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粗如兒臂的紅燭已是燒去一小半,李清專注地聽着李宗華的講述,這一次清風的寧州之行帶回的許多信息,讓李清在心中迅速勾勒出寧王在近期的基本佈署,與自己所料不差,寧王是準備在陸海兩地同時向自己發進攻擊,選擇的突破重點不是自己重兵屯集的秦州,而是相對薄弱的衛州,只是不知道在龐軍兵敗黑水洋之後,寧王會不會孤獨一擲,在次增兵北方,以期打垮田豐軍團,從衛州進蘆州,進而直接威脅到定州腹地。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會從那裡調集軍隊呢?寧王麾下,現在最有能力的大將應當算是胡澤全了,如果胡澤全軍也進入衛州,衛州那邊便確實有些麻煩。
李清在房中來回踱着步,摸着下巴沉思着。
“清風怎麼沒有過來?你說她在青州佈下了一些手段?她對此事有什麼看法?”李清忽地擡起頭,問道。
問完這一句話,李清看到李宗華有些怪異的目光,這才醒悟過來,無奈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李叔,清風受了傷,傷在哪裡?不要緊吧?”李清關切地問道。
“傷勢倒是已經完全好了。”李宗華道,將那日的情形詳細地與李清講了一遍,搖頭嘆道:“清風有時候真是讓人看不透啊,當時的情況,我們其實是可以在不驚動敵人的情況下離去的。如此一來,可就給敵人咬上了,當時,我們都以爲必然要不幸了,天可憐見,孫澤武終於在最危險的時候趕上了。”
“清風臉上捱了一箭?”李清吃了一驚,“那,豈不是破相了?”
李宗華微微一笑,“還好,不過留下一些痕跡是難免得了,畢竟當時,沒有桓熙這等國手在場,我們這些人都只懂些簡單的急救知識。”
李清不禁有些擔心起來,清風作爲他的女人,他自然知道清風是很愛護她的容顏的。“留下了疤痕,清風豈不是很傷心。”
李宗華搖頭,“對於這個她倒不是很在意,不過她的情緒卻極不穩定,我看了都覺得有些擔心。”
門外,寶兒端着兩碗燕窩走了過來,看到李文守在門邊,便小聲問道:“文大哥,還沒有完呢?”
李文搖搖頭,“還沒有,可以事關重大吧!”
寶兒嘟都小嘴,不滿地道:“李大人也真是的,今天可是大帥的洞房花燭夜,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說啊,偏偏今天嘮叨個沒完。我看他就是誠心的。”
李文微笑,只是伸手替她打開了房門。
給兩人奉上燕窩後,寶兒端着托盤站在屋中,卻並沒有急着走,而是笑道:“大帥,快到午夜了啊,要不要寶兒準備一點宵夜,溫一壺酒,讓您和李大人小酌幾杯?”
“啊?”李清沒有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李宗華人老成精,馬上便從寶兒有些古怪的語氣中聽出了端倪,知道這小姑娘是在怪自己打攪了李清的洞房花燭夜,站了起來,打了個哈哈,笑道:“大帥,差不多也便這些了,今天太晚了,我身子倒是撐不住了,這便告辭了。”
寶兒立刻喜形於色。
李清點點頭,“李叔身子大不如前了,的確要早點休息,李文,叫鐵豹送李叔回家。”
外面的李文應了一聲。
“主公啊,這一次我僥倖得一條性命,但武功全失,身體又受到了極大的損傷,實在無力爲繼了,想請求主公讓我歸養田園,好好將養幾年。”
聽到李宗華的話,李清的頭搖得象撥浪鼓,道:“李叔,你將養身體是沒問題的,但職司可不能卸下,就算不能具體做事了,但有您這尊神坐鎮在監察院,我也放心啊!”
李宗華笑道:“主公,清風的才智本領,無不勝我十倍,其實監察院在我手中,遠遠不如當年的統計調查司那麼有威力,現在監察院有清風掌舵,必能替監察院插上雙翼。成爲定州絕大助力。”
李清笑道:“清風畢竟年輕,有時候會有些衝動,所以還需要您老在一邊照看啊,這樣吧,李叔,您想將養身體多久都行,但有閒之時,便去監察院略坐一坐也好!”
李宗華知道李清在擔心些什麼,“既然如此,我便勉爲其難,拖着這把老骨頭再爲主公效力幾年吧!”
李宗華隨着鐵豹離去,寶兒笑眯眯地道:“大帥,您該回洞房了。”
李清瞪了她一眼,伸手敲敲她的頭,道:“寶兒,居然敢在我面前逐客,看我怎麼收拾你。”
寶兒吐吐舌頭,“大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今兒個晚上可是春宵千金,怎麼能老讓嫣然公主一個人獨自呆着。您啊,以後想怎麼收拾我都行,但現在,您該走了吧。”
兩人對視,都是笑了起來,一個在嚷嚷着要收拾,一個在承認錯誤並認罰,但那一股暖昧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了。
“寶兒,今兒個晚上我還有事,你,去陪陪嫣然公主,告訴她,我今晚上不能回去了。”李清突然道。
“啊!”寶兒嘴巴驚得張開,足足可以塞進去一個雞蛋,而門邊的李文眼珠子也瞪了起來。
“這,這怎麼行?”寶兒一下子跳了起來,“我怎麼能去陪?大帥,您,您要去那裡?”跳了一陣子,忽地醒悟過來,看着李清,“您要出城去桃花小築?”
