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數匹快馬駛進了霹靂營的駐地,片刻之後,中軍大帳之中傳來了鄒明快活的笑聲。
“終於要發利是了。”大帳之內,拿着剛剛被送到的命令,鄒明手舞足蹈,“來人,快去請楊副將過來。”
睡眼惺忪的親兵一邊繫着衣服一邊快步向外跑去,鄒明坐在燈光之下,仔仔細細地將命令又看了一遍。皇帝的親筆手令,命令出雲郡駐軍霹靂營立即向秦境發起攻擊,擊潰正面之敵,奪取樂業縣。
皇帝的命令要求很明確,不但要勝,而且要大勝,要一戰寒其膽魄,動搖對手信心,在對方心中樹立起明軍難以正面取勝的懾人之態。
這就需要考究一番了。
將皇帝的親筆信放置在案頭,鄒明走到大帳的中央,一把掀開了矇住沙盤的布匹,一手持着油燈,一手撐在沙盤邊沿,細細地打量着面前縮小版的樂業縣的山川地貌。
樂業縣,以山地丘嶺爲主,沒有什麼險峻的地形,總體上來說,是一個易攻難守的地方。原本樂業縣並沒有多少駐軍,但自從齊軍攻入沙陽郡的時候,樂業縣纔多了一支五千人的齊軍,以樂業縣爲中心,駐紮三千人,再在左右兩側的高潮鎮和紅花套各派駐了一千人的部隊爲翼護,排兵佈陣,中規中紀,似乎看不出什麼破綻,無論攻擊那一點,都會引起另外兩個點的反彈,三方之間的距離,使得援軍能在一個時辰之內便趕到遭受攻擊的一點。如果有騎兵的話,甚至在幾柱香的時間之內便能趕到展開攻擊。
以霹靂營現在的戰鬥力,武器裝備,擊敗對手不難,但要達到皇帝的要求,可就有些難了,雙方對峙了這麼久,彼此之間也瞭解得差不多,特別是對於雙方將領的脾性以及過往的經歷,戰績,都是摸得一清二楚,鄒明很清楚對手,相信對手也不會不熟悉他。
“將軍,楊副將不在營中。他帳中一個親兵說他又去那個死囚營地了。”親兵掀簾而入,道。
又去死囚營地了?看來楊致還真是在這些人身上下功夫啊,十天裡倒有七八天呆在哪裡,但他想培養出一支當年皇帝陛下那樣的敢死營來,鄒明一點也不作指望。
“走,我們也去哪裡,看看楊副將寄於厚望的這些傢伙能不能用,堪不堪用?”鄒明舉步向外走去。楊致熟讀兵書,也許作戰經驗沒有自己豐富,但這個一腦子的鬼主意,或者他能想出一個好辦法來達到皇帝陛下的要求。
雖然是半夜三更了,但隔着老遠,鄒明便聽到了死囚營那裡的喧囂。營地不大,攏共也只有三百來個被楊致從牢裡撈出來的死囚,再加上幾十個訓練他們的老兵而已。營地裡沒有看守,也沒有有什麼防備這些傢伙逃跑的特別措施,但楊致將這三百個死囚分成了三個組,每個組裡的人既有一無所有的亡命徒,也有拖家帶口的傢伙,楊致實施殘酷的連座之法,一人逃跑,全組跟着受罪。那些亡命徒不是不想跑,但卻被人死死的盯着,想跑也跑不了。沒有誰想跟着他們倒黴,特別是那些有家有口的,他們可不想自己的家人也因此而受到連累。
再者,這裡所有的人,也被楊致的酷烈手段可嚇跑了。
建營不久,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獨腳大盜打傷了同組好幾個同伴,然後又擊倒了數名士兵逃之夭夭,但不到半天功夫,便被楊致拖死豬一般的從營外拖了回來,烈日之上高高的吊上旗杆。
三百人盡數集合。幾個被打傷的有椅子坐,面前還有酒有肉,同組其它在打鬥時持觀望態度的人則被捆在一根根的柱子之上準備接受懲罰。
楊致一面與這幾個受傷的傢伙吃肉喝酒,一邊下令鞭打那些觀望不助者,霹靂營的這些老兵打起人來可真是下狠手,帶刺的棘條每一次下去,立時便能讓人身上起一長條血痕。如果說這些還能讓人忍受的話,那楊致在談笑吃喝之間,他那柄幽靈一樣的小劍卻在空中盤旋飛舞,將那個逃跑的亡命徒的肉一片片削將下來,肉片,鮮血自空中落下,灑在列隊的另外兩百人身上,也灑落在那些正在受鞭韃的傢伙身上,自然,也落在了那些正在吃酒喝肉的受傷者的身上。
旗杆上的那個逃亡者聲嘶力竭的哀號,先是求饒,後見求饒無果便是破口大罵,將楊致的祖宗八代都翻出來痛罵,只是想激怒對方給自己一個痛快,但無論他使出什麼招,說出多麼噁心的話,楊致還是那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吃肉喝酒,不時還給幾個傷者挑菜,當他最終一筷子夾了一塊從空而落的那個逃亡者身上掉下來的肉片遞給對面的傷者的時候,對面的幾個人終於再也忍不住,一齊嘔吐起來。
