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龐大的艦隊在遠離海岸的黑水洋上組成數個戰鬥集團,除了以兩艘萬料鉅艦啓元號,開泰號爲核心的艦隊之外,走在艦隊最前面的卻是以一艘五千料戰艦,二艘三千料戰艦及數十隻其它小型艦隻組成的前哨。
今天海上風浪極大,可以看見即便是五千料戰艦也隨着波浪起伏不定,而那些僅有千料的先登,赤馬剛更加不堪了,一會兒出現在波峰,一會兒又跌下谷底。
啓元號的甲板之上,卻擺着一張桌子,桌上放滿了各色菜餚,鄧鵬與周王對面而坐,風浪雖大,但對於啓元號這種海上超級巨無霸來說,卻還顯得不夠瞧,只是微微有些起伏而已。
凝視着腳下龐大的船隊,鄧鵬心中充滿了自豪,數年之前,自己還僅僅只是一支破破爛爛的艦隻統領,攤上一個只知撈錢的糊塗主子,堂堂的水師艦隊竟然淪爲走私的船隻,這曾讓他感到恥辱,併爲此灰心喪氣。而就在以爲自己這一生就將這樣在庸碌和不甘之中渡過之時,李清來了。
李清的到來,給了他一個夢想。給了他一個實現畢生心願的希望。
如今,數年過去了,這個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龐大的艦隊縱橫黑水洋上,昔日的畏途對如今的定州水師而言,已成康莊大道。
那時的自己,只是夢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爲一艘五千料戰艦的指揮者,萬料鉅艦更是想都沒有想過,但現在,五千料的戰艦已成了定州水師的主力作戰力量,而自己腳下的啓元號,纔是黑水洋上真正的巨無霸。
雖然不知道主公一個陸軍將領,爲什麼會對水師情有獨衷,並在定州發展之初便力排衆議,成立水師並花費大量金錢裝備,但鄧鵬着實歡喜。他慶幸自己遇上了一個好主公。
“周王殿下,我敬你!”鄧鵬舉起酒杯,笑道,“乘風破浪,觀戰艦英姿,賞大風巨浪,以其佐酒,人生一大幸事耳!”
周王生於海島長於海島,對於風浪並不陌生,只是神情卻仍是有些拘謹,周王並不是傻瓜,從內心深處來講,他當初選擇投降,雖說是爲了不使臺島遭受更大的劫難,但更深一步卻是爲了自己的安全。相對於現在即將成爲復辟的周朝皇帝,他其實更想老老實實地做以前那個尚沒有見過面的定州大帥李清承諾的周候。
內心之中的矛盾和不安讓他寢食難安,一方面,能讓大周旗幟再一次飄揚在大陸之上,甚至在將來的某一天,以皇帝的名義去洛陽祭拜祖陵,是他深藏於內心之中的希望,但在另一方面,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一面旗幟,一個傀儡,在李清需要自己的時候,他可以將自己高高供起,一旦自己的作用失去,他也隨時可以將自己拉下來。一旦做了這個皇帝,再從那個位置上下來,其實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黃泉路。
而眼前的鄧鵬,卻是李清的心腹大將,是這支龐大艦隊的指揮者,在鄧鵬的面前,周王絲毫沒有即將成爲皇帝的自覺,陪笑着端起酒杯,道:“將軍好豪情。來,我們幹了!”
兩人笑着一碰,一飲而盡,但各自心情卻是兩樣。
鄧鵬站起身爲兩人的酒杯之中倒滿美酒,笑道:“周王殿下到了定州,便將在李大帥的輔佐之下登上皇位,那時末將再想與殿下您喝上一碗酒可就難了,今天機會難得,末將再敬殿下一杯!”
周王笑道:“將軍這是說哪裡話,只要將軍有意,隨時都可以去找我喝酒!”
鄧鵬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周王殿下了!”其實兩人也都知道,這只不過是彼此之間的客套話了,等周王登上皇位之後,鄧鵬躲他還來不及,焉肯巴巴地去找他喝酒。
周王嘆了一口氣,眼光掃向船舷的另一側,那裡,正站着她的女兒嫣然公主,雖然還只有十四歲,但嫣然公主卻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此時扶舷而立,一襲輕紗罩在臉上,正癡癡地看着臺島方向。
“公主是故土難離啊!”鄧鵬笑道,“公主嫺靜淑德,鄧某雖然接觸不多,但卻感觸頗深,以公主才貌,正是我家大帥良配,郎才女貌,天作地合啊!鄧某卻是要先恭喜周王殿下了,這一到定州,殿下登基,公主大婚,我們定州是雙喜臨門啊!”
