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恍然,道:“老祖死之前,施展咒禁科,用三魂之力在洞中佈下秘法,秘法之內,這些東西都得以保護,如今老祖的秘法和無相幻術都已破解掉,這些東西自然無法維持原狀的,數百年的時間了,總會是腐爛的。”
阿秀點了點頭,道:“那衣冠冢怎麼辦?”
我說:“凡事不可強求,既然世事如此,那就順其自然。本來就是江湖兒女,青山處處可安身,更何況此處風水極佳,又何必再搞形式主義,造什麼衣冠冢呢?”
阿秀笑道:“你怎麼說都有理。”
我也微微一笑,然後又有些悲傷地長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咱們是時候該走了……”
我走上前去,跪倒在陳名城面前,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然後道:“老祖在上,不肖兒孫陳元方要拜別老祖去了。元方自作主張,不帶走老祖的遺體了,以免毀了老祖的誓言,壞了老祖的英名,元方只把老祖的衣服拿走,回去在家鄉置個衣冠冢,老祖英靈不遠,定當迴歸!”
說罷,我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擡頭處,忽見老祖從頭到腳慢慢散落成灰,簌簌落下,石室中不知從何處吹起一陣陰風,老祖的骨灰隨着那風消散而去,有的落在石室中,有的飄出石門,落在洞外,轉瞬之間,石牀之上便什麼都沒有了。
老祖和大地徹底化爲一體了。
我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忽然瞥見石牀上有些細小的字跡,我急忙湊上去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幾行小字:“我本江湖豪傑,麻衣陳家族長陳名城,困守深山十餘年,獨守悽苦,寂然無人,然不忍一身本領不見天日,故遺物以贈來者,只不知後世來人何時可到此處。當年無故失蹤,世人不知陳某人何所以終,陳某人本不想顯露姓名,然不可不告知後來者,若得我本事,不得與麻衣陳家子弟爲難,否則我爲厲鬼,亦追懲之!”
我站起身來,慨然嘆息一聲,對阿秀說:“走吧,阿秀。”
我們兩個從石室走出,將石門輕輕掩上,然後向洞口走去。
阿秀帶着我從洞口跳下,那空爪螭還在湖邊等候,見到我們出來時,空爪螭頓時發出一陣興奮的吼聲。
這吼聲傳到我的耳朵裡,我的腦海頓時爲之一震,一股無形的三魂之力不自覺的發散而出,帶着一絲意念傳達到空爪螭那裡。
空爪螭毫不遲疑,伸出長長的鬍鬚,把我和阿秀捲起,然後往大湖中央游去。
這便是陳名城老祖事先留下的一絲控制空爪螭的神念。
空爪螭將我們送走以後,從此便自由了,它再也不用從那污泥潭裡救人,然後運送回來了。
或許這便是它看見我和阿秀從洞中出來後,發出喜悅吼聲的原因。
它的任務,它的堅守,它的承諾都完成了,和名城公一樣,我應該爲它高興。
空爪螭帶着我們很快便游到大湖中央,忽然間它猛然張開大嘴,再次將我和阿秀塞進了它的巨嘴裡!
我和阿秀猝不及防,都大吃了一驚,等反應過來時,空爪螭已經將嘴閉上,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充斥着一股腥臭難聞的氣息。
我驚詫之餘,醒悟了過來,心中欣喜異常道:“阿秀,空爪螭要送咱們離開了!”
“真的嗎?”阿秀也喜悅地叫了一聲,隨即又嘟囔道:“可是又被它含在嘴裡了!”
我心情極好,笑道:“有一句話叫做含在嘴裡怕化了,現在的空爪螭肯定就是這種感覺,它對咱們是愛到了極致啊。不過咱們出去之後又要洗澡了。”
阿秀微微哼了一聲,道:“咱們不要躺下,就站在它的嘴裡,免得渾身都被粘上它的口水。”
和阿秀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間,我漸漸感到四周沉悶異常,竟有些呼吸不暢,耳目暈眩的難受感覺。
我心中吃驚,要知道這空爪螭的體型巨大如鯨,口中含着的空氣量也不小,我又會鎖鼻功,阿秀也是習武練氣之人,一般情況下絕不會出現這種感覺。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難道空爪螭在快速下潛?
忽然間,空爪螭一陣晃動,我和阿秀都站得不穩,在空爪螭口中跌跌撞撞,如同感受着地震一般。
阿秀緊緊地抓着我的衣服,我們互相扶持,這才勉強沒有摔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沉悶的感覺慢慢減弱,不久之後便驀然消失,我和阿秀都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空爪螭的大嘴猛然張開,一股清新的空氣和一片耀眼的光芒都涌了進來,空爪螭的長鬚伸了進來,將我和阿秀給捲了出去,送到堅實的陸地上。
我和阿秀在岸上站好,空爪螭低低的吼了幾聲,看着我和阿秀的目光閃爍不已,阿秀大聲叫道:“大泥鰍,謝謝你了!以後要過的好好的,再活幾百年啊!”
