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可憐一個乞丐要召他進府當下人,也無可厚非!”袁方敲着桌子,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是管家麼,那就行使你的職權,那個漢子不是說來自平州麼,看他來自平州那裡,姓甚名誰,住在那個村那個屯,街坊鄰里都有誰,查個清楚明白,一切無誤,那便無妨!”
“是,下官馬上就去辦。”那管家行了一個禮,轉身離去。
衛州,瀚海邊緣。
天氣極冷,大風捲起風沙,打在盔甲,器械之上,發出沙沙的聲響,人根本無法睜開眼睛,兩萬人的部隊在這裡已經呆了三天了,但大風仍舊沒有停下來,瀚海完全被黃色的沙霧給籠罩住,及目看出去,視距極其之短,這樣的天氣,根本無法踏入瀚海,即便強行進去,也會在風沙之中迷失方向。
李清的這支隊伍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內裡穿着棉襖,外罩鐵甲,頭盔裡面也襯着棉套,只餘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面,手上帶着棉布手套,兩萬人,除了常勝營萬餘名騎兵一人雙馬,一匹騎坐,一匹載着水和乾糧,即便是步兵,也給他們配備了駝馬用於代步,另外,上千匹駱駝載着各種輜重。一切都準備妥當,但是惡劣的自然天氣卻將這支軍隊擋住了。
“主公,怎麼辦?我剛剛問過嚮導,往年也有大風沙,而且一刮就是十天半個月的,這要是一直停不下來,怎麼辦,我們就在這裡耗着?”看着滿天的風沙,王琰怒力地睜開雙眼,問着身邊的李清。因爲臉上罩着套子,聲音聽起來有些悶。
李清搖搖頭,“只能等,也許明天,也許後天,風沙就能停下來也說不定呢,風沙一停,我們立即出發。”
聽着風聲的呼嘯,看着漫天捲來的風沙,王琰憂慮地搖搖頭,但願老天保佑,如果一旦進入了瀚海,這樣的大風沙再來一次,那對於部隊可就會造成極大的困擾。看着李清大步往回走的身影,王琰趕緊跟了上去。
李清的這支軍隊除了王琰的騎兵營,再從呂大臨集團中抽調了一萬步卒,爲了保證李清的安全,呂大臨可是將壓箱底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這一萬步卒可是呂大臨集團之中的精銳,爲了加強這支部隊的力量,呂大臨甚至從其它各部抽出了一批軍官充斥到隊伍之中擔任副職。
盤坐在帳蓬之中,聽到外面的風沙之聲,李清也是愁眉不展,在外頭,他信心十足,但回到了帳蓬裡,他心裡頭卻是沉甸甸的。
帳蓬裡生着火,但帳裡的溫度也就比外高上一點,坐在那裡,寒氣仍是陣陣襲來,李文與鐵豹兩人看到李清心情沉重,不敢打擾,也只能默默地坐在一邊,傾聽着外面的風沙打在帳蓬之上的聲音。
一直快到天明,李清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李清是被外面巨大的歡呼聲所驚醒的,猛地跳起來,便看見李文風一般地從外面跳了進來,“主公,風沙停了,風沙停了!”
大喜過望的李清一躍而起,徑直衝到外面,久違的陽光居然從天上傾灑下來,金黃色的瀚海展現在他的面前,沙丘起伏,宛如金黃色的浪濤,一波一波一直延伸到遠方,陽光照在沙粒之上,閃閃發亮。
王琰大笑着衝了過來,“主公,你昨天說風沙今天會停,今天果然就停了,真乃神人也。”王琰嗓門極大,這一叫嚷,周圍的士兵全都聽見了,一齊轉身看着李清,舉起手裡的武器,大聲歡呼起來,“萬歲,萬歲!”
李清微笑着舉起手,“定州軍,萬勝!”
