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谷是那種典型的葫蘆谷,口小肚子大。之所以說他是軍事之上的絕地,是因爲一旦進入這種谷內,被人把谷口一堵,便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另外三邊陡峭的山壁便是在其它季節都難以攀爬,更不用說這冰天雪地的冬季了。
劉興文倒並沒有秦風說得那麼渣,之所以在看到畹谷這樣軍事之上的絕地依然毫不猶豫地縱兵而入,是基於他對於敵人軍力之上的判斷,試想一下,當你擁有數千人的兵力,而對手只不過一兩百人,就算是絕地又能怎麼樣呢?一羣螞蟻將大象誘進絕地之中,他們能啃下大象麼,自然是不能的。
當然,出於習慣,劉興文仍然在進谷之前,留下了一支一千人的隊伍在外留守。而這支隊伍的帶隊將領赫然便是豐縣的縣尉陸豐。
先前探路這樣的高風險的活兒,自然由這位犯了錯的豐縣將領來做,也算是對他的懲罰,現在要收穫果實了,那自然就得靠邊站了,讓自己的心腹將領們領得這份功勞,對於自己更有效地掌控郡兵可是有着極大的幫助,劉興文根本就不看陸豐那張陰沉的快要滴下水來的臉,分配完任務,便徑直率衆直撲畹谷之內。
看着消失在谷口的郡兵,陸豐狠狠地呸了一口,徑直走到一邊一顆大樹之下,扯下馬背上的馬鞍丟在雪地裡,一屁股坐下去,背靠在大樹之上,隨手扯下腰裡的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口。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劉興文可比他高了不止一級。
想着這一路的辛苦,陸豐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區區兩百餘人的土匪,其中還有百多個農夫,居然帶着幾千人一涌而入,這不是去打土匪呢,這是要用人將土匪擠死,他暗自腹緋道,言不算鄒明這一夥人變成小老鼠,恐怕也會被他們揪出來吧。
大的功勞肯定是撈不着了,但苦勞總是有的,至少在事後,自己不會被追責了吧?他在心中暗自想道,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靠在樹上,仰首看天,雪花在不停的飄着,風在不停地颳着,從畹谷之內吹出來的風發出怪異的嗚嗚響聲,讓陸豐有些心煩意亂,小小的葫蘆口兩側,懸崖高聳,迷迷濛濛的在大雪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厚厚的積雪遮蔽,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能看到一片眩目的白。
要是轟隆一聲,這谷口塌了下來,可就將劉興文和他的那些部下可封在谷中了,陸豐不無惡意地想着,這樣的冰天雪地之中,想要爬出來可不簡單,說不定便會餓死在裡頭。
想到這裡,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
“陸縣尉,你笑什麼?”一名郡兵將領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陸豐瞥了眼前這位一眼,一看就是一個不討劉興文喜歡的,這纔會被留下來陪自己。
“笑什麼?我在想這個地形啊,可真是不太妙,要是兩邊的懸崖轟隆一聲塌下來,可就把劉將軍他們都堵在裡頭出不來了,你說咱們這外頭千把人,裡頭幾千人,兩邊一齊挖,能不能在把糧食吃完之前挖出一條通道來?”陸豐道。
這員將軍也吱吱嘎嘎的笑了起來,明顯對於陸豐的惡意是幸災樂禍,“這冰天雪地,凍手凍腳的,肯定是挖不通的。陸縣尉,你會挖嗎?”
