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熙嶽忽然發威,態度又強硬,陳家衆人不由得精神一振,紛紛將目光投向邵如昕。
邵如昕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沒笑,她道:“張國世是誰?有五大隊的人潛伏到張家了?他們說自己是五大隊的人了?又或者,他們有五大隊的身份證明?”
張熙嶽一呆,憤然道:“你無賴!你剛纔已然是說過,用錐心喪魂術暗算陳元方,而且還令曾子伯尋了五個品格極壞之人在我張家作法!這是大家都聽到的事情,是謀殺!是嫁禍!我要告你!”
三爺爺道:“我們陳家也要告!”
表哥大聲道:“對,我們都是證人!”
邵如昕目光閃動,依舊是以一種不溫不火的語氣道:“告我?曾子伯在四個月前就已經註銷了五大隊成員的資格,他找人潛入張家作法害陳元方是他個人的行爲,與我何干?與五大隊何干?你們如果真想報案控告,這裡就有警察,我可以讓他們馬上處理,將曾子伯抓拿歸案。如何?”
曾子伯猛地一顫,驚慌失措地看着邵如昕,而衆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都無話可說。
我和老爸相顧駭人,邵如昕不愧是卜門中不世出的奇才,無論什麼事,都算計的滴水不漏!
院子裡一時間靜的有些可怕,一道沉沉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一步接着一步,穩重而深刻。
邵如昕背後的一衆人紛紛錯開,讓出了一條路,大門外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頭已全禿,背微微佝僂,面沉如水,默然地從衆人中間走到院中。
窗縫之中,我看得分明,認得這是村子裡的五服外老人陳法,無妻無子,無老無故,平日裡只撿些廢品變賣了度日,我與他也是極少見面的,今夜在這種場合中,他竟然從容出現,我的心裡不由得有些訝異,他來做什麼?
三爺爺也已經詫異地問道:“陳法,你來這裡幹什麼?”
陳法沒有回答,彷彿沒聽見一樣,徑直走到邵如昕身旁,然後停住了。
“你來了?”邵如昕道。
“我來了。”陳法回答說。
邵如昕頭也不回地道:“屍體呢?”
陳法道:“已處理好。”
聽完這段對話,我猛然醒悟過來,三爺爺、奶奶、老媽等人也都是悚然動容,陳法是五大隊安插在陳家村裡的人!
他們口中說的屍體,必定就是薛橫眉的屍體!
去二叔家裡奪屍的人,也就是陳法!
老爸喃喃道:“我小時候,就見過他,極老實的人。”
我死死盯着陳法,低聲道:“這就叫做深藏不露——此人鼻小準尖庭竈露,蘭臺廷尉內繃纏,正是貪垢背義之人!以前只是不妨,不料是在這時候等着我們呢。”
看完鼻子,我又瞟見陳法的雙目,只見他一對眼睛上兩片眼瞼微微低垂,遮住了大半眸子,露出來的一小部分,盡是眼白,恍如瞎子一般!
慧眼望其神,晦而不怒,主無神無正之相!
我心中暗自驚詫,怎麼此人有形而無神,彷彿身不由己似的?
正想之間,邵如昕已經開口說道:“我五大隊中有一成員,姓薛名橫眉,女,二十二週歲,擅醫術,近日返鄉探親,從陳家村路過,隨後杳無音訊。經五大隊全力探查,已發現薛橫眉行蹤,但其已經遇害,遇害地即陳家村,爲謀殺!陳家村有見證者陳法,目睹兇手殺人後逃逸。今夜我來,便是爲了將那兇手抓捕歸案,以正視聽!”
果然如此!
我咬牙切齒,滿肚子暗罵,邵如昕真是卑鄙到了極點,殺人不成,還要倒打一耙!
衆人也都是義憤填膺,木仙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元方早就料到你會來這一出,我本來不信,因爲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場面上的女人,最是要臉的,但現在卻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竟然真的這麼做了。我實在是沒想到你已經沒羞沒臊到這地步了。”
木仙一向嘴刁,邵如昕卻恍若未聞,只淡淡問道:“陳弘道、陳元方父子呢?在否?”
老媽忍不住道:“你找他們幹什麼?難道已經確認他們倆就是兇手?”
邵如昕道:“誰是兇手,陳法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我卻不太清楚,我猜,或許是陳弘道,或許是陳元方,也或許是他們父子倆聯合作案,畢竟薛橫眉的本事也是很好的。當然,他們要是遠走他鄉了,沒有作案時間,那麼陳法看見的兇手就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這位曾子娥,還有可能是其他陳家村的人。”
奶奶大罵道:“你放屁!”
