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院子離碼頭不太遠,不得不說,餘聰爲他這位老朋友還是頗費了一些心思的,三進的院子在寶清港這裡,已經算是豪宅了。這一片居住的基本上都是隨着周立從楚國而來的部下,其他人的住處就顯得簡單多了,就是一個獨門小院,在周家的宅子兩側一溜兒排開。
周家的宅子明顯要比其它的宅子高處不少,門前一塊院壩,是生生的用石頭砌成了堡坎然後填土形成的,站在這塊平地的邊緣,便能看到前方浩瀚無垠的大海,清晰地聽到海浪拍打着岸邊的響聲。
院壩的邊緣,如今用砌了不少的花壇,不過花壇裡種得可不是花,而是一些疏菜,長勢甚好,最顯眼的便是一畦蘿蔔,個頭極大,有的居然從土裡鑽了出來,頂着一個綠帽子在陽光之下招搖。
水兵們出海三天,今日歸來,本來這裡應當是最熱鬧的時候,但今天,卻顯得極其冷清,每家每戶門前,都站了一到兩個士兵,而這裡的住戶,今天都被命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
因爲秦風自從下午到了周立家中,便再也沒有出來。
至於周家院子裡,更是戒備森嚴。周氏一家近二十口,現在就呆在第一進院子裡,不論幹什麼,都會有一個士兵跟着。
而秦風,此時正在後院裡,與周立和周揚帆父子談話。
時間一點點推移,夜幕漸漸落下,家家戶戶的屋頂之上都冒起了炊煙,即便是皇帝陛下來了這裡,老百姓也還是要吃飯的。
唯一今天不用做飯的就是周氏一家了,因爲樂公公一看皇帝陛下今日談興甚隆,大概一時之間還不會離開,立即便召來了烈火敢死營的火頭軍,帶好食材等物,就在周家雀戰鳩巢,做起飯來了。
烈火敢死營的火頭軍自然做不出什麼精美佳餚來,這讓周家本來翹首以盼的一衆人等不由大失所望,原來皇帝吃的還不如自家的飯菜做得美味呢!不過這倒讓周立父子對眼前的這位年輕的皇帝更增敬意。
由儉入奢易,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坐擁一國之子民,財富,但在自身之上卻如此苛儉,這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做到的,至少周立知道,在楚國之時,那些縣令,郡府之官,那真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奢華到了極致。
難怪大明在短短的幾年之內,便風生水起,擊秦敗齊,名揚天下。
匆匆地扒了一碗飯,便放下了筷子,此時的他,也真是沒有什麼心情吃飯,秦風倒是好味口,吃了二大碗飯,將幾碗菜裡的菜湯也喝得乾乾淨淨,看着周立笑道:“以前當兵的時候餓怕了,有時候吃了這頓,還不知道下一頓能什麼時間下肚,所以養成了這個習慣,我有一位醫術極其精湛的朋友警告過朕,說這樣吃東西對身體極不利,可沒法子,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啦。”
“大明有您這樣的皇帝,必然能重現大唐雄風!”周立由衷地道。
秦風哈哈一笑:“我們還在路上,周立,你吃飽了嗎?吃飽了咱們就接着說。你剛纔所講的那些海戰之法,讓朕大開眼界啊,以前沒有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很多時候都是自己想當然,聽你這麼一解說,茅塞頓開。”
“陛下,其實海戰,說到最後,終究還是靠實力取勝,不像陸戰,還有奇襲等各類計策可用,在海上,這些能用到的機會極少,茫茫大海,想找到對手已是極難,一旦你發現了敵人,敵人也早發現了你,到得最後,還是看誰的拳頭硬。說白了,就是大船勝小船,多船勝寡船,以少勝多的事情,並不常出現。當然,如果是臣率領現在的戰艦,對上齊楚現在的戰船的話,以一對五,末將還是極有信心的,但再多,末將多半立即便是掉頭逃之夭夭了。”
“如果雙方戰艦質量對等,你能以一擊幾?”秦風笑問道。
“陛下,如果雙方的戰艦差不多,臣以一擊二絕不在話下,以一擊三末將便只能邊逃邊打,在逃跑之中尋找勝機,這就勝負難料了,以一擊四,那末將毫無勝機。”周立坦然道。
“那以經很了不起了!”秦風點頭道。
周立起身,走到一邊,從屋角的一口箱子裡拿出一本線裝的書本,恭恭敬敬地呈給了秦風:“陛下,這是末將數十年總結所得的水師訓練之法,水戰各類技巧,陛下待末將甚厚,末將無以爲報,只能敬獻此書以謝陛下厚恩。”
秦風接過書來,略翻了幾頁,裡面圖文並茂,最前面的書頁已經泛黃,後頭的卻是字跡甚新,顯然是剛剛纔添加進去的。
