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完荊嶺大營,李清旋即又去了上林裡,呂大臨已開始轉守爲攻,與虎赫不時有小規模的戰事發生,老成持重的呂大臨陰魂不散地綴在虎赫的身後,如果虎赫有進攻的意圖,他就後退,虎赫轉身後撤,他便不即不徐地跟上。反正大家夥兒都是騎兵,方便!
相對於呂大臨的輕騎追蹤,虎赫可就難過多了,以前大營中的輜重現在他要想法設法地運回去,經驗豐富的虎赫知道,接下來的時間,也行會有很多年,主客易勢,將是草原處於劣勢之中,那自己大營之中那些輜重,工匠,軍械都將是極爲寶貴的財產,如果能全須全尾地帶回去,將會爲接下來的戰鬥增加一些成算。但如此一來,行軍的速度就可想而知,加上呂大臨如附骨之蛆一般地緊緊跟着,只要有一點漏洞,他會立刻像嗅到血腥味的猛獸一般猛撲上來,狠狠地咬自己一口的。
虎赫只能步步爲營,緩緩後退,看到日漸寒冷的天氣,虎赫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
視察完兩地的李清心情愉悅地回到定州,兩路大軍氣勢正佳,草原蠻族已是日薄西山,現在的自己只需要居中調度即可,衝鋒陷陣的機會會越來越少,也許,當攻到白族王庭的時候,自己會親自去指揮這一仗。
與上林裡和荊嶺濃厚的戰爭氣息相比,定州城裡顯得是那樣的平靜,畢竟這裡隔着戰場有好幾百里路呢?而且在定州人心中,蠻族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了,有李大帥和他的軍隊這架大傘罩着,定州人已經可以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了。
“大帥安好!”
“大帥吉祥!”
“大帥長命百歲!”
從進城門開始,一路之上總有不少的百姓在道路兩旁向李清行禮請安,李清也微笑着向衆人揮手示意。
“大帥威武!”
“大帥百戰百勝!”
兩個特別宏亮的聲音在街邊響起,李清循聲看去,卻見兩個穿着粗布麻衣的殘疾人正站在街邊,一個斷了一支膀子,另一個卻是拄着拐。那神色一看之下,便知道是退役的軍人。
李清翻身下馬,大步向兩人走去,看到李清向自己走來,兩名傷殘軍人臉上放光,齊齊地向李清行了一個軍禮。
“在那裡受的傷啊?”李清問道。
“回大帥,我們是在撫遠之戰時受的傷。”缺了胳膊的人大聲道。
“大帥,我們是常勝營的兵!”拄着拐的退役軍人驕傲地道。
“原來是老兄弟!”李清笑着捶捶兩人的胸膛,“生活可還過得?”
“大帥放心,我們受傷退役,縣裡安置得很好,現在我們都娶了婆娘,有了娃娃,種着十幾畝地,日子過得好得很!就是不能跟着大帥打仗了,心裡很不好受。”
“那就好!”李清笑道,“雖然不能打仗了,但你們種好地,多打糧食,也是爲定州作貢獻嘛,唐虎!”
唐虎應聲走了過來,“大帥!”
“拿兩柄刀過來!”李清道。
從唐虎手裡接過兩柄鋼刀,李清遞給兩名軍人,有些傷感地道:“當年我們常勝營裡的老兄弟剩下不多啦,這兩把刀送給你們,是新傢伙,比以前的要好很多,當年我們要是用這些鋒利的傢伙,你們也許就不會受傷了!”
兩名軍人接過刀,興奮得直喘粗氣。
李清笑着翻身上馬,“拿上刀,雖然受了傷,但也不要忘了你們曾是軍人,將這兩把刀將來傳給你們的兒子。”
碰上兩名當年的常勝營老兵,倒是勾起了李清的懷舊心思,對唐虎道:“虎子,還記得我們當初剛剛立營時,只有三百多人的淒涼嗎?”
“大帥,當然記得,那時我沒了一隻眼睛,一刀大哥腸子都流了出來,我們都以爲活不下來了呢,幸虧碰到了大帥,我們不但撿了一條命回來,還有了今天的富貴。”
李清想起當時的情景,笑道:“當時是你還是一刀啊,抱着我的大腿,大聲嚎哭來着?”
唐虎臉一下子紅了,獨目偷偷地瞄了一下四周,小聲道:“大帥,留一點體面哦,虎子現在好歹也是參將了,當年的糗事可不能讓現在這些小傢伙們聽到了。”
李清大笑了起來,稍傾,道:“虎子,回頭去查一下,當時那三百多人還有多少人活着,活着的不管他們現在在幹什麼,找個時間都請到大帥府,我擺宴,大家聚一聚,如果沒了的,還有家屬的話,便以我的名義再每家送一點銀子表表心吧!”
“我知道了,大帥!”唐虎道:“只怕剩下的不多了!”