李清默不作聲,便是承認了。
寶兒一下子牽住了李清的衣角,搖頭道:“大帥,大帥,我知道清風姐姐受傷了,您擔心難過,要去看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今天是嫣然公主和您的洞房夜啊,您怎麼能丟下她一個人呢?明天再去桃花小築吧,好嗎?”
門邊的李文也走了進來,“大帥,寶兒姑娘言之有理,你三思啊!再說了,清風小姐剛剛萬里奔波回來,想必也急需休息,不如過兩天再去探望也不遲啊!”
李清搖搖頭,“不僅僅是探望她,而是另有一些要事需要與她商量一下,不用再說了,李文,帶幾個嘴巴緊些的侍衛,我們馬上走。”
李文無奈地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
寶兒卻緊緊地牽住李清的衣角,“我不讓大帥走,大帥應當去洞房。”
看着寶兒有些執拗的神色,李清笑着摸摸她的腦袋,“寶兒,有些事情,唉,算了,以後慢慢你會懂得。”
說話間,李文已是回來,“大帥,都準備好了。”
李清點點頭,對李文道:“李文,霽月這一次被冊封爲側妃了,明天你去內務府,告訴他們,寶兒也晉升爲側妃,一應待遇,與霽月相同。”
李文看了一眼寶兒,向她拱手笑道:“是,寶夫人恭喜了。”
寶兒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看李文,又看看李清,“我,我……”
拍拍寶兒的頭,李清大步走出門去,對李文道:“走側門,不要驚動任何人。”
桃花小築,燈火通明,沉寂了很長時間的桃花小築又熱鬧了起來,整個小築之中,戒備森嚴,黑衣的特勤往來穿梭不停,不時有人策馬離開,又不時有人從外面打馬狂奔而入。一片緊張的氣氛,清風治政的手段相嚴利,最是容不得手下辦事拖拉。
秋萍前往監察院總部相如兩位副院長之時,卻是茗煙在當值,紀思塵尚在大帥府沒有回來,接到命令,茗煙大爲震驚的同時卻也不敢耽擱,立即隨着秋萍起程,同時派人秘密通知紀思塵趕往城外的桃花小築。
兩位震驚萬分的副院長趕到桃花小築的時候,清風已經坐在自己的書房中開始瀏覽這一段時間她不在定州時的往來公文,以及經過策劃分析署梳理篩選過後的情報。看到兩人進來,清風只是擡手指了指一邊的椅子,便又埋頭一份份的看卷宗。
紀思塵卻是有些惶恐,他在負責海陵安防的時候,差點出了漏子,雖然在最後一刻將敵人逮捕,避免了損失,但在他眼中,清風是一個做事追求盡善盡美的上司,這件事,顯然是不會讓她滿意的。
紀思塵在擔心這一件事,茗煙此時卻在咀嚼清風恰恰在今天返回定州的深層含義,雖然清風並沒有進城,但李院長卻進了城,肯定會見主公,那麼,此時主公應當已經知道清風已經回了桃花小築,主公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反應呢?
茗煙暗地裡思索着,擡眼看見清風一側的臉龐,蒼白之中那一抹矚目驚心的紅色傷痕,這道傷痕在清風那絕美的臉龐之上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暇疵,但此時,看着神情專注的清風,茗煙卻覺得也並不那麼刺眼了。
合上卷宗,清風擡眼看了一眼兩人,笑道:“深夜請兩位前來,擾了兩位的清靜,還請不要見怪啊!”
清風和顏悅色,兩人卻是分外不自在起來,一齊站起,躬身道:“小姐言重了,小姐萬里奔波尚不言累,一回定州便勤於公事,我等自然當附翼尾,不敢偷懶。”
清風笑了笑,“之所以一回來便請兩位來,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思塵,聽說你在海陵逮住了一個職方司的重要人物?”
果然來了,紀思塵心中咯噔一下,道:“是,海陵一事,思塵疏於職守,險釀大錯,慚愧無地,還請小姐懲罰。”
擺擺手,清風溫和地道:“何罪之有,我們這一行,本來就沒有必勝的把握,能在最後一刻將危險解除,你已經盡力了,我感興趣的是那個叫關一的人,此人在職方司地位不低啊!”
“是,我已經審問過了,劫持尚海波一家人,此人便是在袁方的指揮下直接行動者,而最後,袁方攜尚海波一路,他帶着尚家人另一路,是頗得袁方看重的人物。”
“有意思!”清風敲着桌子,“在職方司中身居高位,但在最後關頭卻選擇投降,看他此人的頭腦不一般啊,有點意思。明天我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