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洋盡頭,突地出現無數黑點,黑點在慢慢地擴大,上百艘戰艦驀然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淒厲的號角示警聲響起。
站在定州號的艦橋之上,看着飄揚的龐字大旗,尹寧微笑道:“終於來了,來吧,最後一戰,從此以後,南軍水師將不再存在。傳令艦隊,準備作戰,命令運輸船隻,加速脫離戰場!凡裝備有遠程攻擊武器的商船居於外圍,掩護其它船隻。”
信號兵迅速將尹寧的命令傳達下去。
隨着信號兵的信旗飛舞,尹寧艦隊開始變陣,從先前的護航編隊變爲戰鬥隊形,向着遠處的龐軍艦隊駛去。
看着氣勢洶洶迎來的尹寧艦隊,龐軍臉上卻反常地帶着微笑,向着身邊的副官下令,“傳我的命令,與敵接戰之後,所有艦隻各自爲戰,不必管隊形,不必顧忌需要掩護友船,盡最大的可能甩開對方戰艦,直接攻擊對方的運輸船隊,能擊沉一艘便是一艘。”
“遵命,將軍!”
兩支艦隊愈來愈近,與先前一樣,定州水師艦隊依然是將萬料鉅艦作爲支援作戰平臺,而寧州水師則是以萬料鉅艦作爲開路先鋒,在前衝鋒陷陣。
“準備作戰!”尹寧壓抑不住內心的興奮。還是鄧鵬副手的時候,龐軍就如同一座大山,是需要他去仰視的,而今天,這位水師的傳奇將領將在自己面前倒下,尹寧兩眼發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將自己激動的心情按捺下來,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看到龐軍的陣形,尹寧微微搖頭,上一次的定寧雙方的大海戰,在定州水師的戰後檢討會議之上,便已得出了明確的結論,那就是定州這種由主公親自確定的以萬料鉅艦作爲支援平臺的作戰方式,纔是使用以萬料鉅艦爲核心的艦隊的正確的使用方法,而對方這種以萬料鉅艦當箭頭來使用,明顯不能充分發揮萬料鉅艦真實的作用,但那場大戰已經過去很久了,龐軍居然還沒有從那一場大敗之中檢討經驗,還是老一套。
“終究是老了,還是死抱着過去的經驗不放。”尹寧在心裡嘆了一聲,大洋後浪推前浪,後浪終究是要將前浪拍死在沙灘上的。
然則尹寧馬上就明白自己錯了,龐軍的艦隊作出了一個讓他瞠目結舌的戰術變化,他們便像一羣受驚的鳥羣一般,轟然四散,整齊的隊形瞬間變得凌亂無章,軍艦各自爲戰,分頭行勸,站在定州號的艦橋之上,尹寧看到的一幕便宛如是天女散花一般的盛狀,上百艘艦隻在海面上劃出道道白色的浪花,在數十里方圓的海面之上散開。
短暫時間的一個錯愕之後,尹寧馬上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對方不要命了,對方在拼命,他們想兌子,拋開陣形,單個作戰,只是想擊沉自己的運輸輜重,糧草和士兵的運輸船。
只有龐軍的登州號帶着十多艘五千料戰艦,航向不變,筆直地駛向尹寧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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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在尹寧面前的有兩條路,不管運輸艦隊,集中兵力,將龐軍的登州號徹底擊沉,讓一代水師名將倒在自己的身前,現在,這個夢想可以輕易做到,不能不說,這個想法很有誘惑力。
第二個方案便也是如同龐軍一樣,分兵,這樣一來,戰場之上將徹底地陷入混亂,依仗軍艦的數量和裝備優勢,自己也能獲勝,但自己卻必須放棄定州成熟的艦隊作戰方式,形成與龐軍單挑的局面,這將使自己陷入不測之地,鄧鵬大將軍便曾經說過,對水勢的熟悉,對軍艦戰術的使用,即便是他,在龐軍面前也得甘拜下風。
尹寧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兩難,艦隊也許在最後能獲勝,但自己則有可能栽倒在龐軍手中,在勝利的前夕,在整體勝利的前提之下,自己的失敗將會令人難以忍受,也爲尹寧所不能接受。
尹寧沒有猶豫多久,看了一眼遠處已經有些慌亂的運輸船隊,他下達了分兵的命令。
“來吧,龐軍,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水戰本領!”尹寧一把拉下自己的頭盔,狠狠地擲到艦橋之上。
定州號直接迎上了登州號,尹寧決定與龐軍正面作戰。
兩艦相距約莫千米之時,艦隻之上無數的投石機開始呼嘯,漫天石彈劃破長空,襲向對方,在這樣的距離之上,面對着萬料鉅艦如此龐大的目標,石彈落空的機率極小。
八牛弩呼嘯着飛出,與投石機投出的石彈一齊,無情地摧毀着戰艦之上的一切,無論是人是物,被他們撞上,除了死亡,幾無他路可走。