“好東西啊!”秦風擊節叫好:“周立,你獻給朕這個東西,可比給朕珠寶美玉更讓朕開心。”
“末將數十年心血,盡在此書之中。”周立深吸了一口氣,“陛下,其中最珍貴的,不是那些訓練之法或者海戰之法,而是最後那些海圖。臣這一輩子,都在收集這些東西,只是可恨的是,末將雖然收集了如此多的海圖,卻一直無緣去走一趟。”
“你會有機會的。”秦風笑道:“你一定會帶着大明的戰艦將這些海路都淌一個遍。周立,你可知道嗎?在朕來寶清港的路上,長陽郡守馬向南還一直在念叼着要開海貿呢?可是現在我們只有兩條戰艦,連戰兵都不足,怎麼能走得出去啊?其實朕一直也是對此念念不忘啊,大明建國不久,又連年征戰,國力疲蔽,經濟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好不容易這才贏得了幾年的喘息之機,如果能開海貿的話,那海貿巨大的利潤便能成爲大明財政的極大助力,可現在,我們走不出去啊!再等幾年吧,等我們戰艦更多的時候,便是走出去的時候了。”
周立低頭沉思了片刻,半晌擡起頭來,似乎下了一個什麼極大的決定,“陛下,其實兩條戰艦已經不少了。”
秦風微驚,看着周立,“周將軍,你不是也和馬向南是一個意思吧?兩條戰艦能做什麼?”
“經下,兩條戰艦想要遠航遠征,的確遠遠不夠,但以這兩條戰艦的戰鬥力,其實我們已經能做很多事情了。”周立道。
“能做很多事情了?”秦風訝然地看着對方。
“陛下,您覺得這世上做什麼發財最快?”周立問道。
秦風一愕,半晌纔有些明白過來:“如果要朕來說,自然是做無本錢的生意發財最快。”
周立巴掌一拍,啪的一聲響,旁邊的樂公公頓時對他怒目而視,周立也自知失態,有些尷尬的一笑:“陛下聖明,自然是搶來得更快。陛下爲什麼覺得現在我們實力不足不能遠洋呢,自然是因爲這一路之上風險重重,除了風暴等海上的風險,更多的便是大海之上多如牛毛的海盜。”
秦風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繼續往下說。
“陛下,自大唐中後期開始,便開始了禁海之策,到後來大唐分崩離菥,一分爲四,這禁海之策卻一直沒有取消,還在貫徹執行,但實際上,這海貿一直便沒有停止過。”周立神色此刻反而平靜下來,“國家不許做的事情,但還是有一些人會悄悄的去做,一旦成功,那便是能讓人瘋狂的暴利。在楚國,齊國都有這樣的人。”
秦風點了點頭。
“楚國泉州寧氏,齊國勃州郭氏,便是其中最大的兩個。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當地最大的地主,莊院,商鋪遍及天下各地,但實際上,他們兩家,是這世上最大的兩個海商,也可以說是兩股海盜,他們手中所擁的船隊,其戰鬥力比起齊楚兩國的水師還要更強大,因爲齊楚兩國的水師,基本上已經淪爲了內河之中的水蛇,而他們卻是大海之中的王者。”周立道。
“齊楚兩國完全不知?”
“當然不,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不過這兩家的豪富足以讓許多人爲他們遮掩,在泉州,方氏的話比官府更有力量,可以這樣說,泉州的郡守,不過是他方氏的一介家奴而已。”
秦風深吸了一口氣:“財帛動人心,有錢能使鬼推磨,也無外如此了。”
“是的,陛下,這兩家擁有自己的既定海路,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們是在做生意,將大陸的絲綢,瓷器等運往海外,但這條路上,更多的還是海盜,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是啃不動這兩家的走私船的,但那些小海盜,我們卻可以動手。”周立道:“一來,我們可以藉此練兵,讓士兵們擁有豐富的海上作戰經驗,二來,也可以憑此掠奪更多的財富,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搶多海盜的戰船,他們的戰船雖然比不上我們的戰艦,但那也是經得起大海風浪的好船。”周立興奮地道:“陛下,如此積累下來,用不了幾年,我們便可以擁有更多的戰船,組成更大的艦隊。”
“以國家的名義搶劫。”秦風站起來身來,走到了窗邊,推開了窗戶,外面烏雲壓頂,風雨驟至,打在屋頂之上,嘩嘩作響。風雨之聲中,秦風回過頭來,看着周立:“既然有這麼多的好處,爲什麼不幹呢?周立,馬上拿出一個計劃來,明天,我便要看到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