李清默然無語,這一批三百多人便是常勝營的骨幹力量,衝鋒打仗都在最前面,雖然都是老兵,但當時的那種情景之下,傷亡也是極大的。也許十不存一了。
一邊向大帥府走,一邊與唐虎講着話的李清忽地停了下來,眼睛看着前方不遠處,臉上神色陡地有些複雜起來,唐虎順着大帥的眼光看去,卻見前方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街邊,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從馬車上下來,卻不是好久不見的清風司長嗎?
很顯然清風也看到了正走過來的李清,身形稍微僵了一下,但只是微微一頓之後,便轉身跨進了大門,只留了一個背影給李清。
“大帥,前邊是統計調查司的新衙門,他們剛剛搬過來,大帥,要去看看嗎?”唐虎小心翼翼地道。
李清搖搖頭,“不必了,清風剛剛從復州回來,想必有大量的公務要處理,我們就不去打擾他了,更何況,明天我們不是要議事嗎?清風也是要出席的。到時再問他吧!”
唐虎知趣地沒有作聲,對於大帥與清風姐妹的問韙,直到現在,他還是糊里糊塗,一直沒有搞清楚爲什麼一轉眼之間,霽月小姐被大帥娶進了門,而清風反而被擱到了一邊!
京城,洛陽,皇城裡和翼州李氏都是一片忙亂,傾城馬上就要自洛陽出發,下嫁定州大帥李清,皇室公主下嫁,排場自然少不了,李清不在京城,一應的該完成的禮節卻都是由李府來操辦。
傾城公主是天啓皇帝最爲寵愛的妹妹,自然這出嫁的嫁妝也是分外驚人,除了按規紀公主應得的那份之外,天啓皇帝額外賞賜更是讓天下矚目,不說別的,單是那陪嫁的一千五百名宮衛軍便足以震驚世人,這一千五百人可都是有家有室,光是將他們的家屬移居到定州,便是一筆巨大的花銷。
公主還有一段時間纔會出門,但已經有大批的人開始提前出發了。
宮中,傾城終於脫下了軍裝,換上了紅妝,皇后娘娘那裡專門派了老宮人來言傳身教一些待嫁的女子應知的事情,禮部的官員也要每日來給公主講出嫁的相關禮儀,總之,即將出嫁的傾城是每日無比的煩惱,這些東西比舞刀弄槍難多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們現在都給我出去!”不勝其煩地傾城終於發飆了,將幾個禮部專門派來的老學究一股腦地趕了出來,明晃晃的鋼刀讓幾個喋喋不休的老人臉露驚慌,跌跌撞撞地逃將出來,正好碰上下朝的天啓皇帝,一看他們的模樣,天啓便知道幾乎隔幾日便要上演的戲碼再一次出場了。
“傾傾!”走進門,天啓有些惱怒地看着正將長裙提起挽在腰上,手裡提着把刀氣呼呼地站在房子正中的傾城。
“皇帝哥哥,不就是嫁給人嗎,那有這麼多又麻煩又羅嗦的禮節!”傾城很是不滿地道。
“不要胡說!”天啓氣呼呼地坐下,“這些禮節關係皇家威儀,豈能馬虎!傾城,從明天起,你必須認真地聽這些官員給你細細講授,你也要一條一條地銘記在心。”
看到天啓真有些生氣,傾城軟聲道:“皇帝哥哥,你又罵我了,傾城就要走了,遠赴定州,也不知什麼時候才又能看到你,我走了,你便是想罵也罵不着我了!”
聽到傾城的話,天啓不由心一軟,皇家子女,像自己和傾城這樣自小感情便極佳的兄妹可以說是少之又少,一想到傾城即將遠嫁,只怕以後見一面都難了,心裡也不由傷感起來。
“傾城,你知道嗎?李清已經要大獲全勝了,他三路大軍齊出,已將巴雅爾包圍起來了!”天啓決定說些高興的事情。爲禍大楚數百年的蠻族終於要在自己手中被終結了。
傾城狡滑地一笑,“是啊最啊,聽說李清高興的要死,爲了慶祝還專門納了一個如夫人進門呢!”
天啓張口結舌地看着傾城:“傾傾,這是那個多嘴的跟你說的?”
傾城笑眯眯地道:“皇帝哥哥,你可別忘了,傾城可不是大門不邁,二門不出,養在深宮的那種公主哦!這些事情,豈能瞞得過我,李清在大婚前搶着納妾現在已是傳遍天下的風流軼聞了,大楚那個不知,誰人不曉,真是可惡,這不是存心讓我難堪嗎?對了,皇帝哥哥,李清是納了那個叫清風的入門麼?”
天啓哼了一聲,“你不是什麼都清楚麼?還問我做什麼?這事不是已傳遍天下了麼?”
“皇帝哥哥,外面也只傳說李清納了一個妾,可沒有說這妾叫什麼名字,對了,肯定不是清風,否則,以那清風的名聲,傳聞之中那會不提及,哼,原來還不只一個!”
天啓看着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手提着刀的傾城公主,心裡一片悲哀,傾傾又暴露出她長年廝混軍營的真性情了,看來想在短時間裡將傾傾打造得稍具淑女形象的計劃是完全破產了!幸好李清與傾城打交道不多,否則見到傾城這個形象,只怕早將他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