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當一輩子山大王嗎?
秦風問話的聲音很輕,但卻如霹靂一般在鄒明耳邊炸響。
你想當一輩子山大王嗎?
誰想當一輩子山大王。鄒明作爲曾經的一方大豪,有家有業,更有一腔熱血,在國家有難的時候,他挺身而出,利用自己的財富和影響力,組建義軍,協助官兵作戰,但當越國戰敗特別是越國屈服之後,他們這些給齊軍造成了不小損失的義軍,立時便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不是人。
鄒明想不通,他成了齊人的通緝犯也就罷了,可爲什麼他的祖國也欲殺他而甘心?是因爲他一直不屈服的抵抗而觸怒了那些投降派嗎?
家業沒了,親人沒了,曾經的一方大豪成了如今惶惶如喪家之犬,不得不去打家劫舍當山大王,可他內心真的甘心嗎?
手裡的鐵槍啪的掉落在地上,堂堂八尺漢子,竟然雙手捂住臉龐,淚水涔涔而下。
“不做山大王,我還能做什麼?”鬆開雙手,緊緊地握着拳頭,滿面淚水,面目猙獰地看着對面的秦風,“我還能做什麼?可是你,竟然連山大王也容不得我去做,你是誰?你是朝廷的人,還是齊國的人?來吧,殺了我們,然後去邀功領賞吧!”
舒暢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看着鄒明,不屑地道:“你是驢子腦袋啊,要想殺你,昨天晚上便取了你的腦袋去,還用得着辛苦巴巴地爬到山上來再找你打一架?”
“難道你們不是想追蹤着我到這裡然後將我們一網打盡嗎?”鄒明憤怒地反問。
舒暢哧的笑着指了指躺了滿地的人,“你覺得這些所有的蝦兵蟹將加在一起有你值錢嗎?沒有了你,他們會有什麼好下場嗎?”
“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秦風上前一步,撥開了還想譏諷鄒明幾句的舒暢,“想聽聽我的故事嗎?不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鄒明深深地看了秦風一眼,低頭沉思半晌,側身一伸手,“請,裡面談。我的這些兄弟,你能不能先放了他們?”
“當然!”秦風微微一笑,伸手凌空一抓,一大團雪飛到手中,揉巴揉巴,揮手擲出,無數個小雪團飛出,啪啪地擊打在那些躺在地上的殘兵敗將身上,隨着雪團及體,呼痛之聲連連響起,一個個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的傢伙,都在地上掙扎着竭力想要爬起來。
看到秦風舉重若輕地一舉便解除了上百人的禁錮,鄒明眼瞳收縮,心頭泛起一陣無力感,看着秦風那些年輕得有些不像話的臉龐,實在是無言以對,以前鄒明不信在修練武道之上有什麼天才,那一個不是辛辛苦苦地修練一輩子才能獲得絕高的成就?而更多的人,則是成了這條細窄道路之上的墊腳石,終其一生,也無法看到高處的風景。但眼前的這個人,很顯然地推翻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
這個世上,當真是有天才存在的。這個人看起來不過二十餘歲,就算從娘肚子裡開始練武,又能練多少年?
舒暢叉着腰,看着秦風與鄒明走進了山洞,又看了看滿地掙扎着爬動的這些蝦兵蟹將,嘆了一口氣:“他奶奶的,當老大真是好,談話便是他的工作,留下這滿地的苦活髒活累活,卻都是我們這些做小弟的了。”
嘀咕了幾句,手一揮,沒好氣的對着一邊的那百餘條大漢吼道:“瞧什麼瞧什麼?一個個都是木樁子麼,沒看見這地上躺着的都是些什麼人嗎?還不去給他們治傷,包紮,都指望着你們舒大爺呢?除了哪些看起來活不下去的傢伙擡到我這兒來,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舒暢一聲吼,一邊那些大漢們立時兩兩一組,向着地上躺着的那些傷痕累累的傢伙走去,兩個服侍一個,但凡對方稍有掙扎,立時便一拳頭敲下去,先敲昏了再說。
這便是敢死營的作風,不會讓你忍着痛,更不會讓你有掙扎的機會,敲昏了幹活,大家都省事兒。
這些傢伙們都是久病成醫的人,每一個身上都如同他們的秦老大一樣,縱橫來去的傷疤層層疊疊,在他們的眼中,眼前這些傷病號,基本上都是小傷,要不了命,自然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有兩三個看起來傷勢着實沉重的傢伙,才被擡到了舒暢的面前,讓舒暢又是一陣哀聲嘆氣。
“就是幹活的命呢!”他嘀咕着蹲下了身子,歪着掃了一眼一邊抱着刀站在洞口的小貓,“喂,大家都在幹活,你矗在這兒像根杆子幹什麼?”
