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微微一笑,卻不答屈勇傑的話,而是道:“李清自平定草原,又在草原一戰之後,背後下陰手,將盟友室韋人狠狠捅了一刀,如今不僅是草原,便連室韋人的地盤也落入他之手,年後他設立西域東西都護府,正式將這些地盤納入到自己的統制之下了。”
“此子雄才大略,心恨手黑,一戰而定草原及室韋人,非大謀略者很難做到,雖說此子將大楚數百年之痛一朝解決,但他也不讓人省心啊!”龍先生嘆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當年首輔陳西言老大人一語中的啊!”
屈勇傑也是無言,對於李清,他可是有着切膚之痛的。“龍先生說昨不錯,如果現在是大治之世,那麼憑着李清的才能,自然成爲大楚的西域屏障,就算他遠征西域,再爲大楚開疆拓土也不稀奇,但現在,他明顯已將目光轉到中原,開始他的佈局了。”
袁方點點頭,“不錯,此人野心極大,單看他能夠放下與蕭氏仇恨而與蕭氏結盟,藉機謀得幷州,與呂氏簽定互不侵犯條約卻又佔據着盧州的長琦,羅豐兩地,並派水師暗助曾氏,便可知道他打得是什麼注意。”
龍先生搖頭道:“李清與寧王一樣,都是打着遠交近攻的主意,寧王助呂氏攻擊曾氏,李清便暗助曾氏對抗呂氏,兩家拖得時間越長,於李清便越有利,呂氏如果被曾氏拖垮,那定州鐵騎會毫不猶豫地自幷州而入,全面佔領呂氏領地,而他的水師又在曾氏領地之內,到那時,水陸並進,曾氏除了向他低頭,還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屈勇傑打仗是把好手,對這些彎彎繞繞的謀略佈局卻有些遲鈍,聽到龍先生一番分析,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龍先生,如你所言成真,那到時候李清的勢力豈不是無法遏制了,想必到那時,就是他進兵中原的時候了。”
龍先生嘆道:“就是這樣,李清這是正大光明的陽謀,便算你知道又如何,局勢所迫,你仍然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來,呂氏希望迅速擊敗曾氏,再掉轉頭對付李清,但李清豈會讓他如願,如果曾氏當真不敵,我料李清就算沒有準備好,也會悍然出兵,攻擊呂氏,使其陷入兩面作戰。”
“沒有破解之策麼?”屈勇傑道。
龍先生微微一笑,“也不是沒有,其一就是呂氏在極短的時間內擊敗曾氏,但這顯然不太現實,其二便是寧王出兵曾氏,與呂氏兩面夾擊,迫使曾氏投降,然後呂氏回身對付李清,將李清拖住。但這要有一個條件,便是寧王首先要取得秦州之戰的全面勝利,纔有機會騰出兵力對付曾氏。”
屈勇傑搖頭道:“秦州之戰,寧王那有可能輕鬆獲勝,如今看起來,倒是寧王要先敗上一場。”
“還有一個機會。”龍先生道。
屈勇傑精神一振,道:“願聞其詳。”
“翼州!”龍先生道。
“翼州是李清家族所在地,如果中原勢力中有任何一方突然進攻翼州,翼州危急,李氏肯定要命令李清提前入關參戰,這樣也可能打破李清的戰略佈署。”龍先生道。
袁方搖搖頭,“這不大可能,蕭氏如今不會與定州起衝突,而寧王更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挑起與李清的戰爭,如果激怒李清,徹底與蕭氏結盟,定州鐵騎跨入中原,寧王便要敗了。”
“如果我們去攻擊翼州呢?”屈平忽地道。
房內三人都笑了起來,“小子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屈勇傑笑罵道,“寧王與蕭氏都有實力對翼州動手,但卻不敢去捅這個馬蜂窩,而我們,是既無實力,也不需要去捅馬蜂窩。”
“父親大人也太小看我們定州軍了,據我所知,翼州也只有二三萬人馬,而且還有五千精騎去了定州,在兵力上反而是我們佔優勢,爲什麼我們就沒有實力呢。”
龍先生搖搖頭,“屈平啊,你先去看看地圖吧,我們與翼州的接壤之地,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而翼州自從李清崛起之後,便抱定了堅守的策略,翼州各險要重鎮,均是遍築堡壘,聽袁方說,這些堡壘都是李清在定州首創的棱堡,極難攻打,當年完顏不魯六萬大軍都沒有能打下撫遠,你想想我們這一點人馬當真去攻打翼州,只怕還沒有深入翼州本土,便給消耗完了,到了那時候,興州還能保嗎,我們身邊的兩頭猛虎都會一頭撲上來,將我們血淋淋的撕碎的。”
“如此說來,李清便沒有辦法遏制麼?”屈平不服氣地道。
