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孫嘉奇的話,我忽然心念一動,問道:“孫叔叔的師父是出家了嗎?”
孫嘉奇點了點頭,讚道:“你真聰明。自我記事起,她就已經出了家。在深山中搭了一個庵,自稱了塵師太,終日面朝青燈伴古佛。”
“爲何要出家?”我好奇地問道。
孫嘉奇道:“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小時候問她,她也不說,總是嘆氣,道紅塵中諸多煩惱,不如削掉三千煩惱絲,了卻紅塵,落得乾淨。我後來問我父親,我父親說我表姑年輕時曾經遊歷江湖,也是一位江湖聞名的女英雄、女豪傑,但是後來遭遇了一場變故,從此就心灰意冷,出了家。”
這般說來,十有八九是爲情所困,我心中暗想。
山路崎嶇,且又偏僻,難以通車,我們三個步伐雖然很快,但也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纔看到一座草菴。
我們站在那裡,老爸忽然道:“好山!”
這裡的崇山峻嶺都屬於伏牛山系,伏牛山系北連熊耳山,南接南陽盆地,東臨桐柏山,向西綿延八百餘里,分淮河與漢江,降雨豐富,平均海拔較高,人類稀少,原生態的環境保存的十分完整,是河南省西南部最佳的山水勝地,擁有云台山、石人山、老君山、寶天曼、老臨界等風景勝地,也是世界教科文組織評定的世界地質公園所在地。
了塵師太的草菴面積不大,遠遠望去,似乎只有一進庭院,五六間房屋的樣子。孫嘉奇說了塵師太的道場名爲“蓮溪院”,取其清靜低調之意。
我看了半天,不禁嘆道:“幽居山林,是真正的享清福啊。”
孫嘉奇笑道:“先不要感慨,說不定待會兒你會有意外的驚奇。”
我詫異道:“什麼意思?”
孫嘉奇道:“暫不可說。”
孫嘉奇又玩起了神秘,我搖了搖頭以示無奈。
蓮溪院建在一座山嶺的半山腰,院門外只有一張多地的山路,山路外便是一條寬闊的山溪,山溪中水流清澈,一眼可見其底,我走了許久時間的路,早已渴的不行,聽見潺潺流水聲,再看見清冽的水流,我忍不住舔起了嘴脣。
孫嘉奇笑道:“這溪水可是完全無污染的優質水源,比市面上賣的純淨水、礦泉水不知道乾淨、營養了多少倍,我從小可是喝着這裡面的水長大的。”
我一聽這話,再也忍受不住,衝到溪水旁,俯下身子就喝了起來,溪水入口,果然清涼甘甜,沁人心脾。
我連喝了幾大口,老爸也過來喝,只有孫嘉奇站在一旁微笑不語。
等我和老爸喝飽之後,孫嘉奇才去喝了幾口,然後擦擦嘴邊的水,回頭看着滿山的奇石怪鬆、繚繞雲霧,再看看遠處的山村,他朗聲念道:“虎蹲峰狀屈名牛,落日連村好望秋。不爲時危耕不得,一黎風雨便歸休!”
“好詩!一股凌然孤傲不屈之氣噴薄而出,更兼有濟天下之情懷,實屬難得!”我站起身子稱讚道。
孫嘉奇笑道:“這首好詩不是我寫的,是晚唐著名詩人薛能所作,題目即爲《伏牛山》。”
薛能,人稱“詩古賦縱橫,令人畏後生”,意思就是他的詩作太好,什麼好詞好句子都讓他寫光了,讓人害怕比他晚出生。
我們正在議論,蓮溪院的山門呀聲而開,一個少女露出腦袋,看了看我們,吃了一驚,道:“陳大哥,陳叔叔,還是孫叔叔!”
我看了那少女一眼,也失聲道:“阿秀!”
那女孩又驚又喜,笑着跳了出來,叫道:“沒想到你們會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阿秀!
孫嘉奇眉開眼笑道:“元方,我說你會有驚奇的事情吧,嘿嘿……”
“原來你們早就認識!”我恍然大悟道。
老爸道:“她的步法和孫兄弟一樣,之前見了便覺熟悉。”
孫嘉奇笑着跳過了山溪,阿秀跑到孫嘉奇跟前,眼睛盯着孫嘉奇手裡提的水果籃子,道:“我最喜歡孫叔叔了!”
孫嘉奇接口道:“阿秀最喜歡我帶的水果了,是吧?小饞蟲,拿去吧!”