我心裡則是“咯噔”一聲,猛地沉到了井底,這結果竟和陳漢禮說的一樣,我和老爸如果逃了,邵如昕就誣賴老媽、奶奶。
反正薛橫眉的屍體就在他們手上,而陳法又是“目擊證人”,他說是誰殺的,就是誰。
這樣一來,就算我和老爸真的逃了,老媽和奶奶被抓下獄,我們也得回來!
這個邵如昕,果然是卜的一手好卦,對準了我們的七寸下手!
“怎麼,陳氏父子到底在不在?”邵如昕懶洋洋地又問了一句。
院子裡的陳家衆人連帶江靈、木仙、表哥、曾子仲等都氣的臉色鐵青,可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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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把臉一寒,就要出去,我卻猛地瞥見陳法眉心處有一道白芒似的顏色驟然而起,又驟然而落,他的兩片眼皮不約而同地跳了一下,兩頰處的皮肉也瞬間有些青朦——死兆!
我連忙拉住老爸,道:“先別動,事情有變!”
老爸止住腳步,狐疑道:“怎麼?”
我盯着陳法,嘶聲道:“三刻之內,陳法必死!”
“嗯?”老爸吃了一驚,連忙往窗外窺去。
邵如昕已經不再等了,她掃視着衆人,道:“我沒有耐心了,我也不搜你們的住宅,裡面的機關是死物,我算不出來。現在,我就讓陳法指正誰是兇手。”
江靈忽然大聲道:“是我!我殺了薛橫眉,你抓我吧!”
“你?”邵如昕只瞥了一眼,道:“你自己說了不算——陳法,出來指正,他們中的誰是兇手?”
陳法還未動,院中大樹下皺起一道人影,兔起鶻落,迅疾無比地撲向邵如昕,嘴裡厲聲喝道:“納命來!”
竟是一直渾渾噩噩、默不作聲的陳元化!
邵如昕還是動都未動,甚至連看都沒看!
元化天分極高,又極刻苦,雖然尚不到二十歲,但若論其本領,已不輸於十大高手,這一番爲愛爲恨怨毒攻心,驟然發難,竭盡全力而爲,其勢洶洶,端的是不可小覷!
邵如昕怎敢如此託大?
就在此時,邵如昕背後的人羣中忽然掠起一道黑影,急速撞向陳元化!
“滾開!”
陳元化怒吼一聲,半空中騰出雙腳,疊起連環而出,正是“六相全功”裡的腿法“撕雲裂”!
不意對方卻似料到陳元化會出這一招似的,身子在半空裡一縮,右臂已經探出,恰在翻過陳元化腿下時,拿手一撥,不但將陳元化的招式化解掉,竟還將陳元化整個人帶了下去。
“陳弘生!”
老爸低喝一聲,瞳孔驟然收縮!
我啞然無語,在陳弘生甫然出手的時候,我就已經看見是他了。
見到他,便想起伏牛山中的種種情形,各種滋味,真是無法言喻!
被陳弘生擊敗的陳元化在空中無處着力,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二叔大吼一聲:“老子跟你們拼了!”吼聲中就往前衝,卻被三爺爺一把抓住,倒提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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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陳漢明一躍而起,左手一探,迅即攬住陳元化,將落未落之時,身子滴溜溜地一轉,右手竟從意想不到的位置閃電般擊出,“嘭”的打在陳弘生左肩,然後穩穩落地。
陳弘生一個踉蹌,被陳漢明的掌力帶了一個滾翻,方纔狼狽地站了起來。
這一番爭鬥,五人出手,卻都在一瞬。
陳元化偷襲邵如昕,陳弘生截擊陳元化,二叔衝動,三爺持重,陳漢明援手。
陳弘生打陳元化了一個措手不及,陳漢明打陳弘生了一個措手不及,高手對決,一招分際!
三人實力對比明顯,陳弘生比陳元化高上一籌,比陳漢明略遜一等。
陳漢明將陳元化放在地上,看着陳弘生,冷冷道:“陳家村裡,族長院內,五老在此!話未說清,豈容你放肆?”
陳弘生也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怎的,一句話也不回,低着頭,灰溜溜地又鑽進了邵如昕背後的人羣裡。
但他這麼一來,大家都已經明白,邵如昕帶了很多高手!
邵如昕好像沒有看到剛纔的一番爭鬥似的,等衆人都安靜之後,又對陳法說道:“陳法,去把兇手指出來。”
“是。”
陳法應了一聲,從邵如昕身後走了出來,眼睛木然地從老媽、江靈、奶奶、曾子仲、木仙、表哥、三爺爺、二叔、陳漢明、陳元化、陳漢禮身上掃過,然後伸出手指,猛地回身,卻指向了邵如昕:“你是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