候真在大海之上碰上,我還沒有將他放在眼裡了.”
“那倒也是.”徐來點了點頭:”大明的水師艦隊現在雖然沒有再建主力戰艦了,但是啊,五層樓船按照規劃還有三艘,過了年,大秦號就要下水了,你多努力一下,說不定先配給你.”
“這我就不想了.”何鷹笑了笑,第一艘五層樓船配給了寧則遠作爲旗艦,那麼同這寧則遠這一系將領的他,自然不可能再配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艘肯定要配給周立,畢竟周立可是第一個歸順大明的水師將領.
“皇帝陛下爲什麼要給這艘戰艦命名爲大秦號呢?就沒有什麼忌諱麼?”徐來若有所思地看着何鷹.
“這事兒我倒知道,陛下說了,命名大秦號,正是彰顯我大明的赫赫武功啊,我估摸着第三艘下水之後,就可以命名爲大楚號了.”何鷹笑道.
“這麼說來,第四艘肯定就叫大齊號了.”徐來大笑.
“肯定如是!”
正自笑着,船身微微一震,速度立時便慢了下來,徐來站了起來,”我就知道肯定會出問題的,陛下說得沒有錯啊,有些東西,越是複雜,越是精密,便越是容易出問題,我去瞧瞧,看來以後,還是要儘量地簡化才行.喏,酒給你,偷偷地喝兩口,軍法官沒那麼厲害的眼睛.”
將酒壺丟給何鷹,徐來笑着向船艙內走去.
何鷹接過對方拋過來的酒壺,拔開蓋子,嗅了一會兒香氣,戀戀不捨的又將蓋子蓋上,”軍法如山吶!”
站起身來,看着河道,隨着頭船的速度降低,後成尾隨着的十餘艘快船也都慢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張圖紙,再擡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還有三天,咱們可就到地界了.也不知現在荊湖那邊是個什麼形式?”
荊湖現在的形式,對大明來說,自然是無限的好,但對於卞無雙來說,就是極端的惡劣了.
他剛剛抵達荊湖城下,卞文忠便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爹,江南丟了.”卞文忠聲音之中帶着無限的痛悔,”我們太大意了,明人在江南早有佈局,他們更是派出了楊致到江南主持大局,無心叔,還有文明,文英,他們都已經不在了.現在江上燕的另外五千騎兵便在兩河口,同時駐紮兩河口的還有湘州的三千郡兵,我們已經完全被阻隔在江南之外,另外,楊致在江南已經聚集起了上萬的部衆,已經席捲了整個江南.”
卞無雙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之上,半晌做聲不得.
“爹,現在我們怎麼辦?還打不打荊湖?”卞文忠看着父親:”兒子的意思是還要打,只要拿下荊湖,至少我們有足夠的錢糧能夠撐下去.”
“打?還怎麼打?”卞無雙痛苦地捂着腦袋,”兩河口的敵人隨時可能增援荊湖,楊致的軍隊也可能來,他們掌握了水道,自江南沿江而下,用不了幾天.而且,從泉州而來的明國援軍,只怕也用不了幾天便能抵達荊湖了.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卞文豪背叛我們投靠明人了,他扣下了卞文康,現在我們留在安陽的十幾萬軍屬,每天正在源源不絕地迴流到青河郡,成了明人的子民,要是這個消息傳了出去,你知道代表着什麼嗎?我們的軍心,立即便會渙散.”
卞文忠頓時臉色煞白.
“那現在,怎麼辦?”
“撤,撤回到萬州去.”卞無雙有氣無力地道.
“父親,撤到萬州以後怎麼辦?我們在哪裡雖然還屯集着一些糧食,但對於大軍來說,杯水車薪啊.拼命吧,在荊湖拼一把.”
“拼不動的.”卞無雙長嘆道,”先回萬州,沿途蒐集所有能蒐集到的糧食,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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