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大帥府內,寬大的校場上,早已搭好了高臺,後面和兩側都拉上了布幔,臺內每隔幾步都安置好了熊熊燃燒的火盆,雖然外面天氣很寒冷,但高臺之上卻是暖融融的。校場內的積雪被掃得乾乾淨淨,用燒過的煤渣壓實的校場看不到一點泥濘,一排排的定州士兵肅然挺立於校場四周。
高臺之上,大楚各大勢力的代表都是神色緊張,宜安之戰,百發弩猶如割韭菜一般地射殺蠻族騎兵的場面通過各種渠道已讓在坐之人都清清楚楚,那瞬間便是萬箭齊發的場景讓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慄,無論是誰能擁有這種武器,都可以在戰場上佔據遠程打擊的優勢,有效地殺傷對手從而減殺本方的壓力。但定州偏偏將這種一年僅發賣一百臺的百發弩分成了數個份額,四成,二成,二成,一成,半成,半成,也就是說有一方能拿到百臺弩中的四十臺,而這就是在座所有人的目標。定州所定的規紀讓在座之人也很奇異,並不是所有人公開叫價,而是所有人自己寫好一個價格,交於定州相關人員,出價最高的人便能拿到四成,其次便是兩個二成,依次類推,這讓一些象卯足了勁準備用銀子砸人的世家代表人物很是失望,你不知道別人出多少錢,怎麼好拿錢砸人呢,說不定別人比你出得更多。
在衆人關注的目標光中,一臺臺連發弩櫃被推了出來,爲了向各方勢力表明定州出售的東西物有所值,定州將會公開展示這種百發弩的威力。校場的另一端約二三百步的地方豎起了一排排蒙着牛皮的靶子,而這邊,兩臺連發弩已蓄勢待發。隨着一聲令下,衆人便只咱得嗖嗖之聲不絕,櫃弩裡連綿不斷地射出的弩箭連接洞空兩道靶子,在第三道靶子上才深深地插了進去,衆人都是面色慘變,剛剛那如同飛蝗般撲出來的箭雨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於連發弩的想象,衆人不敢想象的是,如果有成百上千臺這樣的連發弩持續不斷的發射,那會是什麼效果?
臺上一色人等各懷心思,只有兩人事不關己,正坐在一起談笑風生,這兩人一個李氏的商業總管李允之,李家的財神爺,他不關心這種百發弩到底是賣給誰,因爲李家已經從李清這裡得到承諾,要多少有多少。他來此是與定州相關人員商談定州借李氏商業網絡的事情,他來之後,只聽商貿司的官員粗粗講了一個大概,兩眼已是大放光芒,很是慷慨地只要一成的佣金,但唯一的要求便是這些商品都要由李氏來獨家經營。當然,他還要順帶着替老爺子李懷遠問一問李清爲什麼要賣出這些本應保密的東西,從李清哪裡得到答案之後,他今天就純屬是來看熱鬧了。
坐在他身邊的人確是朝廷職方司的代表,袁方的副手丁玉,他來則是爲了替皇帝看看到底是認要大量買走這些利器,在天啓皇帝看來,李清既然大規模地將這些武器出賣,反而從另一個方面說明李清是一個沒有野心的傢伙,是一個忠心耿耿替朝廷謀劃平定蠻族的忠臣,打蠻子是一個燒錢的事,天啓皇帝當然知道,隨着戰線向草原的逐步推進,後勤壓力會越來越大,看來李清缺錢是缺得狠了,居然連百發弩這樣的大殺器也拿出來賣錢,這一瞬間,天啓甚至覺得將復州交給李清,還能物盡其用,讓其籌得更多的錢來替自己平定蠻族,雖然皇族後族會因此而減少不少的收入,但與平定蠻族的不世之功比起來,這一點錢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去替我看看,是誰大規模地買走這些百發弩。”天啓皇帝惡恨恨地對丁玉道,“李清此招一出,某些人肯定會忍不住跳出來的,讓朕看看他們到底是些什麼貨色。”
“是,陛下!”丁玉大聲答應。
“嗯,此去定州,告訴李清,朕很信任他,既然他很缺錢,那復州就讓他放心大膽地去經營,反正傾城的嫁妝,以後也是要交與他的,再向他要一批這樣的百發弩,當然,朕不差他一分錢,朕按最高價給他。”
帶着使命來到定州的丁玉私下裡已見過李清,表達了皇帝的善意,對於皇帝的要求,李清當然是滿口答應,皇帝的承諾讓他喜形於色,這樣一來,自己經營復州更是理直氣壯,有法理可依了。
“皇帝陛下大恩,李清無以爲報啊,但定州實在是沒錢,連年與蠻子征戰,定州可以說是家無餘糧了,有了復州做後盾,定州征戰蠻族更有把握,定然在三年之內替皇帝陛下打下蠻族。”丁玉當然不會把李清的哭窮當真,從他進入定州以來,看到的情況,再結合在定州的職方司探子,知道定州人的生海只怕比大多數大楚其它州的百姓要富足,當然,他也不會當面去戳穿李清,大家心裡明白就好,更何況李清暗底裡還塞了不少的東西給他。
