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正在大口喝酒的唐虎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王琦,不由大吃一驚,“你怎麼會在這裡?”
王琦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唐將軍,不但我在這裡,司長也在這裡?”
“小姐也在這兒?”唐虎訝然。目光看向鄧鵬。
鄧鵬點點頭:“不錯,大帥命令清風司長暫居連山島,年前就來了,在這裡已住了數月之久了。”
衆人的目光轉向王琦,他既然來此,定然是奉了清風的命令。
“清風司長有什麼事麼?”鄧鵬問道。
“鄧統領,小姐請陳澤嶽將軍,唐虎將軍,鐵貌校尉上山一唔!”王琦道。
衆人都是一陣沉默,瀋州之敗,可以說有很大程度上是由清風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清風懷有私心,在發現傾城之謀後,斷然採取措施,逮捕納芙,更爲激烈一點的話,以清風當時在定州的權力,她完全可以幽禁傾城,而阻止這一次的兵變,那麼瀋州之變便不會發生,更不會讓數萬士兵葬身雪原了。從這一點上來看,陳澤嶽的一雙腿便可以算是折在清風的手上。
陳澤嶽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手撫上斷腿,默默地倒一杯酒倒進了嘴裡。如果不是清風的身份太過於特殊,陳澤嶽都想破口大罵了。
“我,不想去!”唐虎重重地將酒杯頓在桌子上。在座諸人,鄧鵬,陳澤嶽,唐虎,鐵豹都是知道這一次定州兵變的真相的,而諸如鄭之元,黑鷹,劉源等人,則還是矇在鼓裡。只知道清風司長肯定是犯了什麼錯才被放逐到這裡,但卻是萬萬想不到清風居然做下如此大的事來。
鐵豹悶悶地道:“我,也不想去!”
王琦苦着臉,將求助的眼神看向鄧鵬,鄧鵬的兒子認了清風做乾孃,不管怎麼說,兩家也算是有了聯繫,王琦希望鄧鵬能幫着說幾句話。
鄧鵬沉吟難決,這事兒實在讓他難以起齒,大帥將清風放逐在這裡,心意也是讓人難以猜測,說是放逐吧,但定州那邊並沒有剝奪清風的一應職司,便是清風的貼身侍衛,保護,也是一如往常,便連王琦這樣的特種大隊也隨身跟隨着清風,而且清風所做的事情,說到底,除了幾個當事之人,以及定州相當少的一應高層之外,外人根本無從知曉。如果大帥不想追究此事,也許過上一段時間,清風司長便會回到定州,此時如果斷然拒絕,於己,於陳澤嶽都是大大不利。
撫着鬍鬚,想着如何找出一個兩全齊美之策之時,那邊的陳澤嶽已是開了口,“虎子,去,爲什麼不去!我們在定州這麼久,何曾聽說過清風司長請過人?今天你我的面子好大,我們一定要去。王將軍,請回復司長,我們今晚,準時會到!”
“多謝陳將軍!”王琦大喜,向室內諸人抱拳一揖,轉身急步離去。
“老陳,爲什麼要去?你的腿……”陳澤嶽猛地豎起手掌,打斷了唐虎的話,陳澤嶽是極其聰明之人,從室內諸人的表現來看,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清風所謀,既然大帥沒有公佈,便明大帥絕不想此事大白於天下,那麼清風說不定就還有復起的一天,陳澤嶽不想無謂的樹立這麼一個大敵,而且,清風如果當真復出,自己這一次給了她面子,便也間接向她表明了自己不會因爲此事而給她上任何眼藥的態度,那麼,她便欠了自己一個絕大的人情。
鄧鵬有些訝異地看了一眼陳澤嶽,他萬萬沒有想到陳澤嶽居然有如此氣量,在鄧鵬的眼中,陳澤嶽完完全全還是一個年輕人啊,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啊!鄧鵬向他投去讚賞的目光,陳澤嶽微笑着向鄧鵬欠身示意,陳澤嶽知道,自己的心思當然是瞞不過鄧鵬這種在官場中打滾了幾十年的人物的。
清清湖畔,燈籠高懸,微風徐來,長方形的條桌之上鋪着雪白的桌布,沒有什麼山珍海味,珍味佳餚,只有蓼蓼幾碟小菜,不過讓衆人大感意外的是,這些菜居然是清風親自動手弄的,當鄧鵬一行人來到清風的居所前時,恰好看到清風正將菜一一地端上桌來,而一應侍衛都遠遠地守候在一側。看到衆人訝異的面容,一邊的王琦無奈地聳聳肩,低聲道:“小姐一定要親自動手,大家也沒有辦法,從擇菜,清洗,製作,完全是小姐一人獨立做完的。”
上來諸人,自然各有一番心事,能到這裡來的,自然身分都不低,像陳澤嶽,唐虎,鐵豹,鄧鵬等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明白清風這是在以另一種形式向幾人賠罪,而鄭之元和黑鷹則是有些感動,清風即便被大帥所疏遠,但身份擺在這裡,即便是此地資格官位最老的鄧鵬,與她比起來,也還差了老大一截呢。
衆人神色各異地在清風的熱情招呼着坐了下來,陳澤嶽低着頭,不知在想着什麼,唐虎一隻獨眼看着頭頂上的紅燈籠,好像那燈籠上突然開了一朵豔麗的花。鄧鵬若有所思。
“清風手藝不佳,只能勉強弄這幾樣小菜,大家還請不要介意!”清風笑吟吟地道。提起酒壺,爲衆人倒酒,卻是從陳澤嶽先開始。
陳澤嶽微笑欠身,連道不敢。到了唐虎面前,唐虎對頭頂之上的紅燈籠似乎熱情不減,頭都沒有低一下,輪到了鐵豹,鐵豹卻是趕緊站了起來,避到了一邊。
走到鄧鵬面前,清風道:“清風來連山島有日子了,多謝鄧統領一直以來的照顧有加。”
鄧鵬站了起來,笑道:“司長言重了,司長來連山島小住,鄧鵬不過略盡地主之誼罷了!”