阿秀立即笑嘻嘻地接過籃子。
我和老爸也微笑着跳過山溪,朝他們走了過去,此時再見阿秀,更覺她身材苗條婀娜,面目清秀,生的是明眸皓齒,顧盼之間,眼波流露,活脫脫是個招人憐愛的美人坯子,一看便是青山綠水養出來的純淨佳人。
阿秀見我和老爸走近,便瞪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我和老爸,我朝她微笑示意,她白淨的臉上立即飛上兩片紅霞,柔聲道:“陳大哥,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笑道:“我也沒想到,由此可見,世間之事,真是無法預料。”
阿秀避開我的目光,扭頭低聲問孫嘉奇道:“孫叔叔,你和陳大哥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孫嘉奇道:“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帶他們來是見師父的。”
阿秀聽說,微蹙眉頭,低聲道:“孫叔叔,你不知道婆婆不見外人的嗎?”
孫嘉奇道:“我知道,可是他們不是普通人,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問師太。”
阿秀道:“我知道,陳大哥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事情,我自然要幫。這樣,我先進去問問婆婆,看她見不見,如果不見的話,我勸勸她。”
孫嘉奇道:“你去吧,我們在這裡等着。”
阿秀提着水果往院內走去,一腳踏進院內後,又回過頭來看我們,我和她四目相對,又是微微一笑,阿秀臉頰頓時緋紅起來,她手忙腳亂地進了院子,慌慌張張地將院門關上。
我“哈哈”笑道:“阿秀這小女孩兒真可愛。”
孫嘉奇看了我一眼道:“你這毛頭小子,比人家大不了幾歲,還稱呼人家小女孩兒,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阿秀的形容舉止,確實像個孩子,我也當她是小妹妹,可江靈卻還是誤會了。”
老爸道:“日後自知。”
我奇道:“老爸,你怎麼也學會了孫叔叔那一套?”
老爸微笑不語。
孫嘉奇道:“阿秀是師太撿來的孩子,從小就在蓮溪院內長大,十九年來連雙龍鎮都沒有出過,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極少見到生人,因此容易害羞,也不成熟。”
我和老爸都“哦”了一聲,我心道:這才能養育出極其純潔的女孩兒啊。
想到這裡,我不禁又想起了江靈,心中忍不住唸叨了一句:江靈,你到底是跑哪裡去了?
我心中亂想,孫嘉奇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似笑非笑地問道:“元方,你和江靈訂婚了沒有?”
我臉色一紅,答道:“沒有。”
孫嘉奇“嘿嘿”笑了起來,道:“那你想不想讓江靈給你做老婆?”
我神色更加尷尬,道:“哎,孫叔叔,你忽然說這個幹嘛?我怎麼看你笑得那麼壞呢?”
孫嘉奇把臉一板,假裝生氣道:“怎麼說話呢?”繼而又擠眉弄眼地笑道:“元方啊,你看阿秀怎麼樣啊?”
“挺好的啊。”我由衷地說道。
孫嘉奇又問:“哪裡好啊?”
我道:“阿秀模樣也好,性格也好,又會武功,又心地善良,總之,哪裡都好!”說完,我忽然有些醒悟,看了一眼笑得十分開心的孫嘉奇,我狐疑地問道:“孫叔叔,你在想什麼歪點子?”
看孫嘉奇的樣子,莫不是要把阿秀介紹給我?
這真是胡亂牽線。
孫嘉奇見我有所察覺,只是微笑不語,過了一會兒,他又道:“阿秀這個孩子啊,心靈手巧,聰明伶俐,最善解人意,又會武功,又能洗衣做飯,誰要是能娶到阿秀,誰就是八輩子修了福氣。”
我佯裝不知其意。
孫嘉奇愈發滔滔不絕,說起阿秀的諸般好處來,過了一會兒,我實在忍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於是我便說道:“孫叔叔,你也太熱心了,自己的終身大事還不知道在哪裡,倒關心起阿秀來。”
孫嘉奇微微一怔,然後嘆口氣道:“我師父已經爲我起過卦象了,她老人家的說法跟你之前的說法是一樣的,我是半鰥命,四十歲前註定無妻啊,所以我也不着急,其實一個人的生活也是蠻好的。”孫嘉奇自我安慰道。
這時候,蓮溪院的大門再次被打開,阿秀走了出來,十分歉然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對孫嘉奇說道:“孫叔叔,師太婆婆說了,她不見外人。”
孫嘉奇道:“他們不是外人,是我的朋友,而且還救過你的命,你沒跟師父說嗎?”
阿秀嘆了一口氣,道:“說了,可是師太婆婆說你的朋友並非她的朋友,救命之事也是我該報恩,對她來說,還是外人。”
“這……”孫嘉奇愣住了。
阿秀偷偷拿眼瞄我,我衝她一笑道:“沒事,這不怪你,還是要謝謝你幫我們傳話。”
阿秀嚅囁道:“不用謝我,師太婆婆不讓你們進去。”
我笑道:“無妨,了塵師太是世外高人,不願意爲俗事打擾,我們此來是擾了她老人家的清修,她不見我們是應該的。”
阿秀一愣,然後道:“你真這麼想嗎?”
我點點頭道:“當然了。”
阿秀道:“陳大哥,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