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楊致的畫像醒目的貼在牆壁之上,守在城門的不僅有城衛軍,更有內衛的高手,等待出城的人排成了長長的隊列,一個接着一個的接受着檢查,出城的速度極其緩慢。隊伍之中,一時傳來大聲的抱怨聲,一些商隊更是怨聲載道,他們載貨的車,是查驗的重點,好好的貨物被翻得亂七八糟,散落一地。
往日最靈光的塞上一些碎銀子便能輕鬆出城的把戲,這一段時間也完全失效了,看到銀子,那些昔日會笑容滿面收下的城衛軍士兵們,一個個虎着臉,毫不客氣的用手裡的刀鞘重重的敲過去,將行賄者和銀子一起打翻在地,這些行賄者的貨物反而會被查得更嚴一些。
開什麼玩笑?現在是什麼時候,內衛的大人們一個個虎視眈眈的坐在一邊,這個時候居然還敢遞銀子,是嫌死得不夠快麼?
遠處傳來得得的馬蹄聲,衆人回頭看去,只見街道之上,兩匹渾身沒有一絲雜色的白色駿馬拖着一輛從外觀上看起來便豪奢之極的馬車正快速奔來,頃刻之間便到了城門處,看來車的勢頭,那是絲毫沒有排隊的意思。
數名城衛軍士兵一下子跳到了前方,手裡的長矛支了起來,大聲吆喝道:“停車,停車,停車接受檢查。”
雖然來車看起來來頭不小,但他們接到的面令時,便是一支耗子出城門,也要搜一番,這樣大的一架馬車,當然是必須要攔住檢查的。
馬車籲的一聲停了下來,駕車的胖子冷眼看着這些城衛軍。
幾個城衛軍士兵向着馬車走來,渾然沒有注意到一直半閉着眼睛坐在城門洞子裡的那個內位高手,此刻已經跳了起來,幾個大步便竄到了馬車的前頭。
“大人,我們就可以了,開門,開門!”一名城門軍士兵討好的道。
這名內衛高手看也不看他,反手一巴掌便將他打翻在地,轉過頭來,卻是滿臉笑容的對着駕車的胖子道:“彭兄,彭兄,這是公主殿下要出去走走嗎?”
“喲,這不是方兄嗎?怎麼擱這貓着呢?”彭武打了個哈哈,跳下了車轅,壓低了聲音:“公主不是悶了嗎,要出去轉一轉,走一走,這可是陛下御批了的,內衛應當有相應的報告存檔啊。”
“知道知道,前幾天楊統領還發文到各地內衛系統,要他們關注殿下一行,暗中保護公主的安全呢,您看公主也沒有說要去哪裡轉轉,便只能廣撒網了。”
“那就好,有內衛照應着,我可就輕鬆多了,對了,你貓在這兒,還是在抓那楊致呢,有蹤影嗎?”彭武問道。
搖搖頭,內衛將領一臉的痛苦之色:“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現在回到衙門裡第一件事便是接受統領的痛罵,這不正查着嗎?也不過是走走過場罷了,楊致又不傻,怎麼可能從城門大搖大擺的出去。”
馬車內傳來一聲輕輕的咳漱,瑛姑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彭胖子,你什麼時候變成一張碎嘴了?磨唧什麼?”
彭武一吐舌頭,衝着內衛高手道:“方兄,瑛姑不耐煩了,對了,你身負職責,要不要看看車內?”
姓方的內衛高手一聽就急了,伸手便來捂彭武的嘴巴,“彭兄彭兄,我可沒有得罪過你,你是想要我死嗎?快走快走,讓公主等急了,發起脾氣來,我不好過,你也要吃鞭子。”
彭武咯的一聲笑,躍回車轅,衝他點了點頭,駕的一聲,駕着馬車揚長而去。
看着馬車的背影,姓方的內衛高手一臉的豔羨,“這人比人,得氣死人,彭胖子兩年前回來的時候,差點連命都保不住,找準了主子,一步登天啊,現在屁事不幹,還他娘升得比我快多了,一年到黑都是吃喝晚樂,這都胖成什麼樣了!”
