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清風一行人漸行漸遠,雖然寒風凜冽,但納芙仍然是渾身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剛剛不過是擡頭看了她一眼,對方竟然象有神靈附體一般,居然徑自回頭就瞧了過來,要不是自己低頭得快,而且身邊的侍衛也不着痕跡地悄悄移動了一下身體,將自己擋住了大半,說不定清風那個魔鬼就會發現認出自己,這個女人的直覺太可怕了,納芙此時的心還在砰砰亂跳。
此時的納芙僅就外形上來看,和奴隸營中所有人並沒有什麼區別,蓬亂的頭髮亂糟糟地堆在頭上,臉上,手上搓滿了黑泥,穿着一件補丁摞着補丁的破亂衣衫,夾雜在一羣奴隸之中,絲毫不起眼。
納芙混進奴隸營的目的就是要來刺殺李清的。那天在城上,諾其阿的一句話讓納芙鼓起了巨大的勇氣,只要李清死了,那麼定州軍就將軍心渙散,就會潰不成軍,那自己的族人,自己的父親面臨的危局就會迎刃而解。納芙恨李清,最寵愛自己的兩個哥哥先後死在李清手裡,一直像一隻老母雞一般護着她的虎赫叔叔死在李清手裡,那些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在李清面前折戟沉沙,永遠地離開了她。現在,又輪到自己的父親了。這個時候,納芙深恨自己是一個女子,不能像哥哥們一樣拿起刀槍,走上戰場。
定州軍收容奴隸的行爲讓納芙看到了希望,只要能混進定州軍營,那麼一切便有可能。帶着自己的一些忠心的侍衛,納芙瞞過了城裡所有的人,偷偷地混進了奴營之中,那怕是將自己折騰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今天晚上必須要動手了,因爲這一批奴隸隨時都有可能啓程去定州,一旦拔營離開,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
李清這個目標實在是太明顯了,站在定州軍營裡任何一個地方,那面高高飄揚的血紅色的李字大旗下,便是李清的中軍大帳,在納芙的眼裡,那旗幟就是用她的族人的血來染紅的。
夜已深,大多的奴隸們都人擠人地擠成一團,蜷縮在睡下了,清風走後,王琰安排的士兵們又抱來了大堆的木柴,將火燒得更旺了一些,更有火頭兵們熬了薑湯,每人分發一碗,有了這些打底,凍得發抖的奴隸們勉強可以睡一覺了。
納芙和她的四個侍衛縮在角落裡,破爛的衣衫下,掩藏着他們從定州繳獲而得來的連弩,這種五發連弩箭全部由精鐵打製,數十步內,殺傷效果驚人,即便是鐵甲也可輕易破開,只要李清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納芙相信,在這種強力武器的攢射下,李清絕無幸理。要知道,當年青部首領哈寧齊就是在千軍萬馬之中,被這樣幹掉的。
“玉兒扁,玉兒絳,巖坎燕,哈魯比,我們這一去,有死無生,不論成功與否,都不可能活着回到巴顏喀拉了,你們做好準備了嗎?”納芙壓低聲音,莊重地問道。
“追隨公主,萬死不辭!”四人伸出手,握在一起,凝重地道。
納芙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們的手上,“好,不愧是我草原好男兒,玉兒扁,你們兩兄弟先摸出去,在外面等我們,我們馬上就到!”
玉兒扁站了起來,四面觀察了一下,發現周圍的奴隸大都睡得很沉,裝模作樣的伸了一個懶腰,伸手提着褲子,做出一副要去小解的模樣,向外摸去,緊接着,玉兒絳也摸了出去。
過了大約半柱香功夫,納芙和剩下的二人使了一個眼色,三人便一前一後地,踮着腳悄沒聲地溜出了奴隸營。
奴隸營外,通往中軍大營的道路上,被挖出來的積雪東一堆,西一堆地如同小山一般凌亂地放着,被寒風一吹,凍得極爲結實,王琰便靠在一座雪山之後,雖然戴着手套,但仍然感到手被寒風吹得發僵,已是下半夜了,但清風司長所說的那些刺客還是影蹤不見,也不知是不是清風司長有些神經過敏了,幹這一行的人大都都有些職業病,瞄了一眼離自己不遠的鐘靜,清風司長的這位貼身護衛懷抱着刀,眯着眼似乎正在打瞌睡,神情裡看不出絲毫的不耐,顯然耐心比自己要好得多,也許是出於對自家小姐強烈的自信。
王琰忽地自失地一笑,自己興許是離開清風司長麾下太久了,居然忘記了司長那令人驚歎的能力,只要她說有,那肯定是八九不離十。
