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車窗被推開,一隻手輕輕地撩開了窗簾子,一張精美絕倫的臉龐出現在窗口,神色複雜地看着漸漸遠去的上京城那雄偉的城牆。
終於到了離去的時刻。
想起宮門之內,母后那哭得紅腫的雙眼,依依不捨的執手諄諄訂囑,閔若兮便只覺得鼻子發酸,眼眶發熱,眼淚險些便要奪眶而出。
“娘娘!”瑛姑伸出手來,將閔若兮的手輕輕按下,另一隻手卻是放下了車簾,關上了車窗。“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卻是大好了,終有再見之日。”
閔若兮閉上了雙目,淚珠兒終是奪眶而出。“今日分別之時,母后還一直念叼着小文小武,要我找個合適的時機,帶着他們回上京城看一看她,我只怕,當我們真正來到上京城的時候,她老人家,卻是絕不會願意再見我們了。”
瑛姑不禁一陣默然,小武作爲大明帝國現在唯一的皇子,基本上不可能來到上京城。如果真來的話,那就只會是一種情況,大明的軍隊已經佔領了上京城。
作爲楚國的太后,那個時候,她還真願意見到現在她念念不忘的外孫嗎?
瑛姑不知該怎麼安慰閔若兮纔好。閔若兮這一趟回到生她養她的故鄉,最大的目的,卻是爲了將楚國推進更深的深淵,她知道閔若兮現在的心情絕不好受。也許,這個時候,什麼話也不說,反而是更好的。
來時走的是水路,回去的時候,走的卻是陸路,隊伍將一路向北,最後經過新寧郡,進入到大明境內的出雲郡,在哪裡,於超的追風營正在等着皇后的車駕。
隨着閔若兮車隊一起返回的還有昌隆銀行的一支龐大的運銀車輛,從上京城蒐羅來的上千萬兩現銀,除了留下一部分作爲壓庫銀之外,其它的,全都被融練成了一個個巨大的銀錠,他們最終的去處,將會是大明國庫,作爲儲備貨幣而存在。他們將不再在市面之上流通,取代他們的,將是大明發行的紙幣。
大明對楚國進行的一張貨幣戰爭,也隨之而拉開了序幕。可惜的是,在楚國,還沒有人能意識到這場戰爭背後蘊含着的絕大的威力,他們甚至都沒有想到,這是一場戰爭。而在楚國看來,這場戰爭的勝利,堪比十萬大軍攻城掠地。
只不過這一場貨幣戰爭的表面,被蒙上了一層脈脈溫情的面紗,將他兇惡的本來面止僞裝成了一位善人,好人的模樣。在微笑與謙恭之中,一點一點的展露他掠奪的本性。
齊國對楚國進行的是一場赤裸裸的武力掠奪,所過之處,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而大明對楚國展開的卻是另外一種掠奪,明國的勢力所到之處,看起來反而會帶動經濟的發展,市面的繁榮,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了進一步的提高,爲現在奄奄一息的楚國注入了一支穩定劑,但這是建立在明人勢力的基礎之上的。當明人心存惡意的時候,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讓當地變得民不聊生。
後一種的掠奪,比前一種要高明得多,而明人現在與齊人爭奪的便是楚人的心。當那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楚國能夠兵不血刃的便取得絕大多數楚人的支持。從而完成另一種形式上的併吞。
當閔若兮從上京城啓程回大明的時候,秦風也從豐縣坐上了軌道車,在替王厚過完了頭七之後,他開始了返京的路途。
而在豐縣,秦風見到了剛剛馬不停蹄地趕到這裡的千面。
千面這一年多來,一直在負責着秦國方面事宜,幾乎沒有怎麼回大明,只是通過一份份的情報來表明他的存在。秦風也有快一年沒有見到這位昔日的夥伴了。
“辛苦了,兄弟!”舒適的車廂裡,秦風親熱的拍着這位小兄弟的肩膀,“快一年沒見了吧,倒是長得更結實了一些。”
千面笑得合不攏嘴,“陛下,這一年,我可想死您了,還有那麼多的好兄弟們,辛苦什麼的倒說不上,反而快活得緊。”
秦風大笑,“這一次回來,可有什麼感受?”
