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之心煩意亂,比起其它人,他更關心興青之局,這可是關係到李家江山的問題,要是別人說這番話,他或許還不會放在心上,但清風看事一向極準,而且與尚海波共事良久,對其瞭解極深,如果她真這麼擔心了,那麼,她的擔心便極有可能變成事實。
“攝政王知道後會如何應對?”他看向清風。
清風搖頭,“我也不知。李督,這還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凡事先把最壞的可能想到,預先做好準備,總比到時候着急忙慌也好,也許,我們高估了尚海波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李思之道。
清風想了片刻,道:“不管興青那邊如何,我們這裡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過山風當真在興青失利,寧州便會遭到來自青州與勃州兩個方向上的威脅。如果在此之前,我們還沒有肅清十萬大山的威脅,那麼,兩邊聯手,我們便會陷入困局,而反之,我們先行將十萬大山的寧王剿滅,則可以抽出兵力進入青州,雖然寧州現在兵力不多,但也可牽制對手,逆轉戰局也說不定。”
“談何容易啊?”郭全抽了一口涼氣,“院長,現在寧州的主力戰師就只有我鳳離師一部,而十萬大山地形複雜,寧王據險而守,到現在爲止,我們連寧王的佈署都還沒有摸清楚,如果一着急的話,我怕反而被倒打一耙啊,畢竟那些羌兵不說,寧王撤入大山的南兵精銳也還有兩萬餘人啊!”
清風點點頭:“欲速則不達,我也知道。但就算尚海波處心積慮,過山風集團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打垮的,我想,如果事情真的發生,那麼最有可能的便是形成一個僵持之局,也許尚海波在興秦會尚佔上風,但過山風和關興龍都是宿將,軍事生涯之中打得大都是惡仗,險仗,也許在這種情況下,反而會激發他們的聰明才智,他們會爲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個時間是多長?”郭全問道。
“至少在今年之內,我們要拿下寧王!”
“也就是說,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郭全叫了起來。
“三個月,也許足夠了!”清風道。
衆人討論完各種可能,已是深夜,各自返回,佈置對策,李思之將清風的分析以及自己的想法寫成摺子,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定州,雖然知道時間上絕對來不及,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如果真如清風所分析的那樣,等李清接到過山風和自己的摺子時,只怕興青已成定局。
“院長,末將辦事不力,折了院裡的威名,願領責罰!”韓勇跪在清風面前,低着頭道。
喝着夏雪泡好的新茶,清風道:“起來吧,我也沒有想到許思宇還活着,他本來就不是你能對付的,知道許思宇爲禍鑑湖,我這纔過來,還好鍾子期還沒有與他會合,否則會更加難纏。”
韓勇站起來,道:“鍾子期應當沒有機會過來,現在鳳離師封鎖極嚴,我們這裡也是探查極嚴,鍾子期不可能冒險下山,現在這種狀況,只怕十萬大山裡,鍾子期也是騰不出手來。”
清風放下茶盞,道:“我們要搶時間掃平十萬大山,第一步便得平定鑑湖,半個月的時間,我要摧毀鑑湖裡的水匪。”
“半個月?”韓勇失聲叫了起來。
夏雪白了韓勇一眼,“小姐親自過來對付他們,半個月還是高看了他們一眼,怎麼,你不相信麼?”
“不敢,不敢!”韓勇連連道。
“時局如此,容不得我們拖拖拉拉!”清風一雙柳眉慢慢地豎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煞氣,“你在報告中說,這些鑑湖水匪伏着地形熟悉,來無影,去無蹤,時而聚成大部,時而化爲小股,讓鑑湖水師無可奈何,摸不着,打不到,你就沒有想過爲什麼嗎?”
“末將就是戡不透這一節!”韓勇道,“他們聚合分散實在太快,一擊即走,往往等鑑湖水師趕到的時候,湖上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下看不到邊的蘆葦了!”
清風冷笑,“這有什麼好難解的,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爲這鑑湖沿岸的漁民之中,相當一部分拿起刀便成了水匪,放下刀便成了漁民,你如何查,如何找?”
韓勇呆呆地看着清風。
“你,從明天起,匯合仙桃地方守備軍,給我將鑑湖沿岸能夠看到的,找到的所有漁船統統燒了!”清風厲聲道。
啊!韓勇驚呆了,“小姐,鑑湖沿岸,漁民何止數萬,漁船何止千條,一把火全燒了,會不會激起民變?更何況,這其中,良民還是多數,即便有水匪混跡其中,也不過十之一二而已,這樣一刀切之,是不是會有不妥?”
夏雪厲聲斥道:“韓勇,你是在質疑小姐,想抗命麼?”
“韓勇不敢!”韓勇看着臉上如罩冰霜的清風,卟嗵一聲跪了下來,“韓勇只是想請小姐三思而後行!”