周王清楚,當初衛剛堅持要與李清聯姻方肯投降,這是爲自己爭取的最後一點保命的砝碼,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李清會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不會過分爲難自己,但這一切首先要建立在女兒能真正地成爲定州的主母。周王不會傻到將自己認爲是定州之主了。
“鄧將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想到女兒的未來關係到自己的性命,甚至關係到周氏的命動,周王雖然有些吞吞吐吐,但仍是下定決心要打探一番。
鄧鵬略微有些奇怪,但仍是拱手道:“周王請問,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燕大人曾隱約與我透露過,在定州,有一個女人十分強勢,聽說,聽說李大帥的前任夫人傾城公主便是間接命喪在此女之手,而且此女與李大帥關係非同一般啊,對李大帥的影響是無以倫比啊!”周王鼓足勇氣問道。
鄧鵬嘴裡正含着一口菜,聽到這個問題,頓時劇烈地咳漱起來,直到將嘴裡的菜吐出來,再喝了一杯酒,這才勉強平靜下來,藉着這個機會,他也趁機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心中不由大罵燕南飛,唯恐天下不亂,這個事情自己回去之後一定要知會大帥,尚清之爭曾是定州內憂之一,別搞不好以後又來一個燕清之爭。
“燕大人入定州並不久,有些事情不是太清楚,恐怕是有些空穴來風了。”鄧鵬淡淡地道:“傾城是大楚公主,嫁入定州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更是在大帥遠征之時陰謀發動叛亂,險些置大帥於死地,於大帥脫險之後,服毒自殺,並不是周王殿下聽到這些莫明其妙的消息。”
清風在定州之變中扮演的角色,鄧鵬作爲李清的心腹大將,是十分清楚的,但即便以他現在的地位,也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說東道西,閉上嘴巴是最爲明智的選擇。
“那這個女人?”周王問道。
鄧鵬覺得有必要打個預防針,“周王殿下所說的這個女子,大概是我們定州情報機構監察院的院長清風小姐吧?”
周王連連點頭,“我聽說此女心智卓絕,才貌無雙,深得大帥寵愛啊,這,嫣然嫁過去?”
鄧鵬笑笑,“清風小姐與大帥那是患難之交,大帥還是一個地方將領的時候,清風小姐便在大帥身邊,替大帥一手組建了定州名震天下的情報機關,在定州崛起的過程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是定州不可或缺的核心領導層,對定州有着巨大的影響力。才,那是不必說的,鄧鵬深深佩服,至於貌嗎,哈哈哈,周王殿下,嫣然公主與之相較,絲毫不差,深谷幽蘭,富貴牡丹,各有擅長,各領風騷,周王殿下,您知道這些便可以了,至於其它一些閒碎語,倒是不必理會。”
周王點點頭,向鄧鵬舉起酒杯,“多謝鄧將軍!”鄧鵬這一番話裡,透露出了極多的信息,兩人都是明白人,響鼓不用重捶,倒也不用真將那層紙捅穿。
似乎是知道在說她的事情,與他們相距甚遠的嫣然公主回過頭來,看向他們,鄧鵬遙遙舉杯,嫣然公主微微彎腰示意。舉止大方,不失禮數,的確是大家風範。
“鄧將軍,我生於海島,對海上行船倒也並不陌生,這一段時間以來,我們一直在海上兜着圈子,看鄧將軍的意思,並不急於返回定州啊?而且現在敵人已經追來,鄧將軍,恕我直言,如果秦氏叛逆知道我存在的消息,一定會欲除之而後快,鄧將軍爲何還在海上如此拖延呢?”周王轉換了一個話題。
鄧鵬哈哈一笑,“周王殿下喜允釣魚麼?”
周王一愕,“鄧將軍是在引誘對手,您是想於對手在海上決戰麼?”點點頭,“也對,鄧將軍所轄艦隊如此強大,士兵如此精銳,只要選擇一個有利的戰場,擊敗對手並不是難事。”
“非也!”鄧鵬搖頭道,“此刻,正在四處尋找我們主力,意圖於我決戰的對手是大陸上最負盛名的水師將領,他手上現在握有的實力不下於我,甚至比我還要強。至於我們兩人的指揮能力,我倒是想挑戰一番的。”
周王頓時失色,“比您的艦隊還要強?”
鄧鵬點點頭,“不錯,鄭之元將軍帶走了我定州水師部分艦隊,現在對手的確比我要強。”
“那我們爲什麼不趕緊走,要是被他們追上,豈不是大大不妙?”
鄧鵬轉動着酒杯,道:“周王殿下,我們現在正是在釣魚啊,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在乎山水之間也!我不釣着對手在黑水洋上大轉圈子,我們怎麼算計對手啊?戰場不在我這裡,而在對手的老巢那裡,殿下,我們在海上觀賞風景的時候,他們的老窩此刻只怕已經是亂成一團了,哈哈哈,想與我們鬥,他們還差了一點。”
“您是說定州還有一支艦隊?”周王又驚又喜,“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手一旦得到消息,必然會撤回救援老巢,我們這裡是打不成了!”
“不,一定會打,至少會打一場,不僅是我這麼想的,對方也是這麼想的!”鄧鵬站了起來,隨手將手裡的酒杯扔到海里。
“海上大風暴即將來臨,三天之內,我們雙方便會有一場激烈的戰鬥!”鄧鵬回過頭來,篤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