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奔軍在諾其阿回城後,即開始撤出定遠城,於定遠城外約三十里地駐紮,他們的手裡還扣着定遠守軍約千餘人俘虜,而李清在進城後,留下王啓年天雷營與輜重營在定遠,自己卻率領着旋風,親衛兩營攜着納芙公主一路尾隨狼奔軍而至。
定遠守軍被繩索串成一串,牽出來陳列於陣前,狼奔軍的大隊已開始轉身向後,奔向草原深處,連虎赫的中軍旗也已離去,只餘下了千餘騎後衛警覺地瞪視着定州軍這邊。
“納芙公主,請吧!”李清伸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能更愉快一些!”納芙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緊緊地抿着嘴,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已直竄了出去。看到納芙單騎而出,對面的狼奔軍略微有些騷動起來,立時便有幾騎奔出隊列,迎了上來。
“姜奎,作好準備,如果對方有什麼異動,立即滅了他們。”
“是,大帥!”姜奎召來左右翼校尉,低低吩咐兩句,那兩人領命而去,旋即旋風營左右兩翼微微向外散開,整個定州軍慢慢地擴張成了一個半圓。
“公主!”奔來的諾其阿在馬上一伸手,已是撈住了納芙座騎的馬繮,將馬牽在手裡,回頭看一眼對面李字大旗下凝立的李清,心中不由百感交集,這一次的被俘定州,對於諾其阿來講,其實更是一個難得的歷練過程,也讓他成熟不少,先前那一點浮躁,那一點對中原的輕視已不翼而飛,大單于說得不錯,大楚的確是一隻睡着的獅子,只要有人醒來,對草原來說就是災難性的。
納芙奔回狼奔軍中,一眼便看到隊列中含笑而立的虎赫,又驚又喜又委屈,淚水立時便涌將了出來,徑自從馬上跳了起來,躍到虎赫的馬上,雙手摟住虎赫的脖子,放聲大哭,“叔叔!”虎赫微笑着拍着她的後背,“好了好了,納芙,沒事了,沒事了,權當這一次出去遊歷了一番,想必也長了不少見識。”
“叔叔,殺了李清,一定要殺了他,否則李清必將成爲我草原大患!”納芙回身,指着對面的李字大旗,大聲道。
虎赫眯起眼,看了一眼遠處的定州軍,笑道:“這是自然,不過現在,納芙,我們快跑吧!”一把將納芙抱起,道:“諾其阿,護住公主,全軍急退!”
對面,李清的眼睛募地睜圓,他看到納芙居然飛身投到一個男子的懷抱裡,那是誰?一定是虎赫,虎赫的中軍旗走了,但他留了下來。
“姜奎,出擊,出擊,給我將虎赫留下來!”李清斷然軍手下令。
旋風營左右兩翼立即便如同兩隻鐵鉗,左右張開,奔騰而去。李清率着親衛營緊跟而上。
虎赫大笑着率軍如飛而去,而此時,得到自由的定遠守軍紛紛站起來,奔向對面的友軍,卻無形中擋住了李清中軍的前進。
旋風營左右兩翼緊追了十數裡地,視線中突地出現了狼奔軍大部人馬,看到對面正陣以待的陣形,姜奎識趣地停下了追擊的腳步,收擾了兵馬,遺憾地看着虎赫一羣人乳燕入林般投入到那人馬中去,隨即大軍轉身,一波一波地向遠處涌去。
“撤!”姜奎撥轉馬頭。
“虎赫,虎赫!”李清輕輕唸叨了兩句,果然非同常人啊,居然如此膽大,很可惜,如果自己早算到這一點,拼着折損了那千餘被俘士兵,也要將此人留下。
“草原第一將,果然名不虛傳!”尚海波嘆道,“大帥,此人不僅擅長正面對陣,更膽大心細,每出奇兵,今後對於此人,我們一定要小心啊!”