先前聽到清風的話後,王琰驚出了一聲冷汗,奴隸營便在他的營地旁邊,常勝營也負有保護和監管他們的責任,要是讓刺客從這裡混進中軍大營,那怕他們只是鬧出一點動靜來,自己也要擔上責任,幸虧清風司長今天來了,否則還真不知如何收場。有些惱怒的他挑選了一批得力士卒,與自己親自領隊,鍾靜帶領的一隊統計調查司特勤,潛在這裡提前埋伏,一定要將這批膽大妄爲的傢伙生擒活捉,掂了掂手裡的流星錘,王琰舔舔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行刺?這可真是太歲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一直眯着眼睛的鐘靜霍地睜開了雙眼,微微伸展了一下四肢,向王琰打了一個手勢,王琰心底一驚,鍾靜發現了什麼?但馬上,他便聽到了極爲輕微的嚓嚓聲,這也有人在極爲小心地向這邊走過來,王琰深深地看了一眼鍾靜,這個女子的武功果然厲害,至少在聽力上,自己是要甘拜下風了。
王琰直起了腰,隱蔽地發出手勢,清風司長要的是活的,要是依着他的意思,亂箭齊發,直接搞成刺猥狀,簡單省事的多了。
玉兒扁和玉兒絳二人在前邊開路,貓着腰,小心地在雪山之中穿行,在他們身後數十步處,巖坎燕與哈魯比一左一右,將納芙夾在中間,緊隨而來,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中軍大營。鍾靜擡起手,向前指了指,又點點自己,指向後方,示意王琰封住去路,自己去後邊包抄,王琰會意地點點頭。
背靠着雪山,王琰在心裡默數了十個數,長身而起,徑直現身在玉兒扁和玉兒絳身前十數步處,冷笑道:“二位,走錯路了吧?”隨着王琰現身,在他的身側身後,數十名士卒同時閃現。
玉兒扁兩人大驚失色,被發現了,兩人下意識地同時抽出連弩,喀的一聲,已勾動了板機。王琰一眼便看到了對方手中的東西,不由大驚,這種弩機他是最熟悉不過了,定州生產出的這種連弩第一批裝備的便是當時由他統率的特種大隊,幾乎是在對方兩人的手剛剛擡起的時候,王琰已直挺挺地向前倒下,便如同一個木樁子般啪的一聲便砸到了地上,同時手裡的流星錘已帶着嘯聲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正中玉兒扁的胸口,哼也沒哼一聲,玉兒扁胸膛已是被沉重的流星錘砸得向內凹陷進去,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的身體擊飛,離地數尺重重地摔在地上。
身後傳來士兵的悶哼聲,顯然已有士兵中箭了,王琰又驚又怒,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讓自己人吃了虧,狂怒之下的王琰單手在地上一撐,騰身而起,玉兒絳手裡的連弩已射空,看到王琰撲來,劈手便將手裡的弩機向王琰砸去,伸手拔出藏在腰間的彎刀,狂吼道:“公主,快跑啊!”
公主!王琰一呆,蠻族公主?怎麼會來當刺客?不容他多想,玉兒絳已是撲到了他跟前,王琰冷笑一聲,腳一勾一踢,落在地上的流星錘像被踩了一腳的蛇一般,驀地昂起頭,一個錘頭直撲玉兒絳,王琰手一伸,握住別一截錘柄,腳步一錯,已是到了玉兒絳身側。
噹的一聲響,玉兒絳手裡的彎刀擊在流星錘的鐵鏈之上,將錘頭擊偏,手腕陣陣發麻,不及做出第二反應,急衝而來的王琰手一抖,長長的鐵鏈便套在了他的頭上,王琰腳步不停,仍是向前奔去,鐵鏈拉緊,喀喀有聲,玉兒絳臉色漲紫,舌頭吐出,已是生生被勒斃。
玉兒絳驚呼的聲音響起時,納芙已是看到了前方一個巨大的身影正在衝過來,攔在他身前的玉家兄弟瞬間便雙雙倒在地上,不等她做出第二反應,那個巨漢已是衝到了他們身前十數步處,手裡的流星錘不住地甩動着,正冷笑着看着他們。
三人猛地轉身,身後,鍾靜懷抱着腰刀,臉露譏俏,而在她的身後,十數名黑衣特勤手裡的弩機正正地對準了他們。
巖坎燕的手正欲擡起,鍾靜已冷笑着道:“如果不想死,就最好不要動。”
納芙臉如死灰,呆呆地道:“我還道我瞞過了她,沒想到那個賤女人還是發現了我們。真是天意啊!天意叫我不成功,如之奈何!”
王琰冷笑道:“即便讓你們進了中軍大營又如何,憑你們也想接近大帥?當真是癡人說夢!想在我們定州大營中搞風搞雨,當真是壽星公上吊,你活得不耐煩了!來人,給我將他們捆起來。清風司長還等着見他們呢!”
溫暖的大帳內,清風正端着一杯微微冒着熱氣的酒,小口小口地品味着,看着被押進來的納芙,清風微笑道:“納芙公主,定州一別,忽忽數年,想不到今日以這種方式見面。當真是可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