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與霍光相對而坐,中間的桌子上,兩人肘關節立在桌子上,五指交握,看起來似乎是在玩普通人經常玩的一種遊戲,扳手腕。不過站在一角的樂公公,臉上卻看起來緊張之極,似乎隨時都有撲上來幫一把的意思,這個簡單的小遊戲便又不那麼簡單了。
霍光起初還十分的輕鬆,但漸漸的,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另一隻手已經扶到了桌子上,雖然看不見,但樂公公還是能感覺到霍光的右手之上,那一絲絲的勁力纏繞。
這些勁氣越來越濃密,慢慢的,樂公公能清楚的聽到,勁氣與空氣摩擦,發出的哧哧的猶如鐵絲互相摩擦的聲音。
霍光是半步宗師,這一點,樂公公心知肚明。作爲一個九級上的高手,樂公公也曾向霍光討教過,但輸得乾脆利落。他深知霍光的能力,但現在看起來,霍光竟然落在了下風,這讓他異常驚奇。
他天天都伴隨在皇帝的身邊,當然知道皇帝每天日理萬機,用在習練武道之上的時間,其實是極其有限的。除了每天定時從不斷的早課與晚課之外,他甚至很少看到皇帝有專門的時間來磨礪他的武道。他一直以爲,皇帝也就是一個九級上,了不起九級巔峰的武道修爲者。
但現在看起來,他錯了,大錯而特錯。
這種較量,雙方都不可能留力,起初霍光提出這個建議時,樂公公是反對的。不過霍光對皇帝所說的話,讓他改變了主意。
霍光說,如果皇帝輸了,那就放棄誘殺鄧樸的主意,而敗由他來應對。霍光敢說這話,自然是覺得他有戰勝皇帝的信心。樂公公也覺得可行,皇帝的計劃他也是反對的,即便是九級巔峰,應對宗師,那也是必敗無疑的下場。霍光半步宗師,或者可以拖住鄧樸。
皇帝痛快的答應了霍光的請求,但現在雙方較量的結果,卻讓樂公公震驚萬分。
霍光明顯已經快要使出全力了,但皇帝卻仍然穩坐在哪裡,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怎麼可能?難道皇帝什麼時候已經突破了那道門檻,達到了宗師境界麼?
霍光站了起來,臉色赤紅,瞪圓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兩人交纏的手腕。呼吸愈來愈悠長,每一次深深的吸氣,樂公公都能看到勁氣與空氣磨擦所產生的那明暗不定的閃光,
霍光盡出全力了。他忍不住又踏上了一步。宗師勁氣內斂,出手之時,雲淡風清,幾乎看不到什麼外顯的破壞力,霍光能將自己的勁氣控制在方圓數尺之內,的確離宗師之境已經不遠了。
皇帝也吸了一口氣,卻並沒有站起來,樂公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秦風與霍光交纏在一起的手腕。
卟哧一聲,他竟然看見了在那方寸之間,空間似乎塌陷了下去,在秦風的手邊,一個幽深的小小的空間竟然變成了一個幽深的黑洞,雖然不大,但卻足以讓樂公公的心幾乎蹦了出來。
皇帝仍然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勁氣外溢,就說明皇帝仍然沒有突破宗師這道門檻,但這個小小的黑洞是什麼?
霍光外溢的真氣,真如大江東去一般狂瀉而下,向着這個無底的黑洞之中流去。
霍光嘿的一聲,勁氣爆張,啪啪脆響之聲不斷,他鬆開了秦風的手,秦風也適時鬆開了對方的手,兩人同時收手而立,兩人之間的大案,卻在這一瞬間,無聲無息的化爲了墼粉,紛紛揚揚的落在兩人之間。
霍光端坐在椅子上,直楞楞地看着秦風,半晌才道:“陛下不是宗師。”
秦風微笑着點點頭。
霍光又呆了片刻,突然又哈的一聲笑了起來:“是我多慮了,我忘了陛下所練的是什麼功夫,雖然還不是宗師,但的確有與宗師一戰的實力了。這便是混元神功的真實面目了,霍某算是生而逢時,竟然能再次目睹當年李清大帝橫行天下的神功再度現實,陛下,您已經走到了那道門檻前,我想信只要您願意,隨時能跨過那道門檻,爲什麼卻滯留不前?”
