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於人體的骨骼濺到我面前,化作了一灘血水。
我面無表情的看着,不知不覺間竟然開始發呆。再次回神,是被慘叫聲驚醒。
方纔還一片寂靜的廢墟,現在不知道從哪冒出了很多的人,而且盡是些熟悉的面孔。其中我看到了艾美爾的身影,她的臉有些模糊。
“艾美爾。”我叫出聲,可她卻沒有理會。
“你們都要死。”腳下的骨骼立起,和散落的到處都是的散屍同時開始移動。那滑溜如蛇皮的嬰兒聲音又冒了出來,我不禁一陣戰慄。
大地又開始搖晃。
不再寂靜的空間轟隆作響,耳膜受到刺激,又開始流血。
腳下突發的震顫令我的心都跟着顫了顫。
我和萊恩待的地方,不會被裂縫吸納,但也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些人一個接一個的滑進去。那些熟悉的臉變得扭曲,就好像剛纔的萊恩一樣,被死亡的震懾力嚇得失去了理智——“啊!救……”
一聲一聲的慘叫聲。
求救的話未說完,就是一聲火焰溶解身體的聲音——嗞。
好像烤牛排的聲音。
糊臭的氣味開始瀰漫,令人作嘔。
艾美爾趴在地上,死死的摳住地面。
她的發貼在臉上,汗水混着泥土將她美麗的臉弄髒。可在她的臉上我卻尋不到一絲無助。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堅定,不同於面對死亡時我的懦弱與冷漠,她的堅定讓我覺得她似乎毫無畏懼。
即使大地震顫。
即使她的身體正想着裂縫一點點的靠近——直到墜落。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令她猛地要緊了牙關。不像其他人那樣恐懼的大叫,而是默默的咬着牙,身體微微的顫抖着。她緊閉着眼睛,面容蒼白。
不知爲什麼,我飛了過去。
順延着裂縫俯衝而下,艾美爾墜落的速度太快,當我接到她時,我倆已經離岩漿很近,比我剛纔墜落的還要近。我的羽毛都快要被烤焦。
岩漿盡在眼前。
上一個墜落的人在那裡面融化,我看着他的身體發黑,消失。
看着他猙獰的臉一點點的消融在岩漿裡。聽着他的慘叫聲由慘烈變爲無聲。
由於兩人的體重而加大的慣性令我繼續向下衝着。死亡一點點逼近,我咬牙向上挺身,當火焰竄出前的那一刻猛地飛起,帶着艾美爾飛了出去。
周圍是繼續掉落的人。
他們看着我飛出去,拼命求救。
可我只有一雙手,再也承受不了太多。
但在我飛出裂縫的時候,卻聽到。
“你的飛翔,需要付出代價。”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我迅速四處環視,卻除了一張張瀕臨死亡的臉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爲什麼只救了我?”
“因爲你可以讓我洗澡。”我抱着艾美爾,穩穩的落到地上。
“真是個令人欣慰的回答。”
我沒有理睬她,將她放到萊恩的旁邊。
這時候,萊恩已經醒來,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
“……我沒死?”
“廢話。”艾美爾嬌笑着白他一眼:”沒看到那邊那個大英雄麼?”
我移開目光,看着那些人全部掉進裂縫。
大地安靜下來。
裂縫緩緩的閉合,那些原本在移動的骨肉也停下來,失去了生命般。
似乎結束了。
眼前廢墟的幻象逐漸消失,艾利蘭斯扭曲直上的城堡出現。我們又站在了那片充滿暗黑色金屬的空地上。
依舊是魔迦使生硬的聲音:“活下來的人,休息。”
依舊是那些虛僞的問候聲。
“喏。”艾美爾遞過來一張紙。
“謝謝。”我接過,擦了擦耳邊的血跡。
“還聽得到我說話麼?”
“……恩,一點。”耳膜似乎受到了些刺激,對聲音的敏感度降低了很多。
“糟糕,以後我們做愛,你可是聽不到我叫你了哦。”艾美爾笑,剛纔那場地震似乎根本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我有些詫異,她真是個奇怪的生物。
倒是一旁的萊恩,有些呆滯。
我感覺,他的地震並非是因爲那場地震,倒像是因爲受到了什麼打擊。
不過我也懶得關心了。
到了吃飯的時間。
艾利蘭斯的管制像是監獄一樣,有偌大的活動空地,還有可容納幾百人的食堂。那些曾經邪惡的聖靈在排隊買飯的景象,實在令人詫異。所以排隊時那些罵罵咧咧的聲音,那些拳頭打到臉上的聲音,到是更符合實際。
在打飯的窗口。
我沉默的端着盤子,看着窗口裡的人舀了一大勺粘稠物放進我的餐盤。
站在我後面的,是萊恩。
我知道他在後面,卻一直都沒有回頭。
“這東西是人吃的麼?”
