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草長蔦飛的時節,節節拔高的牧草生意盎然,隨着微風翩翩起舞,不時有各色小動物們在草間快活地奔跑,空中的鷹隼們睜大銳利的眼睛,搜索着自己的目標,時而俯衝而下,在緊臨牧草的瞬間一掠而過,有的利爪下已多了一些不住掙扎的小東西,但更多的卻失望在再一次騰空而起,繼續着自己的捕食過程。
不出李清所料,巴雅爾果然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大將虎赫兵臨上林裡,在距上林裡城五十里左右紮下大營,兵鋒直指上林裡,站在上林裡城頭之上的呂大臨,看着遠處隱隱可見的虎赫大營的旗杆,嘴角噙着冷笑。
定州已做好了戰爭準備,上林裡也是萬事俱備,延伸出去的圍屋與上林裡主城,衛堡已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防禦體系,最外圍的圍屋已經放棄,所有的武裝屯民都向內收縮,現在臨近上林裡的圍屋裡,每一幢都大約集中了上百名武裝屯民,每間圍屋的樓頂,都有大約十餘架強弩。
流過上林裡的小河被呂大臨強行挖開河道,生生地讓小河拐了一個大彎,繞着上林裡的防禦體系轉了一個半圓,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護城河,雖然冬季這條小河經常性的斷流,但一到春夏,這條河便奔騰呼嘯起來,攻打上林裡的軍隊想要渡過這條河,首先便必須拿人命來填。
不怕你來打!呂大臨在心裡冷笑。
虎赫根本沒有攻打上林裡的打算,現在鋪在他的大案上的便是上林裡的防禦圖紙,雖然只是從外觀上大致地描繪出了上林裡的防禦體系,但虎赫只是單憑着多年的征戰經驗,便知道上林裡絕不是可以輕易打下來的。用人命去填麼?姑且不說能不能打下,便是能,自己也萬萬捨不得用狼奔去填這個無底洞的。
上一次攻打撫遠要塞,蠻族已經見識過了撫遠那種新型要塞的威力,幾百人駐守的城堡數千人攻打,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也沒有完全佔領,最後還是敵人主動放棄,而現在,定州已爲這場戰爭準備了足足一年的時間,可以想象在這座防禦體系中,有多少威力極大的武器正在瞄準着自己的兒郎。
“呂大臨想要我去攻打,但我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如果他敢與我出城野戰,我倒是樂意奉陪,但要我去強行攻打這種堅城,那我可是敬謝不敏。”虎赫輕鬆地笑着,對他的手下大將們道。
與定州有過多次交鋒的諾其阿,虎赫的兒子安普,巴雅爾的次子納吉,都笑了起來,“大帥想必已是胸有成竹了。”納吉笑道:“大帥,我們屯兵於此,但一直不出兵也沒有道理,不知大帥有何謀算。”
虎赫點頭道:“說得有道理,現在已是兵臨城下,但如果長期不打一仗,對士氣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對上林裡,我們是大打沒有,小打麼,可就要天天不斷了。你們來看!”
衆人都圍了上來,虎赫手指指着一道被描黑的粗線,道:“這是上林裡直通撫遠的馳道,上林裡所需的軍械物資都從這條馳道運送,我們的打擊目標,便是這條馳道,派出小股部隊,每天去騷擾,去消滅任何在這條馳道上行動的任何人。”
諾其阿沉思片刻,道:“大帥,上林裡想必對這場戰爭早有準備,物資貯備一定非常富足,一到兩次打擊自然是可以奏效的,但次數多了,可就是枉自耗費精力,得不償失了。”
虎赫狡纈地一笑,“打擊馳道自然不能持久,不論是上林裡,還是撫遠,都會派出部隊來與我們出去的部隊作戰,而我們大隊人馬也不可能插進上林裡與撫遠之間,但是,我打擊馳道,可是醉翁之間不在酒,你們想想看,我的真正目標是哪裡?”