樂公公突然劇烈的咳漱起來,想要竭力忍住,卻被霍光突如其來的這一句話給震住了,他自小在皇宮之中長大,皇宮之中的秘庫之中,不少的秘檔,他自然是看過的。李清大帝,以及大帝當年橫行天下的神功,他看過,也知曉,但千百年來,從來沒有被人再度練成功,千年以來,早已被人遺忘在記憶的深處了。
皇帝,練得竟然當年李清大帝橫行天下的混元神功。
霍光轉頭,看着樂公公,笑道:“樂公公,你什麼都沒有聽到是不是?”
樂公公好不容易忍住了咳漱,臉上卻是驚喜交加的神色,聽到霍光的話,他連連點頭。這是一個大秘密,霍光能當着他的面說出來,那自然是將他看成了可以相信的心腹之人,這一點,對於現在的樂公公來說,相當重要。
“沒那麼簡單。”秦風一笑,右手伸出,啪噠一聲輕響,在他的右手前方,那個小小的黑洞再次出現在兩人的面前,這一次兩人都仔細地審視着這個小小的黑洞,在不知多深的地方,似乎有一點幽光在閃動。
“混元神功,重在積累。”秦風道:“當年我修習雖然一度讓我死去活來,幾乎連命也保不住,但卻讓我在找到楔機,突破桎錮之後,在修行之上再無關礙,突飛猛進。現在,又到了積累的時候,什麼時候能看到這裡面大放光明,就是我突破境界,進入宗師的時候。”
“到了那個時候,天下還有誰人能是陛下您的對手?”霍光激動地道。
秦風嘿嘿一笑,“那倒也說不準。”
霍光仰天打了一個哈哈,“既然如此,那霍某人便放心了,陛下,開打之時,臣去礦工營,助那陸豐一臂之力,陛下身邊,不需要我了。鄧樸如真來,那就讓他有來無去。”
“鄧氏現在看起來以鄧洪爲主,但鄧樸纔是鄧氏的頂樑柱。”秦風收回手,看着霍光,“此人與我交手多年,當然,說是交手,那實在是擡舉我了,當年他是大將軍的時候,我還是一個小小的校尉呢。不過他倒是深知我的,畢竟我給他們當年造成了很大的困撓。”
霍光微微點頭。
“此人用兵,奇正相輔,是個極難對付的角色,當年我便好幾次跌進了他的陷阱之中,輸得差點連底褲都保不住。”秦風笑道:“一般而言,他不大可能用這種招數,不過現在情勢不同,我猜他會冒險一試。”
“一方主帥在戰場之上單挑另一方主帥,這的確很罕見。”霍光道:“我其實也正想問問,陛下爲什麼會猜到他會冒險來試上一試。”
“局勢。”秦風一笑,“現在我們大明可謂風雨飄搖,失敗似乎是不可避免,齊國大舉來犯,沙陽眼看不保,肖鏘出兵永平郡,更是一片坦途,而只有鄧樸,他面對着我,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棄了齊人不管,一門心思的跑來對付他。”
“肖鏘不會出兵了。”樂公公在一邊道。
“是,現在肖鏘因爲現實的困境和投機的心理,放緩了出兵的速度,準備先觀望,但他可不知道。”秦風道:“在鄧樸的心裡,一旦齊國拿下沙陽,便可順勢進軍長陽,正陽,更進一步可席捲我大明絕大部分土地,就算是打邊鼓的肖鏘,也能取得永平,順平等地,而作爲這一次戰爭的主打一方,他面對着我,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行動如果不夠快,不能夠搶在這兩方勢力之前,他最後能得到什麼?”
“或者什麼也得不到,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果最後他僅僅只能取得一箇中平郡的話,試問鄧樸如何能甘心?拼盡全力,最後落一個爲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他要冒險,只要殺了我,我軍必然崩潰,鄧氏則可長驅直入,取中平,襲越京城,搶在齊人前面,拿下北地四郡,正陽,將最大的勝利果實收入囊中,霍兵部,你說如此誘人的果實面前,鄧樸能忍得住嗎?”
秦風大笑起來。“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料想的那一般,那鄧樸的光芒,可就要生生地將李摯蓋過去,要知道,過去的這幾十年裡,李摯辛苦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勉強維持了秦國的偏安一隅之局,而他鄧氏,則讓秦國走出了苦寒的西地,正式踏足中原,有了爭霸天下的基礎了。”
“收穫越大,風險越大,他們賭上這一切,就沒有想過,會輸嗎?”霍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至少現在鄧樸沒有想過他們會輸,他想的只是最後收穫的多少。”秦風道,臉色卻變得狠厲起來:“當初我曾承諾過李摯,不會先打秦國,但現在可不是我去打他,而是他來打我,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這一仗,我要的不僅僅是擊敗鄧氏,我可是要將秦國打得再無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