“陛下,這感受可就深了。給我最大的映象的就是變化。咱們大明,似乎一天比一天變化得更快了,這一趟從永平郡一路而來,很多地方明明是自己很熟悉的,可再見的時候,幾乎認不出來了。日新月異啊,到處都能看到我大明那欣欣向榮的景象,與秦國比起來,那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先不忙說秦國,這軌道車,怎麼樣?”秦風拍拍車窗。
“舒服。”千面咧開嘴笑道:“趕到沙陽郡的時候,我還準備快馬奔馳到豐縣的,不想卻已經有了這軌道車,啊呀呀,我可是將自己放平了準備好好的睡一覺的,接過一覺還沒有睡醒,便已經到了豐縣了。這可比騎在馬上舒服多了。”
“你這個傢伙,可真沒有說到點子上。”秦風微笑道:“軌道車的投入營運,可不是爲了舒服,而是爲了運力,今天咱們坐着的這輛軌道車,能夠一次性運載上千名士兵和他們所需要的武器裝備以及後勤糧秣,而在以前,咱們要將這麼多的東西,從沙陽郡運到豐縣,需要多長時間,需要動員多少民夫,騾馬?需要在過程之中損耗多少?可現在,這一切都不會了。”
千面連連點頭,“陛下說得是,可就是太短了一些,要是這條軌道車能一直修到昭關去,那可就妙極了。有朝一日,咱們與齊人開戰,這條軌道車能源源不斷地讓我們把物資,兵員投送到前線,在短時間內便能形成對齊人碾壓之勢。”
“還有一點吶!”旁邊的小貓笑咪咪地道:“平素,我們不需要在昭關維持太多的軍隊,太多的軍隊駐紮在邊境,便需要更多的消耗,更多的錢糧,有了這軌道車,我們就能省下這筆開銷了,而齊國,他們能行嗎?他們必須在前線維持大量的部隊。”
“這條路什麼時候能修?”千面兩眼發亮。
“錢,現在差錢吶!”秦風笑道:“這一條從沙陽到豐縣,不過一百餘里,便花了上百萬兩銀子,這還不算平素的維護,保養費用,從豐縣到昭關,這可是橫穿三個郡,便是直線距離,也超過了五百里,真要修起來,只怕有上千里長。”
“這不是要上千萬兩銀子。”千面瞪大了眼睛。
“只怕還不止!”小貓道:“路線一條,各種不同的地質條件,河流,山川等等,都會讓費用成倍的增長。”
千面頓時泄了氣,“這豈不是說,我們根本就沒有錢修?這一空歡喜一場了麼?”
“不是空歡喜,修肯定是要修的。千面,帳不是這麼算的。”秦風攤了攤手:“看起來的確要投入上千萬兩銀子,但卻不是一次性的拿出來,修這樣一條路,總是要好幾年的時間的。而且這樣一條路,在修建的時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對於益陽,武陵,桃園這三郡來說,這樣一個工程,也能起到帶動當地經濟的作用,大量的用工會讓當地的百姓掙到更多的錢,大量的各種物資的採購會讓這三郡的市面繁榮起來。所以說啊,這一條路,不僅僅是一個耗錢的項目,他還是一個能給當地創造就業,創造收入的大工程,老百姓掙了錢,會怎麼樣呢,當然會花,錢就會在市面之上流動,國家就能從這些流動之中收到稅賦,對於我們來說,也就是將錢從左口袋放到右口袋之中嘛!”
“只怕這個過程中,花出去的還是更多一些。”千面道。
“那倒是。”秦風大笑:“不過賺了錢的是誰呢?是我大明的子民嘛,他們富了,對我大明不是好事嘛,國家欠錢不要緊,只要咱們擁有賺錢的能力,維持國家的強盛,擁有還錢的能力,那便是年年欠帳又怕什麼?”
小貓輕咳了一聲:“千面,這是蘇燦寫的錢論這本書裡面的東西,你沒有看過吧?”
“陛下送給我一本,可我真沒有時間看。”千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蘇燦的這本錢論,並沒有公開刊行,在大明,他甚至屬於禁書,只是少量的印刷出來之後,供給大明的官員們研讀。秦風可不想有太多的人讀了這本錢論之後,對於大明現在某些有針對性的政策瞭解得一清二楚。這世上可不乏聰明人,有些東西,總是要掩一段時間的。
“以前老聽人說,國富民強,國富總是擺在頭裡,可我們現在大明的國庫常常空空如也,蘇開榮一說這事兒,便是一臉苦相,常自嘲他欠了一屁股帳,但我大明反而看起來越來越好,這的確讓我有些糊塗,回頭有了時間,得好好讀一讀這錢論!”千面道。
“國富,不一定是朝廷富嘛!”秦風哈哈大笑,“老百姓富了,這也是國富。不過說起來,咱們大明窮得地方還是太多啊。像開平郡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北地四郡,溫飽還成問題,新收回來的益陽,武陵,桃園三郡就更不必說了,想要民富,任重而道遠吶!”
“有陛下率領,國富民強,自是指日可待!”千面真心實意地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