諾其阿,安普,納吉的目光都注視着地圖,在地圖上搜索着虎赫可能打擊得到的目標,半晌,諾其阿眼前一亮,“大帥,原來你是想……”手指重重地指在一個地方。
虎赫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三人輪番帶隊出擊,每次帶上一到兩千人,但回來嘛,就不必這麼多了,等我們湊足了三千人的隊伍,便對這裡實施雷霆一擊。”虎赫重重地一拳擊在虎案之上,震得上面的東西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虎帥高明!”三人都豎起了大拇指。
虎赫狼奔出兵上林裡,對上林裡的數萬定州兵形成牽制,而巴雅爾的主攻方向卻是放在定遠威遠一線,正黃旗伯顏,正紅旗富森,正藍旗肅順,約八萬精兵,再加上龍嘯軍的二萬精銳,共十萬人壓向定威一線,由正黃旗的伯顏統一指揮,而巴雅爾坐鎮王庭,居中調配,供應物資,巴雅爾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集整個草原之力,力求一戰之下,佔領定州,打通進攻中原的道路。
而定州方面,卻是採取了以前的戰略,以定遠,威遠,鎮遠三座要塞,形成了一道防禦鏈,每座要塞內駐軍五千,這三座要塞不需要出塞作戰,只要穩守要塞不失,李清給他們的指令便是,要像大海中那些頑強的礁石一般,不管海浪有多大,都得穩穩地矗立在哪裡,讓蠻族的大軍不能揮軍直入。
而定州軍的主力啓年師三萬人則在沙河鎮佈置第二道防線,這道防線纔是真正低御蠻族入侵定州的關鍵所在,沙河鎮已成了一座軍事堡壘,雖然這裡並沒有構築要塞,但三萬精銳部隊便如一座大山擋在蠻族進攻定州城的道路上,想要長驅直入,即便不管身後的三座要塞,也必須先將其拿下。
重建的旋風營和常勝營作爲機動兵力,由李清親自統率,將視戰場情況,隨時投入作戰。
而在沙河鎮,戰前的最後一次會議正在召開,定州的將領雲集與此,旋風營參將姜奎,常勝營參將王琰,定遠守將獨臂關興龍,震遠守將趙力,威遠守將黃威,再加上啓年師一衆高級將領,李清的臨時議事廳中,被擠得滿滿的。
“各位!”李清掃視着下首的各位將領:“這一次草原蠻子傾盡全力,想畢其功與一役,與我定州作殊死之鬥,這一天,想必各位也等了很久吧!”
帳下衆將轟的一聲笑了起來,氣氛很是輕鬆,這讓李清很滿意,草原與定州從力量對比上來講,還是草原佔據上風,定威一線,李清竭盡全力也只能維持五萬兵力,這還是在定州城幾乎空虛的情況下,龐大的定州城只留下了馮國的磐石營一個營五千人的兵力防守。
但定州卻有着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依城作戰,所謂攻城之戰,五倍圍之,十倍攻之,三座要塞裡雖然兵力都只有五千,但以蠻族的攻城水平,幾乎沒有拿下來的可能,更何況他們在攻打這些要塞的時候,還必須時時分出一隻眼睛來盯着沙河鎮的定州大軍。如果拋開這三座要塞,直撲沙河鎮,他們又不得不擔心這三座要塞襲擊他們的後勤,襲擊他們的糧道。
“蠻兵兵勢雖猛,但我們卻有着主場優勢,更何況,時間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李清雙手虛按,示意衆將保持平靜,“這兩年來,我們持續對草原保持着打壓之勢,不斷地將定州邊境的蠻子驅向草原深處,對草原實行了嚴厲的物資禁運,所以,巴雅爾在後勤上壓力是很大的,這場仗打得越久,勝利的天平便會向我們定州傾斜得更厲害。今天在這裡,我還要向衆將宣佈一個消息。”
李清賣了一個關子,看着衆將,稍稍停頓了一下才道:“大家一定很奇怪,這一次的軍力部署,過山風將軍的移山師哪裡去了?”
除了極少數定州的核心人物,過山風這位將軍的確是一個秘,前段時間神龍一現,在草旬狠狠地挖了虎赫一塊肉,轉眼之間,便又不知去了哪裡。
“過山風將軍率領他的移山師西渡室韋,聯合室韋人將從草原的屁股後面發動強大的進攻,當我們這力打響之後,草原蠻子的後院也將起火,我們兩面夾攻,在今年便將草原蠻子徹底平定!”李清大手用力向下一斬,大聲道。
轟的一聲,帳內頓時亂了起來,衆將又驚又喜,巴雅爾將幾乎所有的草原精銳壓到了定州邊境,草原腹地,後方必然空虛,如果這個時候有一支勁旅出現在蠻子的後方,必然讓對方顧此失彼,如此之下,大勝可期。
“當然,過山風將軍西渡室韋,聯合室韋人進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便發揮作用,所以在戰爭的前期,便靠我們在座的各位,抵擋住蠻子的強攻,將他們死死地拖住,不斷地消磨他們的兵力和銳氣。關興龍!”
獨臂的關興龍霍地站了起來:“大帥!”
“你的定遠要塞在這次大戰中首當其衝,你可有信心守住?”李清問道。
關興龍呵呵一笑,“大帥,野戰末將還真不敢打包票,但只是守住要塞,定遠五千守軍綽綽有餘。”
“很好,各位,你們所要做的便只是守住你們的要塞,而保證你們的糧道暢通,物資供應不缺,將由旋風營和常勝營擔任,姜參將王參將!”
姜奎和王琰同時站了起來。
“你們二營將是我們定州的機動兵力,要準備隨時支援任何出現危險的地方,還要清剿小股侵入後方的蠻子。”
“是,大帥!”
“各將安守本位,只需做好你們自己份內之事,那我們勝利可期。”
當軍議結束,各將紛紛上馬,奔回自己的崗位的時候,李清轉身對身邊的尚海波道:“尚先生,定州城就交與你與路大人,所有定州的後勤統籌,安置後遷的百姓,千頭萬緒,你們要多費心了。”
尚海波笑道:“大帥放心指揮作戰吧,後方軍事上有我,民事上有老路,一定會讓大帥舒舒服服地在前線作戰的。我二人只候佳音了。”
李清一笑,“這一仗,只怕要打不少日子,但願當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能漂亮地結束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