楊致卻是冷笑着將這片血肉放在嘴裡咀嚼了幾口,呸的一聲吐出來,冷聲道:“吳嶺說人肉味道還不錯,這有什麼可吃的,酸死了。”
兩百圍觀的人腳都軟了,看着楊致人人臉上變色,而正在受鞭韃的傢伙,連慘叫也不敢了,死死的抿着嘴,整個營地裡,只餘下了旗杆上的哀號聲,棘條的飛舞聲和幾個人的嘔吐聲。
楊致足足殺了那人兩個時辰,將那個逃亡者幾乎削成了一具骷髏架子這才罷手。
這一次逃亡事故之後,死囚營再也沒有發生過一起企圖逃跑的事情。這一次,也讓死囚營記住了魔鬼般的楊致,當然,他們還記住了另一個人,吳嶺。在楊致的嘴裡,那人可是真吃過人肉還認爲人肉味道不錯的。
在死囚營,這些人私下裡叫楊致爲楊閻王。沒辦法,打,打不過他,狠,也狠不過他。這死囚營裡的每一個人都自詡爲狠人,但在楊致面前,他們都自愧不如。
沒有誰想成爲下一個被人殺上幾個時辰的倒黴傢伙。就算死,也要死個痛快啊!
聽着死囚營的喧囂,回想起這些往事的鄒明卻是有些好笑,那事兒過後,他私下裡問過楊致,“人肉當真是酸的嗎?”
當時楊致在他面前的表現讓他笑了好幾天,因爲這個傢伙當時臉就白了,然後在自己的面前乾嘔,臉都吐綠了。
“吳嶺不是人!”這是楊致在逃回自己大帳之中丟給鄒明的一句話。
其實鄒明還是很同情自己的這位副將,一位身份貴重的公子哥兒,被打倒在塵埃之後,所付出的代價是自己這些從小就在泥地裡打滾的人無法想象的,或者在自己看起來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他們而言,卻是困難無比的事情。
楊致的很多事,隨着兩人交往的深入,他也知道得更多。這也是一個不簡單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光輝被皇帝陛下掩蓋着,他一定也會光耀四方的,至少,敢去行刺楚國皇帝,就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事情。
走進大營,鄒明一眼便看到了楊致。這傢伙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個搖椅之上悠哉遊哉,但在他的面前,死囚營的士兵們居然只穿了一條褲衩正揮舞着手裡的狼牙棒,在賣力的訓練着。
楊致在礦工營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對於重步兵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組建了這個死囚營之後,他纔不管這些人以前是使什麼武器的,統統改成了重武器狼牙棒。反正這些人武功底子都很不錯,楊致也不需要他們去單打獨鬥。
不使刀,是因爲楊致想將他們與礦工營區別開來,這是他的心血吶。當然,他也弄不來礦工營那樣的全身甲,這東西造價昂貴,即便是秦風是皇帝,也只養得起一個礦工營,一個礦工營作戰士卒五千人,但輔兵卻足足也有五千,礦工營是明軍步兵的核心力量,也是人數最多的一個戰營。不到關鍵時刻,秦風根本不會投入這支力量。
打蠻人的時候,秦風就完全捨不得讓礦工營上陣,因爲在他看來,蠻人還值不得他動用這支武裝力量。
楊致退而求其次,雖然只有三百個人,但三百支狼牙棒揮舞起來,也是足夠駭人的。這些人都有不錯的武道修爲,幾十斤重的狼牙棒在他們手中,比玩具也重不了多少。
對於楊致來說,難題不在於他們如何殺敵,而在於如何讓這些大盜匪徒們擁有軍隊作戰的意識。軍隊作戰,跟江湖鬥毆可完全是兩個概念,即便是宗師這樣的修爲,要是陷入到了大軍的戰陣之中,照樣也是死路一條。
這幾個月,楊致就在做一件事,培養這些人的團隊作戰精神,要讓這些本性兇戾狠毒的傢伙在作戰之中能夠毫無保留的信任同伴,可比訓練一些新兵要難多了。
當然,楊致的方法簡單粗暴。誰要是記不住,那就打得他們記住羅,直到他們形成條件反射那就夠了。
“鄒將軍!”看到鄒明出現在自己眼前,楊致很有些驚訝,他知道鄒明對於自己訓練這些亡命徒有不同意見,上次來之後,便再也沒有踏足過這裡,更懶得過問這些事情,今天突然跑過來,必然是有要事。
“你的運氣變好了!”鄒明看着楊致,笑嘻嘻地道。
楊致的眼睛立時便亮了起來,他當然明白鄒明說他運氣變好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