方圓數十公里的海面之上,陷入一片亂戰,兩支艦隊的軍艦各自爲戰,拼死廝殺,商船不斷地加速,這裡面有着太多的毫無防護能力的商船,如果被對方的軍艦盯上,纏住,那除了被擊沉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辦法。
商隊之中,裝備着遠程武器的船隻義無反顧地駛了出來,迎向了裝備遠勝於他們的敵艦。
登州號與定州號的距離在不斷的接近之中,對於洋流的變化,風向的掌握,龐軍的確無人能及,在反覆的爭奪位置之中,尹寧一步一步地被迫入下風,兩艘萬料鉅艦在經歷了互相的遠程打擊之後,最上層的建築已被摧毀得七七八八,發射過來的火箭,點燃了投石機投擲過的油罐,讓艦隻燃起了大火,水兵們扛着沙袋,狂奔向着火地點,以沙土覆蓋滅火。
“保持與對方距離!”尹寧大聲吼道,“纏住他,鄧大將軍用不了多久就會趕到的。”交戰了一個時辰之後,尹寧已經明白,雙方在實力對等的情況下,自己委實不是對方的對手。而現在,自己被迫放棄己身的優勢,而與對手進行一對一的纏鬥,着實是不明智的。
定州號開始撤退,登州號緊追不捨。
龐軍明白,如果想要在這戰必死之戰中尋到一條生路,那就必須先擊沉這艘萬料鉅艦,然後在對方的援軍趕到之時,迅速離開,他的戰略是成功的,第一步便成功地迫使尹寧分兵,而進入與自己的單打獨鬥之中。
龐軍在上一次的海戰之後,便明白了對方的作戰方式纔是正確使用萬料鉅艦的方法,但他沒有時間來進行演練了,即便演練,短時間內也不可能重新形成戰鬥力,強行模仿別人,只會畫虎不成反類犬,別人的長處沒有學到,反而將自己的長處也拋棄了。
不能使用正確的作戰方式,那就想辦法讓對手也陷入錯誤的作戰模式中來,這便是龐軍的思路。如果單是兩支艦隊作戰,龐軍的這一想法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在今天這種形式之下,卻是大有可能,尹寧不可能棄運輸船隊於不顧而來對付自己,既然如此,尹寧就只能與自己單挑了,而這,正是自己最喜歡的作戰模式。
龐軍達到了目的,但他卻低估了對手。
迅速擊沉對手的目的沒有得以實現,尹寧雖然落在了下風,但卻敗而不亂,而且在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開始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而此時在其它的戰鬥之中,南軍水師已經落入下風,定州水師在船隻數量上本身便佔有優勢,一些武裝商船也勇敢地加入了進來,使戰局更加倒向對方,而勝利的一線希望,便寄託在自己能夠擊沉眼前的這艘定州號鉅艦。
龐軍不顧一切地向前拼命進攻,絲毫不顧在自己艦隻的周圍,還有兩艘五千料戰艦正在死纏亂打地攻擊着自己。
尹寧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船身雖然損毀嚴重,熊熊大火還沒有被撲滅,整個船隻籠罩在黑煙之中,但定州號實在太大了,只要要害不被擊中,想要將其自己擊沉,顯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拖住他!”尹寧大聲下令,定州號向遠離運輸船的方向駛去,登州號窮追不捨。
“鄧大將軍,看!”莊友寶指着遠處,那裡濃煙滾滾,無數戰艦仍在纏鬥,“是他們!”莊友寶大叫起來。
鄧鵬臉色平靜,最後一戰來了。
他從艦橋之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抽出了腰中的戰刀,向着戰場方向用力一指,“定州水師,前進!”
看到海平面上,無數的定州水師劈波斬浪而來,龐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運氣終究沒有站在自己這一力,他有些嫉妒地看了一眼定州水師那高昂的旗幟,尹寧,他以前都沒有聽說過的一個名字,居然能與自己纏鬥到這個時候,足足拖延了數個時辰讓自己無法達到目標,終於等到了援軍的到來。看到開泰號飄揚的鄧字大旗,龐軍知道,自己最大的敵人來了。
開泰號上打出信號,尹寧的定州號開始後退,這裡,將交給鄧鵬,而他將返身而回,收攏自己的艦隊,將龐軍散亂的艦中送進大海,雖然定州號受損嚴重,但對付那些中小艦隻仍是行有餘力。
龐軍沒有去糾纏尹寧的定州號,這已經沒有絲毫用處,如果一定是失敗的話,他情願敗在鄧鵬之手,登州號義無反顧地迎向了開泰號。
兩裡,開泰號向左側轉彎,整個側翼露出,與此同時,側舷之上二十個窗戶猛地打開,二十門神威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從窗口伸了出來。
“調整射距!”
“瞄準!”
“射擊!”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從開泰號上響起,股股濃煙旋即將開泰號掩沒,正在後退的尹寧張大嘴巴,看着離他不遠處那驚人的一幕,如果不是兩手緊緊地抓住艦橋,他只怕會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