“定州軍,萬勝!”巨大的呼嘯聲在瀚海之中響起。
“傳我命令,全軍拔營,出發!”李清吼道。
李文已是牽來戰馬,李清翻身上馬,兩腿一夾,戰馬奔馳,第一個踏入了浩蕩的瀚海,身後,數萬部隊猶如一條黑色的長龍,緊跟着踏進了瀚海之中。
下堡坪,何平對要塞的攻擊已經持續了十數天,從一開始的試探性攻擊,到最近幾天的猛烈進攻,下堡坪要塞開始了進入了殘酷的攻防大戰。
整個要塞四周被壘起了數條攻城漫道,長長的漫道一直延伸到城頭,攻擊士兵順着這條攻城漫道向上狂衝,在其它地方,則是豎起一架架雲梯,士兵們緣着雲梯攀爬向上。
城頭之外,何平將所有的投石機和八牛弩全都拖到了極近的距離之上與城內展開對轟,在他看來,對方的投石機的確打得準,打得遠,但困守城中的他們,即便儲備再豐富,數量也是有限的,而自己在外面,能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即便是這些遠程武器補充不了,自己也可伐木做一些簡易的投石機,只要數量夠多,對要塞內的守軍照樣能形成威脅,所以,他絲毫不懼自己的投石機被城內精準的打擊一架接着一架的摧毀,何平認爲,即便自己損失五架換對方一架,這筆帳也是划算的。
爲了能夠打到對方的投石機,何平將己方投石機拖得離城極近,負責投石機的校尉被他勒令站在最前沿,開戰數天以來,已有三名校尉戰死在投石機前,兩個是直接被石彈命中,另外一個則是被倒塌的投石機砸死,今天,已經是第四個臨陣任命的校尉了。
何平的算計不錯,在他的瘋狂之下,城內的投石機無法打擊攻城漫道之上的敵軍力蜂涌而到的敵兵,只能展開與敵人的對轟,力圖先將對方消滅或者壓制,否則在這個距離之上,投石機投出的石彈打到士兵頭上,那威脅可是極大。
“中原之中多高手啊!”魏鑫嘆道,何平這一舉措無疑是正確的,也正打在守軍的軟脅之下,即便城內摧毀了外面所有的投石機,攻城敵軍也內在短時間內得到補充。
“不能進行遠程壓制又怎麼樣?”一邊的田新宇冷笑,“這幾天來,被我們摧毀的投石機已有數十臺,這幾天,他們弄來的那些簡單的傢伙已經越來越沒有威脅了。”
魏鑫皺眉道:“可在這場對轟之中,我們的投石機也所存不多了。即便拼拼湊湊,也只有不到十臺了,對他們而言無所謂,對我們而言,可就是大損失了。”
“便是面對面肉搏,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對手。”田新宇道。
“誰知道要守多少天啊?”魏鑫嘆道,從陽泉過來的監察院秘探帶來了田豐的口令,魏鑫知道,戰事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酷許多,困難也要多上不知多少倍。而且在這一段時間之內,是絕不會有援兵來的。當然,這一消息,魏鑫是絕不會跟任何人講的。
“魏將軍,讓我上去殺一場吧!”田新宇躍躍欲試。
“不行,你的傷口剛剛長好,以後用你的地方多得是,現在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給我養傷,養足氣力,不要正用你的時候,你到不行了。”魏鑫笑道,“這段時間,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說完一轉身,便走了下去。
看着城樓之下,攻城漫道之上的敵軍,田新宇手癢癢的,但是軍令便是軍令,可不是說着玩的,長期跟隨着田豐的他,已將軍人的服從浸淫到了骨子裡,在城樓裡轉了幾圈,看到一邊的鐵弓,眼中一亮,拿起鐵弓,拖過一袋羽箭,“好傢伙,練練箭法!”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飛出,將一名剛剛跨上城垛的敵人射得仰面摔了下去,田新宇哈哈大笑,又從袋子摸出一根,上弦瞄準,一連射了五支,待射到第六支的時候,肩膀之上突地傳來一陣疼痛,不由一咧嘴,這一箭便不知飛到了那裡去,偏轉頭看時,卻看到肩頭上的傷口居然又裂開了,不由吐吐舌頭,立即將鐵弓扔到一邊。再也不敢逞強了,這要是再弄傷了,真讓自己上陣的時候不成了那可蝕了大本兒。
城下,李生智一支長槍舞得虎虎生風,帶着一隊人馬沿着攻城漫道反打了下去,直將這一路敵人趕下了攻城漫道,這才返身退回,全身的盔甲之上,鮮血淋漓,但看他走路時的那虎虎生風的模樣,顯然血跡都是敵人給留下的。
魏鑫將城內的部隊分成了三部分,每天輪換一支上陣,按照定州軍以往的傳統,輕傷不下火線,但這一次,魏鑫卻是下了死命令,只要是負傷的士兵,再傷口沒有好之前,絕對不允許上前線作戰,這些輕傷士兵,養好傷口也就是十來天的事情,而這次的戰鬥可遠遠不是十天能解決的,負了傷的士兵再上前線,無論是反應還是力量,肯定不比從前,這要是把輕傷弄成重傷或者掛了,魏鑫覺得那太划不來了,十天來後,又一條生龍活虎,那時才大有用武之地。
普通士兵把這看成是魏將軍對他們的關心愛護,但李生智和田新宇等大將卻從這道命令之中聽出了不尋常的意味,看來這仗比他們預估的時間將要長得多啊!
城下夜幕降臨,一天的血鬥也隨即拉上了帷幕,何平收兵回營,而曾逸凡這些天是天天來他營中觀戰。
“何平,對方防守之頑強出乎意料之外啊!”曾逸凡道,“這幾天我們傷亡多少?”
“不多,千餘人而已,在這種對手面前,在這種堅城之前,這點損失算不了什麼,少帥,您不用心急,打這種仗,就是要慢慢地磨,一口絕對是啃不下來的,別說對手是定州兵,是防守大帥魏鑫,即便換一個普通將領來,也不是能輕鬆獲勝的。”
曾逸凡笑了笑,“我不急,我不急,你慢慢打!”
這一次倒是輪到何平有些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