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州騎兵高速向前衝鋒,但他們的對手在高速的前進中,兩次簡單的變向,便完成了對敵攻擊方向的改變,直指對方的兩脅,岷州軍第一攻擊陣形的隊伍出現了混亂,錐頭盧子藝衝過了頭,他知道,此時,只能加速,再加速,以最小的代價避過敵人對於自己兩脅的衝擊,而將攻擊的任務交給後面的兩個集羣。
但很顯然,他身後的騎兵不是這麼想的,繼續向前衝鋒,等於將自己交給兩側衝來的定州軍任意屠殺,不少的騎兵勒馬,減速,轉向,正面迎上衝來的定州軍。
這些騎兵在轉向的時候,沒有想到,這樣一來,他們的速度在降低,他們阻當了身後其它想跟着盧子藝一起向前衝過去的騎兵。
第一個攻擊集羣頓時亂成一團。
定州騎兵猶如一柄利刃插進豆腐一般,輕而易舉地刺進了這個攻擊集羣,兩邊同時相內捅進,手中的刺槍輕而易舉地刺穿混亂的敵騎的胸膛,將他們擊下馬來,刺槍一擊即碎,一擊之後,定州騎兵旋即拔出了馬鞍邊細長的馬刀,橫着拖在身邊,藉助馬力,將對手一個個削倒,他們根本不需要用上多大的力量,只消將馬刀橫着,便可以輕易地剖開對手的盔甲。
當兩支定州騎兵交相錯過之後,岷州第一攻擊集羣已完全被打亂,所有騎兵再也顧不得什麼隊形,而是四散奔逃,奔逃的騎兵又阻擋了身後兩個攻擊集羣,有序的岷州騎兵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隊形。
完成第一次攻擊任務的定州騎兵沒有絲毫停留,直接衝殺而出,繞了一個半圓之後,兩股騎兵合而爲一,此時,五百定州騎兵大約還剩下四百餘人,但在混亂的戰場之上,岷州軍卻留下了數百具屍體。
沒有猶豫,沒有整頓,匯合在一起的定州騎兵再一次發起了衝擊,像着混亂的戰場上發起了又一次衝擊。
山頂之上,陳澤嶽目示着山下的騎兵作戰,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完成這一次攻擊之後,將騎兵召回來,我相信,經過這一次打擊,岷州騎兵將沒有膽子發起攻擊,而是會等待他們的主力上來了。”
“是,將軍,可是將軍,方輝平有六千餘人,加上這些騎兵,這麼多人,我們守得住葛嶺麼?將軍,爲了穩妥起見,您還是回到青陽城去,我在這裡就可以了。”中軍官屹立不動,嘴裡卻在勸說着陳澤嶽。
陳澤嶽哈哈大笑,“守不住?比起白馬渡,這點陣仗還真不夠看的,我站在這裡,士兵們就有主心骨,雖然我只有一個人,但是,只要我在這裡,就頂得上一個翼的士兵。”
中軍官笑了起來,“將軍,你在這裡,足足能頂一個師,豈只是一個翼!”
陳澤嶽笑道:“更何況,等方輝平到了這裡之後,他還會有心情來攻打我麼?他的後院就該起火了!”
葛嶺之上,響起了嘹亮的軍號之聲,正在衝鋒的騎兵斜刺裡殺將出來,打馬向回沖殺,等他們回到葛嶺之下步兵集團之前的時候,出擊的五百騎兵大約還有三百騎,雖然個個帶傷,但眼中卻露出狂熱的目光,戰場之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岷州騎兵的屍體。
盧子藝茫然地立於戰場的中央,不斷有驚魂未定的騎兵向他靠攏,兩支騎兵這一次短短的較量,只不過持續了盞茶功夫,但卻再一次驗證了定州鐵騎天下無雙的理論,以五百對兩千,只是一個小小的簡單的戰術變化,便讓蓄力而來的岷州騎兵惶然不知所措,大敗虧輸,二千騎兵此時已去了小半,近五百人戰死,還有幾百傷兵已幾乎失去了戰鬥力。
盧子藝本想借此一戰讓自己心中的陰影消失,重新樹立起與定州騎兵正面決戰的信心,但一仗打過,這種陰影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嚴重起來。
看着對面,只剩下三百的定州騎兵,尚有一千餘騎的盧子藝卻沒有勇氣再一次發動攻擊,回望身後的騎兵,一個個眼中都露出恐懼的神色,那裡還有分毫的鬥志。
“後退,後退。”盧子藝垂頭喪氣,“等待主力部隊的支援!”
聽到盧子藝的命令,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所有騎兵看着對面那支恐怖的定州騎軍,生怕他們的將軍發動再一次進攻的命令。
“你說什麼?”這已經一天之中,方輝平第二次震驚地看着信使,發出質問了,“二千騎兵,居然被五百騎兵正面擊敗?”方輝平的眼中冒着怒火,一把將信使從地上提了起來。
“將軍,將軍。”信使驚慌地道:“定州騎兵太恐怖了,他們,他們居然能在高速衝刺中連接完成戰術變化,快速轉向,分進合計,將軍,我從來沒有見過有騎兵能夠做到這些!”
