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江被對方殺得連連倒退。
這名齊軍軍官的武道修爲並不比魏江高,但身上的那種殺伐之氣,那種在戰場之上打磨出來的鋒銳,卻遠遠不是靠着一腔熱血便自告奮勇地來到雁門軍寨的魏江能比的。
身邊傳來同伴的慘呼,魏江臉色大變,對方雖然還只上來了三個人,但這三人卻足以讓軍寨之上疲於應付。如果自己不能將他們擋住,那城上的這些士兵在他們的面前,只怕便是氈上魚肉。
他鼓起勇氣,嗥叫着奮力反擊,一輪不要命的反攻,倒是堪堪擋住了面前這個齊軍軍官的攻擊。但他擋住了,可不代表他的同伴也擋得住。
一名齊軍軍官一刀砍翻了身前最後一名江湖好漢,大笑着挺刀,一躍便衝向一個射擊臺,那裡,三名士兵正面露驚慌之色,他們手中的弩機,也正轉了過來。
軍官和向撲來,伴隨着弩機的利嘯之聲,這名齊軍軍官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弩機,居然是能隨意轉動的。一發三矢的弩箭,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射向他,讓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的餘地,一聲慘叫,整個人被射得向後遠遠飛出去,鮮血灑落一地。
殺了一人,魏江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爲另一名齊軍軍官已經衝了上來,士兵們再也無法操作手裡的弩機,紛紛拾起身邊的長槍,佩刀,幾人一組,與那名齊軍軍官相抗衡。
可他們畢竟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野戰軍,在這名齊軍軍軍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的幾次突擊之後,勉強結成的陣形頓時潰不成軍,慘叫之聲連綿不絕的傳來。沒有了集體的力量,在這些武道高手面前,普通士兵毫無還手之力。
沒有了城上的壓制,城下,黑壓壓的齊軍立時便蜂涌而上。
大驚失色的魏江一個疏神,立時便被對手一腳踹在胸前,當下如同一隻紙鷂一般,高高的飛了起來,向着雁門軍寨一側的懸崖之下落下。
出師未捷身先死啊!彌留之際的魏江在心中哀嘆道,只可惜,賠上了性命,還是沒有擋住齊人的偷襲,雁門軍寨丟了啊!
他繼續向下墜去,眼角突然看到了一抹黑色,接着,這片黑色完全佔據了他的眼瞳。
他繼續向下墜去,看到了飄揚的大明日月旗,看到了如同潮水一般的黑甲士兵正在涌向雁門軍寨。
他笑了起來,一笑,嘴裡的血便如同噴泉一樣噴出來,但他仍然笑着,放鬆了四肢,向着懸崖之下落去。
齊軍軍官一腳將魏江踹下了懸崖,也不去理會正在追殺城上士兵的另一名軍官,徑直躍到城門口,雙手托起巨大的門閂,將大門緩緩的拉開。
漸漸打開的大門,他看到了他的士兵正滿臉興奮之色的奔向這裡。身後,怎麼也傳來了一片喊殺之聲,他有些奇怪地回過頭來。
下一刻,他的臉色變得煞白。
全身黑甲,連臉都被鐵甲覆蓋,人手一柄大刀,這不是大明最強悍的軍隊礦工營麼,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們不是在中平郡正與秦人鏖戰麼?
陸一帆舉着大刀,爬在最前頭,看到城頭之上,激戰仍在繼續着,雖然不時便有士兵墜下城去,但只要還在打,就說明雁門軍寨沒有被丟失,還在明軍的手裡。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一路急趕,在距離雁門軍寨還有幾里路的時候,看到了示警的烽火,大驚失色的他,立時便率部一路狂奔而來。
所幸,他終於還是趕上了。
“宰光了他們!”陸一帆大刀前指,意氣風發,一個個士兵挺着大刀從他的身邊掠過,衝向了雁門軍寨,衝向了城門洞子。
城門洞子立時便被塞滿了人,從裡外往衝的是黑衣黑甲的明軍,從外往裡衝的,是灰衣灰甲的齊軍,那名可憐的齊軍軍官被夾在兩股人馬之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再高的武功,此時也施展不開來,只能與那些最普通的士兵一樣,拼命的揮舞着手裡的刀,向前劈斬,劈斬。
比這名軍官運氣要好一些的是那個還在城牆之上追殺明軍士兵的軍官,在黑甲士兵殺上來的時候,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遠方。
因爲,前面那些全身都蒙在甲冑裡的,只能算是一些小部隊,而真正的大頭還在後面,他站得高,看得遠,卻一眼也無法看盡正源源不絕的向着雁門軍寨趕過來的軍隊。
誰說太平城裡沒有軍隊,這不是軍隊是什麼,清一名的穿着盔甲,提着統一制式的長槍,大刀,人數只怕有數萬之衆。
看到了這一切,他沒有了任何再在這裡糾纏下去的心思,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堵在門洞裡子的上司,一躍下牆,飛也似的往着來路奔去。
他得回去報告上司啊,狡滑的明人在太平城藏着一支大軍,正準備抄我們軍隊的後路呢!