“所以龍先生剛剛說李清所行乃是陽謀,他光明正大地佈下局來,如何破局,不僅是我們要想的事情,蕭氏,寧王,呂氏等人又豈會看不出來,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清即便一環扣一環地佈下局來,世事又豈能盡如他意,逐鹿中原,如果有這麼簡單,那蕭浩然與寧王又何必苦苦籌劃數十年?”屈勇傑笑道。
“你父親所說不錯,如今我們,卻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而已,但當務之急,卻是我們興州自身的實力需要迅速提高,屈兄,情報我來負責,軍晌龍先生爲你籌劃,戰略佈局,外交溝通也是龍先生爲你辦了,你所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了。”
“軍隊!”屈勇傑站了起來,“龍先生和袁兄放心,有一年時間,我便能將眼下三萬興州兵練成精銳,二年,我可以練出五萬兵,如果有三年時間,只要晌銀保證,後勤無虞,我便可練出十萬兵來。”
龍先生笑道:“可別又練出的是當年御林軍那般模樣的精銳,被李清定州兵一擊而潰。”
被龍先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屈平臉上露出怒色,但吃一暫長一智的他如今對龍先生可是隻敢怒不敢言,而屈勇傑雖然老臉泛紅,但對龍先生的嘲諷倒是毫不生氣,很是認真地道:“龍先生所言極有道理,當年與定州兵一戰,對我而言如同當頭棒喝,將我徹底打醒了,李清說得對啊,沒有上過戰場的兵永遠也稱不上精銳,當年的御林軍只能算是好看的軍隊,而定州兵纔是能打仗的軍隊,但眼下中原亂戰,想必我們興州兵是不會缺仗打的。”
袁方失笑道:“你也想步李清後塵,來一招瘋狗精神麼?”
“只要能打贏,別說是瘋狗,便是瘋牛,我也認了。”屈勇傑哈哈大笑。“雖說我不喜歡李清,但此人練兵確實厲害。”
屈平奇怪地道:“父親,剛剛您還說了,我們實力不夠,不能招惹翼州,但您剛剛又說我們興州不缺仗打,那我們能去打誰,翼州都不能打,那左近便只有寧王與蕭氏,他們更強大啊!”
龍先生笑道:“我們不打翼州,是不想讓蕭氏或者寧王撿便宜,但蕭氏或者是寧王,我們並不是沒有機會去敲打一番的。”
“這話卻是如何說?”屈平大惑不解。
“這就要看時機了,對於我們興州,只要拿捏好時機,便能謀取最大的利益。”龍先生道:“興州的策略,便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讓蕭氏與寧王保持均勢,簡單地說,便是我們看誰要輸了,落了下風,我們便去幫誰。總之,讓他們打得越慘越好,這個時候,即便我們去佔了某些人的便宜,他也不敢發脾氣,還得來我們這裡陪着小心,希望能將我們再拉過去。”
“這,這不是兩面三刀麼?”屈平咋舌道。
“孩子,這就是政治!”袁方意味深長地道:“軍事從來都只是政治的輔助手段,爲了達到政治上的目的才採取的手段。”
屈平似懂不懂地點點頭。
“李清能從區區一個校尉數年之內經營出偌大的勢力,東家,你如今的底子可比他當年要強上太多,你能做出他這番事業來麼?”龍先生喝了一口茶,道。
屈勇傑站了起來,意氣風發,“有龍先生的運幬帷幄,袁兄的鼎力相助,屈某當然有信心重塑大楚威信,將這些亂臣賊子統統斬於馬下。”
“還有我!”屈平揮舞着拳頭,“兒子別的本事沒有,帶兵打仗,衝鋒在前卻是絕不人後。”
室內諸人都是大笑起來。
夜深人靜,龍先生孤零零地矗立在月下,仰頭看着一輪殘月,喃喃自語,“李清,李清,你也想躍馬中原麼?你是想重塑大楚之魂,還是想另起竈爐,再立門戶呢!”
殘月無聲,幽然隱於雲後,只留給他一片黑暗和無邊的寂靜。
臨溪鎮,一場大戰正在激烈地進行着,張偉率領着一萬南軍,正猛攻着蕭天賜率領的一個營的御林軍,雙方在臨溪鎮外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爲了防止蕭天賜掘堤放水,張偉每一次只投入一到兩個營的兵力,張偉打得注意便是消耗戰,你想放水,行啊,那也只能淹我前鋒,只要水一放,我後軍猛撲上來,你可就無計可施了。兩軍膠着在一起,在臨溪鎮外圍纏鬥。
“蕭將軍,怎麼辦,現在部隊傷亡很大,要不要將外面的兄弟撤進鎮子來,然後傳令放水!”
一名御林軍官焦急地頭號蕭天賜。
蕭天賜嘿嘿一笑,“不慌,沾着這些狗東西,慢慢將他們引進鎮子裡來,我們則慢慢地撤向山神廟,我給張偉一個機會,讓他包圍我。”
“將軍,鎮子裡還有數千老百姓呢!”御林軍官臉色大變。
蕭天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