我也微笑着朝空爪螭擺了擺手,空爪螭慢慢沉下湖水,留一半身子在湖面上,然後掉頭向遠方游去。
它自由了。
我怔怔地看着空爪螭在水面上留下的影子,一時竟有些悵然若失。
“元方哥哥,咱們這兩天的經歷好像是一個夢呢。”阿秀忽然說道。
“哦?嗯。”我恍然地點了點頭,道:“人生的奇妙也就在於此,誰都不知道未知的下一刻隱藏着什麼,所以誰都期待着未來,卻又害怕着未來,這纔是快樂而刺激的人生啊!”
阿秀眨了眨眼睛,道:“元方哥哥,你說人是爲了什麼而活着?”
我正要回答,轉念一想,又改口問阿秀說:“你先說說是爲了什麼而活着。”
阿秀認真地道:“爲了愛而活着,親人的愛,戀人的愛和朋友的愛,以及正義的愛,大公無私的愛。”
我想了想,然後笑道:“我說是爲了快樂而活,如果愛的不快樂,不如不愛,如果活的不痛快,不如不活!”
阿秀愣了愣,還要說話,我的臉色卻變了,因爲我看清楚了四周的情形,這裡居然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地界!
不是我們跌落懸崖時污泥潭所在的崖底,也不是溫泉旁邊、四面環山的那個美麗山谷,這裡是完全陌生的,甚至連湖都不是之前的那個湖了!
“元方哥哥,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阿秀問道。
我有些心慌地道:“阿秀,你看看,咱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阿秀四下裡看了看,臉色也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我和阿秀站在一個面積不大但也不小的水潭旁邊,空爪螭就是從這個水潭裡把我們送出來的。
這裡只有一面是高高的山嶺,我和阿秀前面地勢雖然高低崎嶇,林木叢生,特別是參天大樹十分多。
“空爪螭怎麼把咱們帶到這裡了?”阿秀喃喃道。
“名城公說湖底下就有兩條外出的通道,難道這就是其中一條?”我疑惑地說。
阿秀道:“肯定是了!大泥鰍知道咱們爬不上去山崖,所以就沒把咱們送回沼澤地,而是送到了這裡。”
我默然地點了點頭,開始觀察四周的環境。
太陽已經偏西了,天色很快就會深沉下來,我看了一眼叢林深處,那裡隱隱約約似乎有一些低矮的山嶺,樹木叢生中有一條林間小道,蜿蜒曲折,我便對阿秀說:“走,咱們穿過這一片樹林子過去看看。”
阿秀點了點頭,我們肩並肩往裡面走去。
此時的天氣並未十分溫暖,此處的木葉雖然青蔥,但是卻不很茂密,只是樹木都粗大得驚人,而且筆直高聳,幾可參天。
林間頗有些鳥獸蟲蟻,一路上嘶鳴不已,我和阿秀一邊凝神觀察四周,提防有變,一邊小心行路,尋找出口,正走之間,我的後腦勺上忽然一痛,緊接着有一聲悶響發出,似乎是一個小東西落在了地上,我急忙轉身低頭往下一看,只見身後地上靜靜地躺着一個猶帶着幾絲果肉的果核。
我和阿秀都微微吃驚,因爲這個果核是剛剛出現的東西!
我們走過來的時候,地上並沒有!
我猛然擡頭往上看去,樹葉濃密,枝幹發達,但是樹枝樹葉上面卻什麼都沒有,樹枝上空蕩蕩的,只有幾片葉子悄然落下。
突然間,我的眼角餘光裡閃過一抹白影,往我身後飄去,我急忙回頭,身後依然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叢林深處,沒有人,也沒有白影。
我撿起地上的果核,端詳片刻,已經看出那是牙咬的痕跡,而是十有八九是人牙,還是剛剛被啃過的,但啃它的主兒呢?
爲什麼消失不見了?
我問阿秀說:“你聽到什麼聲音或看見什麼東西了嗎?”
阿秀搖了搖頭。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將三魂之力散開,慧眼急睜,將周身方圓兩三丈之地全部都籠罩在自己的感知之下,這裡面只要有活物存在或敵人隱沒,就逃不脫我的慧眼!
但片刻後,我失望了,除了一些小動物,並沒有什麼異狀。
而全力施展慧眼捕捉動靜太過於耗神,我也不敢堅持太久。
可見,慧眼能相神,更能耗神啊。
我心中惴惴不安,沉吟了一陣,也無他法,只好對阿秀說道:“咱們繼續走路吧。”
再往前面走,我心中便有些不安了,對於我們走的那條小路,我本來沒有什麼想法,但此時此刻,我突然感覺這路來的奇怪。
莫非這山嶺中住的有人?
否則林間哪來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