清風一笑轉身,替鄭之元與黑鷹也倒上酒,兩人卻也是吃不住,學着鐵豹,避讓到一側。
端起酒杯,清風道:“清風今日此酒,卻是賠罪的!”轉過身來,向着陳澤嶽,竟然彎腰行了一禮,雙手舉杯,“陳將軍,是我害了你!”
陳澤嶽雙腿皆去,不能移動,看着清風此舉,想起失落在雪原上的雙腿,一股熱血涌上頭來,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一員雄心勃勃的武將,沒了雙腿,對他的打擊可想而知,但以清風的身份,即便對自己不理不睬,只要大帥不發話,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忍下這口氣去,清風今日既然已降尊紆貴,自己又還有什麼好說的,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端起酒杯,“司長言重了,沙場搏殺,刀槍無眼,澤嶽能留下一條命來,已經是僥天之倖了!”聲音竟是有些哽咽了。看着陳澤嶽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清風的眼中多了幾份欣賞,“好,陳將軍,如果他日清風有回報一日,必將讓將軍滿意!”將杯中酒也倒了下去。
將杯中倒滿,清風轉向唐虎,“虎子!”
唐虎低下頭來,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道:“小姐也知道,虎子我向來是以肉下酒,即便困守白馬渡,虎子若有了酒,總也能想法設法弄點肉食,哪怕是老鼠也行,今日無肉,虎子這酒卻是難以下嚥!”
清風身子一僵,怔了半晌,一邊的鄭之元和黑鷹都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唐虎這是怎麼哪,隱隱感到這其中的隱情必然非同小可,虎子雖然是李清的親衛,倍受信任,但清風不但是統計司的司長,更是大帥的枕邊人啊!唐虎居然這麼不給面子?
鄧鵬默然不語,他與陳澤嶽二人都瞭解唐虎的性子,知道此時若自己發話,說不定會適得其反,唐虎沒有掀翻了桌子,已經是很不錯了。
場面僵了片刻,清風忽然笑道:“好,虎子想吃肉也行,我當年在草原上之時,卻也跟着那些人學了一些烤肉的手藝,王琦,把火架起來!去殺一隻羊。”
“小姐!”王琦大叫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憤怒的神色,惡恨恨地盯着唐虎。
“算了吧!”鄧鵬霍地站了起來,陳澤嶽眼中露出震驚的神色,而唐虎終於低下了頭,看向清風,獨目之中也滿是不可思議。
當年草原之事對於清風是絕大的禁忌,是她心中永遠的痛,是她不可觸摸的逆鱗,這件事,唐虎是瞭解的最清楚的,清風居然自己提起了當年之事,這不能不讓唐虎爲之震驚。
清風悽然一笑,“虎子,我還想喝你泡得那種濃茶呢,你想吃肉,我便爲你烤又何妨!”
唐虎鬱悶地仰天大叫了一聲,端起酒杯,“我喝還不行嗎?”一口將酒倒下去。
“好,看來我還有機會喝你的濃茶了!”清風眼中忽地淌下兩行淚珠,藉着舉壺倒酒的機會,不着痕跡的擦去,轉身面向鐵豹,鐵豹站了起來,“不敢當小姐敬,我敬小姐!”他不像唐虎,可不敢與清風叫板,那怕是現在的清風。
三位當事者都喝下了這一杯酒,後面就顯得輕鬆多了,唐虎仍然一句話也不說,反正是杯到酒幹,陳澤嶽倒是平靜了下來,有說有笑,似乎這當真只是一頓普通的宴席,而鄭之元和黑鷹則是如坐鍼氈,總是覺得事情有那裡不對頭,但卻又找不到根腳。
一頓飯下來,酒量最大的唐虎卻率先醉倒了。下山的時候,卻與陳澤嶽一般,被二人擡着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