“我操!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小雜種來質疑我做的飯了?”盛飯的半獸人猛地拉開小窗口,伸出一條毛髮茂盛的胳膊,揮來揮去:“找死麼,你?”
“該死。”萊恩鼻孔一張,似乎也來了脾氣。
周圍響起了鬨笑聲。其他人都在看熱鬧。
這種被死亡充斥的生活太無聊,太壓抑。所以他們要欣賞別人的死亡來調劑。
“不要意思,我想多要一些,可以麼?”
快要打起來的兩人被我打斷,同時看過來。半獸人蓋斯喘着粗氣:“滾!”
“可是我想要多吃些。”我淡淡的說,將盤子往前送了送:“麻煩了。”
“操,你搗什麼亂!難道你他媽是因爲喜歡纔多吃麼?”
“恩。”
“……”蓋斯原本暴突的血管突然消失,他激動的將頭伸出來:“真的?”
“是的。”我看着他放光的雙眼,面不改色。
“你他媽太有品味!”蓋斯將萊恩拋到腦後,興高采烈的拿勺子又給我舀了三勺。粘稠的食物多的溢出來,我端着餐盤,感覺那些東西稀稀拉拉的流下來。
蓋斯很喜歡烹飪。
可整個兒艾利蘭斯卻沒有人欣賞。
似乎是爲了生存才勉強吃他做的飯。
我成了第一個讚賞他的人。
於是他很興奮:“小子,你叫什麼?”
我笑了笑:“馬修。”
周圍一陣唏噓。
掃興的咒罵聲相繼響起,蓋斯吼了一陣,才恢復原樣。
我端着餐盤尋了個位子坐下。
萊恩在我旁邊坐下。
“喂,用不着你幫我解圍。”萊恩沒好氣的說。
“我餓了。”我甩了甩手,將那些流的滿手都是食物悉數抹到褲子上。
“噁心。”萊恩厭惡的皺眉:“這種東西你居然喜歡吃?少裝了!”
我懶得爭辯。
幫他解圍是一部分原因,但我也確實餓了。
我拿起勺子,慢條斯理的吃。萊恩不可思議的看着我一勺勺將那不明物體填到嘴裡,驚呼:“你真的吃了?!”
雖然聽力變得不好,但萊恩那超分貝的聲音,我還是能聽得清晰。
“我聽力還可以,你不用喊的。”
“喜歡吃,你就都吃了!”萊恩趕緊將自己眼前的餐盤推到我面前:“真搞不懂你到底是什麼生物!”
“懦弱的生物。”冰冷的聲音響起,熟悉的涼意。
“你是誰?”萊恩擡頭。
“究竟是什麼保佑你一次次的活下來?”亞伯特並沒有理睬萊恩,只是用那雙烏黑的眸子看着我,脣角的笑容不屑:“哦,我忘記了,是女人。”
我低着頭,沒說話。
“這次你又是和哪個女人上牀,才換得生存?”
“我沒有。”
“虛僞的生物。”亞伯特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將手中的餐盤傾斜。那些稀溜溜的食物傾下,全都都倒在了我的頭上。萊恩抽氣:“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給了你吃的,你是不是也要和我上牀呢?”亞伯特的笑容冷硬。
粘稠物順延着髮絲流下。
我用手颳了刮臉上的粘稠,又抹在褲子上。差不多可以看清東西之後,我纔拿起勺子又開始吃飯。
亞伯特惱火,將餐盤狠狠的朝我的頭砸過來!
劃破空氣,我感覺一股衝力向我襲來,然後又硬生生的停住:“該死,你別太過分!”我擡眼,看到萊恩站起身,手架在餐盤下,金毛腦袋十分乍眼。
亞伯特抿脣,下巴的線條緊繃:“你是誰?”
萊恩揚揚下巴:“無論我是誰,你也不該這樣欺負人。”
亞伯特眯眼,烏黑的瞳孔靜靜的望着他,突然扯出一抹笑意:“你跟他上牀了?”
萊恩跳腳:“沒有!該死的,你少胡說!”
亞伯特收手,將餐盤扔到一邊,轉身離開。
稀滑的粘稠物淌進脖子裡。
我將被它凝固的頭髮捋到腦後,沉默的吃飯。
耳邊說是食堂裡嘈雜的罵聲,和萊恩氣惱的大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