小貓乾咳了一聲:“老大談事情,自然需要有看門的,免得閒人打擾,我就是這個看門的。”
“你覺得現在這裡還需要一個看門狗?”舒暢惡狠狠地道。“過來替我將這個血糊糊的傢伙衣服解開。”
小貓紋絲不動,“老大談事情,有一個看門的人,那是派頭。咱們敢死營是虎死不倒威,人雖然不多了,但架子不能倒。”
“喲嗬,真看不出你章小貓現在還一套一套的了,這幾年學了不少東西啊?”舒暢怒道。
“那是,怎麼說我也是當了一營主將的人。”章小貓哈哈笑了起來,眉眼聳動,身子一抖一抖的,得意地大笑,能在鬥嘴之中擊敗以尖酸刻薄著稱的舒神醫,他着實是高興得緊。
舒暢低下頭來,一邊解着面前血人身上的衣服,一面微笑起來,看來小貓已經從傷痛之中慢慢的走出來了,終於看到他露出了笑模樣兒,這麼長時間來,最讓他擔心的便是小貓會沉浸在喪妻失子的悲痛之中難以自拔。
鄒正沒有受傷,他被秦風的真氣透諸全身大穴扔到一邊,最後雖然亦被秦風一個雪團衝開了全身大穴,卻仍是渾身痠軟沒有力氣,只能躺在地上。他並沒有受傷,所以也沒有人理會他,躺在雪地之中,他迷惑地看着這些來歷不明的人。
他們正在替自己那些受傷的兄弟包紮。他們這些人一路逃亡到此,百餘人當中,倒有大半帶着傷,但卻缺醫少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同伴一天比一天虛弱。而這些黑衣人,身上竟然帶着上好的傷藥,只是聞着那些藥散發出來的味道,鄒正便知道,這些都是好東西。
他們是誰?鄒正的腦子裡,想着與鄒明同樣的問題。
在這支隊伍之中,鄒明是頭,武道修爲七級的鄒正,亦是他們之中的重要人物,兩人都姓鄒,但卻並不是親戚,只是同鄉而已,鄒明奮而組織義軍的時候,義氣相投的鄒正立即響應,當然,他的下場與鄒明一樣。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他看向山洞,鄒明與那個恐怖的九級高手進洞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洞裡悄無聲息,不知內裡發生了什麼,鄒正環顧四周,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地伸出一隻手去,四下摸索着,手中觸到一物,心下頓時一喜,是他慣用的鐵槍。
緊緊地攥到手中,他再一次瞧向洞口,一個人蹲在地上,正在看着地上一個夥伴的身體,而另一個大漢抱着刀,也歪着腦袋在看着他們,兩人還在不停地爭論着什麼,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心中一動,洞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咬了咬牙,感覺剛剛不知所蹤的真氣已經回到了身上,他握緊了槍桿,一掌拍在地上,藉着反彈之力猛然躍起,發足便向洞內衝去。
“讓開!”他怒喝道。鐵槍開道,他徑直向前衝去,對方看起來並沒有惡意,他這一槍,也不過是衝着守在門口的那個大漢的臂膀,他只想逼開對方,衝進洞去,與鄒明去並肩面對那個恐怖的傢伙。
洞裡的那個恐怖的傢伙自己不是對手,但守在洞口的這個大漢,看起來並不難對付,而且,他現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鄒正覺得自己有十足的信心能衝進洞去。
一念剛起,凌厲的刀風便迎面而來,噹的一聲響,漢子抱着懷裡的鐵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緊緊地握在手中,雙手握着刀柄,橫掃過來,正正的擊在自己長槍之上。手腕陣陣反熱,鄒正心中一驚之下,第二刀便又迎面而來,第三刀,第四刀,對面大漢跨步上前,一步一刀,七級高手鄒正竟然被迫得步步後退,對方的武道修爲絲毫不比他差。但更讓鄒正鬱悶得是,雙方修爲幾乎相當,自己還偷襲在前,但在對方兇狠的攻擊之下,居然毫無還手餘地,對方劈出一刀,自己便不得不後退一步。
“舒大夫,瞧見了吧,守門還是很有必要的。”一邊狂劈鄒正,章小貓居然還有閒暇去調侃舒暢。
舒暢擡頭瞄了一眼打鬥的雙方,搖了搖頭,這個鄒正武功不錯,但帶着明顯的江湖影子,比武較技那是不錯的,但在章小貓這中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煞氣面前,就算兩人修爲相若,那也不可能是小貓的對手。
“我說這位大俠,你還是停手吧,你們這麼叮叮噹噹的,我要是被你們打擾了,一個失手,你的同伴可就嗚乎哀哉了。”拔出一根銀針,慢慢地捻着插進面前血人的一處穴道之中,舒暢慢悠悠地道。
耳邊聽到舒暢的話,鄒正心中一驚,奮力一槍頂住了章小貓,終於站穩了腳跟,章小貓卻也在同時後退了一步,抱着刀看着他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