“丁統領,我這裡還有一樣東西要獻給皇帝陛下,還請丁統領回程的時候替李清帶回洛陽,獻給陛下。”李清笑眯眯地帶着丁玉去瞧了定州匠作營製做的那輛極度奢華的馬車,讓他咋舌之餘,李清又讓他上車體驗了一把這車的特異之處,更讓他驚訝的合不攏嘴。
“李大帥,這馬車如此平穩,您是如何做到的?”李清笑而不答,而是道:“丁統領,這是我們定州特別製作的款式,這種款式一共只做一千輛,都有編號,而這輛獻給皇帝陛下的馬車編號爲一,丁統領請看。”指引着丁玉一一欣賞這輛馬車的不同之處。
“李大帥忠君之拳拳之心,讓丁某深感於心,回京之後定當一一稟報皇帝陛下。”丁玉非常感慨,李清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多謝丁統領爲我們美言啊,丁統領是武將,我這裡也準備了一點小小的禮物,還請丁統領笑納。”
揮揮手,唐虎立即捧上一柄黑沉沉的腰刀,模樣甚不起眼,正當丁玉詫異之時,李清已是拔出刀來,示意丁玉也拿出他隨身佩戴的腰刀,握緊兩刀,李清發力互擊,兩刀相撞,嚓的一聲輕響,丁玉原來的那柄刀嗆的一聲,已斷爲兩截,丁玉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他腰中所佩的刀也不是凡品,是京師最高明的匠師用最好的精鐵打製而出,豈料居然如此不堪一擊,捧着李清遞給他的刀,愛不釋手,作爲一員武將,有一柄這樣的利器,便等於多了一條命出來。
“多謝李帥,多謝李帥!”丁玉連連道謝,這樣的利器想必定州也沒有幾柄。
果然李清道:“這種刀我定州現在只有兩柄,一柄現在我帶着,另一柄就是他了,便送給丁大人了,還望丁大人不要推辭啊!”
丁玉不由感激不盡,“這,這太貴重了,這讓我怎麼感謝李帥啊,無以爲報,無以爲報啊!”
李清哈哈大笑,拍着丁玉的肩膀道:“丁大人太客氣了,您常伴皇帝陛下左右,隨便說一句話,我定州便受用不盡啊!”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李帥放心,以後有什麼事情,丁某絕對不會忘記了替定州說話。”丁玉眉花眼笑。
坐在臺上的丁玉一邊撫摸着腰裡的新刀,一邊與李允之說着些不着邊際的廢話,此時,臺上的競價已開始,每個有購賣意向的人都拿到了一張紙,一個信封,但卻遲疑着不敢下筆。一個不對,那所有的希望就要落空,想要購買百發弩,就要等到明年,關鍵是如果這種百發弩能複製的話,那遲到手一年,那會有多大的影響啊!
坐在李清一側的鐘子期提起筆來,幾度想要落下,卻又遲遲疑不決,不管李清有什麼用心,鍾子期都絕心要拿到最大的一單,四十臺百弩,但李清搞出的這個古怪的競價規紀,卻讓他平生第一次有些猶豫了。
“鍾大人?”李清含笑地看向他。
鍾子期擡起頭來,看到李清笑眯眯的眼神,心頭一震,募地生出一股明悟,提起筆來,飛快地寫下一行字,然後摺好,放進信封。
“鍾大人很有把握啊?”李清笑道。
“不敢,李帥這個規紀別開生面,鍾某也是第一次與聞,只能去瞎碰運氣了。”
此時,臺上所的人都已寫好了價格,信封被收了起來,定州同知路一鳴當着衆人的面一一打開,邊上的書吏提筆記錄,衆人心生忐忑,都是目標不轉睛地盯着路一鳴,衆人倒不擔心路一鳴做弊,因爲事先已經講明,任誰有疑問,都可以當場驗看衆人的出價書。
路一鳴此時心中狂喜,一臺百發弩,在定州的造價拋開精鋼這一獨門秘笈不談,合成本價不過幾十兩銀子,還不到一百兩,但看到現在的最高價,便是心神極爲沉穩的路一鳴,臉上也是不由變色。
“首批四成份額!”路一鳴拿起書吏寫好的榜單,大聲唸了起來,場中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歸屬寧州鍾子期。”路一鳴的止光轉向李清身側的鐘子期,“出價每臺一千兩!”
嗡的一聲,臺上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衆人的目光都轉向鍾子期,鍾子期含笑起立,向四方抱拳爲禮,“承讓,承讓!”
丁玉冷冷地看着鍾子期,目光寒冷而帶着殺意,先前在李清面前表現出來的貪婪此時已無影無蹤,這讓一直在觀察他的清風心中一震,能做到職方司的副手,那會是先前表現出來的模樣,自己倒是被他先前的模樣矇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