“我也想慢慢來,但過山風在青州鬧這一出,我想慢也不能慢了,只能快刀斬亂麻,釜底抽薪。燒光所有漁船,命令所有漁民上岸,命令發佈之後,鑑湖之上,除卻水師船隻之外,見船即爲匪船,見人即爲水匪,格殺勿論。”清風殺氣騰騰地道。
“是!”韓勇低下頭來,小聲應道。
“當然!”清風語氣放緩,“我定州一向奉行不擾民而要養民的政策,如今我出自下策,也是不得已,你可令仙桃知縣告知所有百姓,凡是他們的船隻我們都會登記造冊,等剿滅水匪之後,由我們定州賠償他們一艘新船。眼下,卻要他們配合我軍剿滅水匪。”
“明白了!”
“韓勇,此令一出,必然羣情洶洶,而你,在此時應當多撒下探子,那些心懷叵測的歹人必然會藉機生事,鼓動民變,這樣的人發現一個便跟蹤一個,順藤摸瓜,將隱藏在岸上的這些水匪探子一網打盡,我倒想看一看,如此一來,藏在鑑湖之中的許思宇還如何躲得下去,沒了眼睛,沒了耳朵,沒有了爪牙,還能如何生事?”
“小姐,我想還要令鑑湖水師加強戒備,此令一出,如果真生民變,說不定許思宇等會殺上岸來。”韓勇道。
清風冷冷一笑,“鑑湖水師濟得什麼事?我在海上之時,便已跟鄧鵬大將軍要來了他麾下悍將黑鷹及一千名水兵,從明天起,鑑湖水師所有官兵都給我回軍營呆着去,所有鑑湖水師船隻由黑鷹及其麾下接管。”
“黑鷹?”韓勇道,“他是海上將軍,海上作戰與內湖作戰大不相同,黑鷹將軍不見得就能勝過現在的鑑湖水師將領啊!”
清風哼了一聲,“黑鷹是海盜出身,對這些水上的詭魁技倆最是清楚不過,而且此人行事果絕,狠辣無比,而鑑湖水師將領是本地人,手下兵丁與本地漁民也瓜葛不清,換了黑鷹來,他行事可沒什麼顧忌,仗一打完,他拍拍屁股就回到了海上。”
韓勇聽得身上一陣陣地冒冷汗,聽清風的口氣,鑑湖之戰必定將血染滿湖。
“我還巴不得許思宇腦子發熱衝出來呢!”清風笑道。
第二天,當李思之,田豐看到清風的剿匪計劃之後,都是嚇了一跳,大吃一驚,作爲寧登總督,李思之立即表示反對,好不容易纔將寧州安頓下來,清風這一搞,只怕又是四境不寧,惹來民怨騰騰。
但是清風只是一句話,便讓李思之閉上了嘴巴。“不如此,青州怎麼辦?先施以雷霆之威,再降雨露滋潤。”
李思之沉默半晌,終於還是長嘆了一口氣,同意了清風的作戰方案,同時這個佈告卻改由總督府下發,承諾平定水匪之後,將由總督府賠償漁魚的所有損失,由總督府發佈這個公告,總比仙桃縣治要更有說服力一些。
而田豐則將自己的三千親衛軍一股腦地調入仙桃,以應對有可能發生的民變。
黑鷹則在第三天率部抵達,旋即接管鑑湖水師,原鑑湖水師所有官兵被關到了兵營之中,由田豐的親衛軍親自把守營門,以防生變。
仙桃在眨眼之間,便駐進了數千殺氣騰騰的定州軍,而清風更是親自坐鎮仙桃縣府,統籌把握全局。
不出韓勇與李思之預料,命令一發布,當即便在仙桃引起軒然大波,而仙桃地方守備軍則開始執行清風的命令,沿岸搜索漁船,舉火焚之,而黑鷹則率領水師艦隊沿岸巡視,一旦發現有漁民駕船逃入鑑湖,立即便全軍艦追上,擊沉。鑑湖沿岸,一時之間,哭聲遍野,失卻漁船的漁民被迫上岸,其情慘不忍睹。
鑑湖,十二連環塢,龐達臉色凝重,正如清風所料,龐達之所以能來去如風,指揮麾下水匪來去縱橫,無影無蹤,皆因爲其大部都隱藏在漁民之中,而清風此舉,正中其命門要穴。
“怎麼辦?”看着許思宇,龐達問道。“現在仙桃是民怨沸騰,定州軍每日抓人無數,聽說仙桃縣牢裡都關不下了,要不我們乾脆趁此機會打入仙桃,劫獄,鼓動百姓一齊造反?”
許思宇臉色發青,“清風這個賤人,行此毒計,我不會放過她的,龐達,你稍安勿燥,清風何許人也,既然敢行此策,必然便是準備周全,說不定她此時正佈下羅網,誘你上鉤呢?”
“那咱們這樣幹看着,用不了多長時間,照樣也是無路可走?”
“誰說無路可走!”許思宇冷笑着站了起來,“只消清風一命嗚呼就行,嘿嘿,這個賤人身份貴重,於定州,於李清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只消殺了他,我倒想看看李思之,田豐如何跟李清交待,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心思來對付我們?”
“你要去刺殺她?”龐達驚道。“此人身邊必定高手如去,怎麼可能得手?”
許思宇拔出刀來,猛地一刀斬去桌子一角,“還有別的路好走麼?再說,這個賤人以前身邊有鍾靜這樣一個大高手在,的確是無可奈何,但現在,哼哼,即便她有人護衛,但我親自出手,兩三成機會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