潮水般涌來的黑甲軍頃刻之間就將好不容易爬上雁山的齊軍斬殺得乾乾淨淨,城門洞子裡,堆滿了敵我雙方的屍體,幾乎會將城門洞子堵死,此刻,一具具的屍體正從內裡被拖出來。金聖南抱着頭盔站在城牆之上,看着城下那鮮血淋漓的一幕,忍不住彎腰乾嘔起來。剛剛被拖出來的有些早就不能算是屍體,只能算是屍塊了。
之所以這一次來的不僅僅是陸一帆統帶的三千預備役士兵和上萬名礦工,而是因爲皇后娘娘被困的消息在太平城傳開之後,無數的百姓涌來,以孫德亮爲首的一批老太平城人強烈要求前去救援娘娘。
金聖南被民意裹協,只能打開太平城中所有武庫,要求太平城內所有的軍工作坊,提供他們現在所有能提供的任何武器,盔甲。
金聖南雖然沒有打過仗,但他也知道,沒有經過訓練的百姓與軍隊還是有很大差別的,他只能儘可能讓這些百姓在接下來的戰鬥之中,多一層保護。
此時的他,可不敢說不許這些百姓去,從那些百姓憤怒的表情上看,如果自己敢說一個不字,只怕他們就會撲上來撕了自己。
所有自願前往雁門軍寨的百姓,大都穿上了盔甲,擁有了一柄自己的武器,這纔有了那名齊軍軍官在雁門軍寨堡頂看到了浩浩蕩蕩,無窮無盡的明國軍隊。
王四帶着數百名士兵衝進了馬家店村,與其說他是衝進來的,還不如說是齊軍故意放他進來的,在齊軍看來,將他們一齊圍在馬家店村,然後一鍋燴了是最爲簡單的選擇。
“娘娘,你得馬上離開!”衝進來的王四看着閔若兮,毫不客氣地道:“您在這裡,反而會成爲士兵們的摧命符,您在這裡,他們便只能死戰到底,您若離去,他們真打不過了,還可以投降。”
聽着王四的話,閔若兮哭笑不得,這個愛擺弄盆景的敢死營老兵,她是知道的,自家花園裡,就還擺着不少他的作品。
“王四,你胡說什麼,我們厚土營哪怕會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會投降齊人的。”一邊血跡斑斑的劉興文怒視着王四。
“劉將軍,你得跟着娘娘一起走,對了,還有你這位老管家,是叫劉保吧,我認得,第一次上太平城的,就是你,你和劉將軍都得跟着娘娘走。”王四根本不理會劉興文的暴怒,直截了當的道。
“我是一軍主將,怎麼能離開自己的部隊,王四,你不過是一個校尉,居然敢命令我?”劉興文大怒道。
王四唯一的一隻眼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劉將軍,你的厚土營和娘娘的安危,哪個更重要?”
劉興文一楞,“當然是娘娘的安危更重要。”
“那不就得了。你和這位劉保將軍的武功是我們這裡除開皇后娘娘與大姑最好的了,你們得掩護着娘娘突圍,說白了,你們就是去當靶子的,剩在這裡的軍隊,都交給我來指揮。你們能衝得出去就衝出去,衝不出去,也得爲娘娘爭取時間,明白我的意思了麼?”王四吼道。
“王四!”閔若兮正想說話,王四卻是毫不客氣的也打斷了她,“娘娘,你得走,我來之時,看到雁門軍寨燃起狼煙了,這說明齊人將您圍困在這裡,就是爲了勾我出來,但我還不得不來,您與大姑得趕去太平城,就算丟了雁門軍寨,我們也不能丟了太平城,丟了大冶城啊,您得去哪裡組織人馬,抵抗齊人啊!”
閔若兮長長的吐了口氣,點了點頭:“好,我這就走,劉興文,劉保,瑛姑,我們走,王四,就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突圍成功,你就投降吧。”
王四一隻獨眼眨了眨,笑道:“娘娘自管去,我自有打算,您放心好了。”
閔若兮盯着王四,這個獨眼龍嘴裡說得爽快,但他豈會真得投降,他是打定注意要死戰到底了,閔若兮有些難過,每一次,都有無數的人願意爲了她而赴死,而她,能爲這些做的,卻是極其有限。
“娘娘,劉將軍,齊軍退了,齊軍退兵了。”一名渾身是傷的校尉一頭撞進了屋子裡,沒頭沒腦地大叫起來,臉上滿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