從信使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語之中,方輝平似乎看到了葛嶺之下兩支騎兵的對決。
“定州騎兵,天下無雙,果然是名下無虛啊,但是這樣的騎兵,你陳澤嶽手中也沒有多少吧?如果是常勝營和旋風營在這裡的話,我馬上回頭就走,但現在,你千餘人就想扼守葛嶺,未免也太託大了,定州騎兵天下無雙,定州步卒冠絕天下,但是,你再強也就千把人,我累也累死你。”
方輝平大聲吼道:“全軍加速前進。”
距滄坪要塞不到十里,一支約萬餘人的軍隊已經抵達,藉着夜色的掩護,他們靜靜地躲在密林之中,而在他們的面前,是寬約數裡的灘塗,溼地,沼澤。而在這些天險之後,便是滄坪要塞。
高耀注視着不遠處的要塞,眼裡閃過一絲寒光,“區區灘塗,沼澤,也想擋住我們定州軍前進的步伐麼?嘿嘿,兩千守軍!”
“命令,馬上砍伐樹林,紮成木伐,所有樹枝草葉,都給我捆成捆,他們將是我們走出這片沼澤的利器!”
午夜時分,高耀站了起來,“開始!”
隨着他的命令,一隊隊士兵擡着木伐,扛着一捆捆的樹枝,草捆,飛快地奔向前面的灘塗和沼澤,將木伐,樹枝捆,草捆扔在上面,然後又飛快地奔回去。
一萬人同時動起來的效率是相當驚人的,定州軍以飛快的速度向前推進。
方楚是方輝平的弟弟,也是他留在滄坪要塞的防守將官,方輝平率領主力離開之後,只有兩千餘防守士兵的要塞顯得空空蕩蕩,與往日的熱鬧景象完全成了兩個模樣。這讓方楚非常的不習慣,在房內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他乾脆爬了起來,走出房間,決定去巡視一遍要塞。
要塞內安靜之極,除了極少數的哨塔還亮着燈,整個要塞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連巡邏的隊伍都不知躲到那裡去了。
“這幫混蛋!”方楚罵了一聲,回聲對親兵道:“去,查一查今天是誰負責巡邏,我要打他的軍棍。”
“是!”
帶着剩下的幾名親兵,方楚走上了要寨頂端,眺望着黑沉沉的遠方。
驀地,他的眼光定住,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他擡起手揉了揉眼,再定睛瞧時,全身的血液幾乎完全凝結住了,不遠處,無數的人影瞳瞳,正在極快地向這邊推進,而他們前進的道路,卻是己方認爲的天險沼澤和灘塗之地。
“敵襲!”方楚聲嘶力竭地叫喊了起來,“敲警鐘,準備戰鬥!”
幾名幾乎嚇傻的親兵連滾帶爬到地跑到大鐘之下,拼命地敲擊起警鐘,鐘聲在要寨頂上回蕩,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是那麼的刺耳,瞬間,整個要塞沸騰起來。
遠處,高耀聽着要塞裡的警鐘聲,看着要塞裡一盞接着一盞的燈亮起,大聲命令道:“點火把,進攻!”
看到要寨之下,頃刻之間燃起的無數火把匯成一片火海,方楚的心不斷地向下沉去,定州軍到底來了多少人?
“來人啊,馬上飛馬向將軍報警,求援,請將軍迅速回師,救援滄坪!”
葛嶺之下,方輝平剛剛結速了一輪對葛嶺的進攻,在葛嶺的梯次防守之下,無功而返,只是在百多米的山坡之上留下了無數具屍體。
山頂之上,陳澤嶽和他的中軍大旗是那樣的刺目。
“第二營,進攻!”方輝平冷冷地下令。
岷州兵潮水般地攻了上去。
葛嶺之上,陳澤嶽臉帶微笑,擡頭看看辰光,已經是午時了,自己在這裡,已擋住了方輝平的三次攻擊。
“時候到了!”陳澤嶽笑看自己的中軍官,幾乎在陳澤嶽的話音剛落之時,中軍官的眼裡出現了一個黑點,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隨即,密密麻麻的騎兵填滿了他的視野。
定州大股騎兵出現在遠處。
“這一戰,誘敵上鉤還是小伎倆,最難的是怎麼將我們的大部隊在敵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調過來,如何在最恰當的時候讓他們正好出現?”陳澤嶽道:“做到了這一點,我們的勝利必手到擒來,現在,想必高耀也已經拿下了滄坪吧!滄坪一旦易手,牛口也便唾手可得。”
葛嶺之下,方輝平臉色煞白,看着出現在一側的大隊定州騎兵,絕望地大叫道:“爲什麼是這樣,爲什麼是這樣,不是說陳澤兵的大部隊還在遵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