嘆着氣,搖着頭,又重新坐回城門洞子裡,蜷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了。這彭胖子,心眼兒可真多,不是什麼好東西,剛剛還調笑自己,不說車裡坐着的是公主,便是那個說話的瑛姑,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家已經是半步宗師了,未來大楚的絕頂戰力之一,皇帝都得給三分顏面,自己在她們面前,算個屁啊。該死的彭胖子,攀上了高枝,就瞧不起人了。
馬車裡當然不只有瑛姑與閔若兮兩個,除了兩個孩子之外,還有一個倚在壁角,臉色蒼白的楊致。
“殿下,大恩不言謝。”楊致看着正在逗弄兩個孩子的閔若兮,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如果以後我還能活着,你有什麼事情,一個口信過來,我萬死不辭。”
閔若兮頭也不擡,“我沒有什麼要你幫的,你好好的活着吧,不爲別的,就爲了楊左相,給你老楊家留一條根兒吧。不要再想着去殺皇兄了,就算他站在你的當面,你也不是他對手。”
楊致嘆了一口氣,別開頭看向一邊,不再言聲。
瑛姑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小子,公主這是爲你好,就算你練到宗師的地步,也一樣無法報仇的。好好的活着,比什麼都強,你老子我也認識,趨吉避凶,他可是最拿手的。”
“不識相了一次,就送了性命。”楊致突然笑了起來,“殿下,前輩,你們放心吧,我會好好的活着,一定會好好的活着。”
“那就好!”閔若兮點點頭,“等出了上京城的範圍,你便去吧,遠遠的離開楚國,找一個不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吧。”
“行。”楊致點了點頭。
上京城內,文匯章的私家菜館,原本生意就不怎麼樣的菜館,自從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現在更是門前冷落鞍馬稀了,除了外地一些不明底細的來客偶爾瞎逛到了這裡會偶爾吃上一頓之外,平時根本就沒有生意,門楣上的牌子已經有半截垂了下來,斜斜的掛在門上,也沒有人去理會。
當然,住在這裡的人,也根本不指望靠這菜館養活自己,他們只不過是在享受這一種普通人的生活罷了,沒有人來,他們更是樂得其所。外面大雪紛飛,屋裡卻是暖融融的,賀人屠嚓嚓的切着肉片,霍光笑吟吟的烤着肉片,文匯章斜躺在鋪着厚厚棉絮的靠椅上,滋滋的喝着小酒,美美的嚼着肉片。
“有人嗎?裡頭有人嗎?”外頭突然傳來了叫喊聲,屋內三人詫異的對視了一眼,這個天氣,還有人來?
“門沒關,自己進來。”文匯章揚聲喊道,長時間沒人來,天天對着眼前兩條大漢,他也覺得氣悶了。
一個揹着包裹的年輕人,推開房門,大步走了進來,眼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掠過,最後定格在文匯章的身上,雙手抱拳,深深一揖,“老先生好,我是舒大夫派來的。”
一聽說是舒暢,文匯章的臉色立時便變得苦瓜也似的,“這個小傢伙,不來則罷,一來便必然不是好事,坐吧坐吧,小夥子,看你模樣,這一路上可也吃了不少苦頭吧?聽你口音,像是從越國那邊過來的吧?舒暢這小子現在跑到那邊去了?那邊現在可亂得很,這小子醫術通天,武功卻是一團亂糟。”
小夥子先前還有些緊張,來之前,舒暢可是已經交待過他眼前這個人的大致身份了,堂堂一位宗師,而且還是宗師裡坐頭幾把交椅中的一個,他是真沒有想到,便是眼前這樣慵懶的模樣,看着隨和的老頭,他也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還好,舒大夫很好,在那邊過得挺舒服。”小夥子道。
“也是,憑他那手醫術,在那裡都有人捧着,對了,他現在在越國哪裡呢?”文匯章問道。
“沙陽郡!”小夥子話音剛落,文匯章已是坐直了身子。
“沙陽郡?”他盯着小夥半晌,突然笑了起來,“不止舒暢吧,是不是小貓也在哪裡?”
“小貓?”小夥子瞠目結舌地看着文匯章。
“哦,就是章孝正。”文匯章說出了小貓的正名。
“哦,您說得是章將軍啊,當然也在哪裡啊,章將軍是我們太平軍巨山營的統兵將軍。”小夥子道,舒大夫對他說過,不說對眼前這位老先生瞞什麼,問什麼,就答什麼就好了。
“果然,果然,剩下的敢死營都跑到那邊去了。對了,你們現在的頭頭叫什麼李鋒?你見過嗎?”
“小人哪有福氣見到李將軍!”小夥子連連搖頭。
“這個人不簡單呢,能讓舒暢跟在他身邊,能讓章小貓這樣的人服氣,看來也是一個雄才大略的人啊,對了,舒小子讓你來幹什麼?”
“舒大夫這一次讓小的來上京城,是想讓小的打聽打聽昭華公主的事情,舒大夫讓我來上京城後直接來找您,還說上京城沒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好大一頂高帽!”文匯章呵呵一笑:“他打聽昭華公主的事情幹什麼?”
“舒大夫說,他們都很關心有一件事情,就是昭華公主現在有沒有孩子?”小夥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