陸豐大笑:“估計是挖不出來,不過我會在外頭等,一直等。”
兩人相視大笑,隆隆的聲響,就在兩人的響聲之中傳了過來。
兩人同時擡頭看天,打雷了嗎?但馬上又反應了過來,大冬天的,怎麼會打雷?然後兩人緩緩地轉頭,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驚駭表情如同見了鬼一般。因爲他們剛剛所說的懸崖倒塌,正在他們的眼前緩緩發生。
“你……你你……”郡兵將領的臉孔有些變形。
“與我沒關,與我沒有一點關係。”陸豐結結巴巴地道。
在他們眼中,畹谷的葫蘆口正在倒塌中。大塊大塊的積雪正從坡頂滾下,滾雪團的效果極是明顯,越來越大,伴隨着轟然巨響,墜落在葫蘆的小口上。頃刻之間,已是堆起了數米高,現在兩人已經只能看到高高的雪牆了,而更駭人的是,雪團還在不停地跌落,伴隨着這些雪團的,更有大塊大塊的岩石。
兩側的山頂之上,有兩個孤獨的身影,左邊是彪形大漢洛一水――小水,右邊,自然便是秦風了。
小水顯然極是開心,對於他而言,這就是一個再快活不過的遊戲了,先前,王月瑤告訴他,他將要與秦風進行一場比賽,比賽的過程就是看誰能將兩邊山頭上的積雪,岩石震落得更多一些。
他並沒有拿武器,而是立在山頭,嗖的一聲便直衝上天,飛到一定高度,頭上腳下倒衝下來,兩隻大拳頭之前,竟然出現了兩個令人恐懼的黑洞,伴隨着一聲巨響,整個山頭都震動起來,先被掃下來的是崖頂累積了一個冬天的厚厚的積雪,上層浮動翻飛,下層則是凍成了硬塊的積雪和凍土,碎石。而最下頭,大塊的岩石被他一擊之下,頓時裂開了巴掌大的縫隙。
似乎並不滿意自己的傑作,再一次炮仗一般的衝上天俯衝下來,兩拳重重擊下,這一次,大塊大塊的岩石終於再也無法承受連續的重擊,轟隆隆地開始向下墜落。
小水嘎嘎地笑着,擡頭看向對面,自己的對手好像沒有自己的速度快,他更加快活起來,又叫又跳,還不忘從懷裡掏出一塊粘糖塞進嘴裡。
另一側的山頭,秦風雙手緊握着他的鐵刀,道道寒光在刀身之上游走,沉喝一聲,一刀斬下,再喝一聲,又是一刀,當第三刀斬下的時候,面前整整一大方地方緩緩地晃動起來,秦風一隻腳踏上去,稍一用勁,巨響聲中,小房子一般大小的岩石夾着積雪隆隆墜下,一路之上,裹協着無數積雪,樹木最終跌落在畹谷那個細不的葫蘆口之間。
數刀下去,他這一頭已是比小水那邊看起來更低了一些。那頭本來得意的小水頓時楞住了,摸了摸口袋裡已經爲數不多的粘糖,急得叫了起來,再一次沖天而起。
山下,畹谷邊上,陸豐與所有尚在谷外的郡兵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陸豐的眼睛緩緩上移,他終於看到了兩邊山崖頂上的兩個身影,特別是小水那沖天而起又迅速墜下的身影,每一次墜下,便如同巨雷一般的響動,然後便是驚天動地的響動。而另一頭,另一個身影揮刀劈下,再揮刀,又劈下,兩三刀下去,便是大片的崖石脫落。
“兩個……兩個九級高手。”陸豐呆呆地看着這讓一般人心膽俱裂的一幕,喃喃地道:“陸一帆這個王八蛋,他又騙了我,他又騙了我,明明是兩個九級高手。”
“怎麼是這樣?這樣也行?”他的身邊,那個郡兵將領失魂落魄地叫道。堂堂的九級高手,此時竟然成了搬山工。
轟隆隆的山岩崩塌的聲音,掩蓋了從兩側密林之中悄悄突進的黑衣對手的聲音,震憾的沙陽郡兵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塌的山崖將谷口頃刻之間填埋,卻完全疏忽了在這樣的場景之中,敵人怎麼會忘記他們。當淒厲的弩箭之聲響起,扎進他們的身體,慘叫之聲連綿不絕響起,身邊同伴不停倒地,重重地跌倒在雪中的時候,他們纔回過頭來。
在他們的身後,一隊隊的黑衣人已經收起了發射過的弓弩,舉起了他們手中的大刀,十數人一排,正小跑着向他們突擊着。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瘸子。
“殺!”野狗怒吼一聲。
“殺!”身後,兩百名黑衣大漢齊聲怒吼,黑衣,黑沉沉的大刀與皚皚白雪形成鮮明的反差,十人一排的隊形在奔跑之中也絲毫不亂隊形。
不等郡兵們反應過來,黑衣人已經殺進了他們混亂的隊伍之中,舉刀,砍下,拔刀,一次次機械的揮動,收割的卻是一條條鮮活的性命。
“列陣,列陣,反擊!”陸豐大叫着,舉刀向着前方衝去,他想利用自己的個人武力,爲郡兵們整隊贏得一點點時間。
噹的一聲,舉刀架住了一柄劈面而來的大刀,他的對面,一張獰笑的恐怖的臉龐正對着他,兩刀交擊,一股凌厲的猶如烈火一般的內息,如同鋼針一般輕而易舉地刺破了他的護體真氣,向着他的丹田氣海扎去。
心中微驚,凝神屏氣,回刀護身,土匪之中不禁有九級高手,不僅有鄒明這樣的八級高手,也有這樣的完全不輸給自己的兇狠的對手。
另一側,再次響起整齊的喊殺之聲,陸豐轉頭,絕望之情瞬間涌上心頭,又是一隊約兩百人的黑衣人舉着刀撲了出來,他們的服裝,他們的武器,與正與自己鏖戰的這一夥人一模一樣。
怎麼只有一兩百人?光是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就有超過了四百人了。他在內心大聲吶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