李清點頭,“虎赫當是我們謀奪草原第一大敵。”
說話間,被俘的千餘名殘軍已到了李清的面前,黑壓壓的跪了一地,李清擺擺手,“都起來吧,此戰非你等之罪,爾後奮勇殺敵,一洗今日之辱。”
“多謝大帥!”千多名士兵感激莫名,被俘之後,本以爲不是死路一條,便是要給捉到草原上去當奴隸,但萬萬想來到李大帥居然願意以草原公主來換他們,草原公主何等尊貴的身份,而他們呢,只不過是一些小兵而已,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他們算得了什麼?看着李清打馬而去的背影,千餘俘虜激動難抑,除了以後以死相報大帥之外,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
定州,大帥府,尚海波恭聲道:“大帥,您所說的無名英雄紀念碑和英烈堂已落成,還請大帥親筆題寫牌匾。”要論起書法,李清的顏體在大楚也算是獨樹一幟,雖然李清在士林中還籍籍無名,但他身邊的讀書人無不爲李清那一筆金構銀劃的字體讚不絕口,尚海波曾在私下裡說過,李大帥即便不統兵作戰,威震天下,也會因爲這獨一無二的書法而聲名雀起,現在定州,偷偷臨摹李清書法的官員不在少數,當然,這也只有有資格見到李清親筆的人才有機會拿到李清的書法。其實便算李清書法不行,這兩塊匾除了他,也是無人敢攢越來題寫的。
清風早便準軒好了筆墨紙硯,替李清磨好了墨,衆人便屏息靜氣,看着李清提起筆,微閉雙目,開始蘊釀情緒。
這一刻,李清的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草甸戰場上那無數倒伏在地的屍體,那破爛的在風中飄揚的戰旗,那紅着眼的野狗,空中無數的禿鷲,撫遠城上,城下殺聲震天,前赴後繼倒下的士兵。
猛地睜開雙眼,李清提筆,一蹴而就。“無名英雄紀念碑!”七個大字躍然紙上,力透紙背,入木三分,蒼勁之餘又難以掩飾一股殺伐之意,寫完這七個字,李清又提筆寫下一路小字,“謹以此碑紀念無數年來爲抗擊蠻族護我百姓而犧牲的無名英雄們!”
“好!”堂內衆人齊聲喝彩。
清風小心地將紙移開,又重新鋪就一張新宣紙。李清再在上面寫上“英烈堂!”三字,略微沉吟了一下,又寫上了一副對聯:一代精忠起山嶽千秋生氣鎮湖山。
尚海波讚不絕口,小心地吹乾了上面的墨跡,對路一鳴道:“老路,找最好的工匠將大帥的墨寶拓印好,哦,對了,這原本可得留給我收藏。”
路一鳴嘿嘿一笑:“當然是要找最好的匠師,不過嘛大帥的這真跡,可就歸我了。”說完,捧着兩張大紙,急若星火般地離去。
“那可不行,老路,你不能貪心,至少也得分我一份!”尚海波大怒,急急地追了出去,大堂之中,其餘人不由大笑起來,剩下的人要麼就是沒有資格與這兩人相掙,要麼就是楊一刀唐虎等這些剛剛纔擺脫了文盲稱號的傢伙,字兒在他們眼中都差不多,根本就分不出好壞來。
定州無名英雄紀念碑和英烈堂正建在定州城的中心,大帥府的正對面,爲此,定州遷移了數百戶民居,眼下這裡已形成了一個極大的廣場,廣場正中,高達二十米的紀念碑昂然挺立,整座石碑完全用漢白玉砌成,底座是由黑色的大理石築成,黑白對比,給人的視覺衝擊極爲強烈,碑頂是一個躍馬揮刀衝殺的雕像,正面,是李清的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其它的空處,則由能工巧匠雕刻着一副副栩栩如生的戰鬥場面。一根根雕着獅頭的欄杆將紀念碑圈了起來,十數名士兵身着嶄新的盔甲,矗立如山,立於碑的四面。雖然還沒有舉行正式的落成大典,但碑座下,已有人送來的束束鮮花。
紀念碑的正對面,一條漢白玉鋪就的通道連接着英烈堂,英烈堂與紀念碑相比,則顯得更樸實,但卻更厚重,由一塊塊碩大的石頭構築而成,一根根石柱支撐起他的大梁,根據李清的命令,只要是爲定州而犧牲的人只要還存有姓名,都可以將靈牌放進英烈臺,接受定州人的香火,膜拜。
英烈堂內,雖然剛剛建成不久,但一級級的石階之上,已擺上了許多靈牌,堂內燭火常明,香菸不滅。
“將軍,明天你要準備主持紀念碑與英烈堂的落成大典,以及王文豐參將和定遠犧牲將士們的入堂儀式,之後您還要接見過山風,他已作好了一切準備,只等開拔。還有,茗煙已傳回了第一道消息。”清風道。
“茗煙這麼快就傳回了消息?”李清詫異地問。
清風點點頭:“茗煙已安全到達了室韋人控制區,那裡有李氏暗影早年布的一枚閒棋,在他們的接應下,茗煙現在已暫時安置了下來以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