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之水一愣,肩膀聳動,我見他立時就要對那和尚下手,便猛地拉住楊之水,道:“兄弟,是不是走錯路了?”
“啊?”楊之水呆了一呆,然後也立即醒悟,應聲道:“好像是。大黑天的,也沒有燈亮,走錯了,走錯了。”
我爲什麼要拉住楊之水,不讓他動手?
因爲在與那和尚打第一個照面時,慧眼相神,我已經看得出來,楊之水遠非他的對手!
那是和玉陽子一個級別的高手。
中年和尚狐疑而警惕地看着我們兩個,又瞥了瞥楊之水攥着的拳頭,臉色陰沉,正欲說話,我搶先說道:“大師好!咱們又見面了。”
那和尚愣了片刻,道:“又見面?你們是……”
我立即答道:“我們是前面大殿……嗯,大師傅座下的兩個徒弟,前兩天被派出去在陳家村周邊行動,剛剛回來。兩天前,我們兄弟見過您啊,您可能沒看見我們。我們跟性明很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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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明啊,哦。”那中年和尚沉吟了一下,然後道:“大師傅座下的,哪個大師傅?”
楊之水也順杆爬着跟我演戲,當下故作鎮定,冷着臉笑了一聲道:“前面大殿裡的人,能稱得上大師傅的有幾個?會瑩目之術的又有幾個?”
楊之水語氣不善,而且故意裝的傲慢凌人,但是那中年和尚的臉色卻瞬間變得異常莊重,道:“原來是老祖座下的,論輩分,你們比我還要高。貧僧明清有禮了。”
說着,明清和尚朝着我和楊之水稽首行了一禮,我們聽得心中詫異,卻也連忙回禮。
禮畢之時,明清的神色已經有些輕鬆了,道:“兩位世兄好生年輕!是老祖這次下山後剛收的弟子吧?”
我點了點頭,口中稱是,心中卻駭然,那個賈愷芥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被這不俗的大和尚呼做“老祖”!
而且看那賈愷芥的樣子,也不過四五十歲,比這明清和尚大不了多少,怎麼他的徒弟的輩分還要比明清高?
正自思量,明清又問道:“兩位世兄從陳家村剛回來,不在大殿內議事,來這裡幹什麼?”
我連忙答道:“我們已經見過師父了,因爲內急,所以才溜出來,是想隨便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明清“哦”了一聲,指着旁邊的一處矮房子道:“茅廁在那兒。”
我看着明清,面帶微笑,連聲稱謝,三魂之力不知不覺已將其完全籠罩。
楊之水攥着毒鏢的手剛巧背在身後,我將身子與他挨的緊密,偷偷把胳膊從背後伸了過去,從他手裡要走了毒鏢。
明清轉身似乎要走,卻突然又回頭問了一句:“對了,還未請教兩位世兄該怎麼稱呼?”
我與楊之水互視一眼,我道:“在下姓方。”
楊之水道:“再下姓水。”
明清眼中登時閃過一道賊亮的光芒,臉卻已經是陰沉下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到後院裡幹什麼?”他一邊說,一邊逼近了我和楊之水。
我心中猛地一驚,勉強笑道:“大師,您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了嘛,我姓方,他姓水,我們是老祖的兩個關門弟子,來後院找茅廁解手。”
“是嗎?嘿嘿……”明清陰森森地冷笑着,又往前逼近了一步,道:“老祖的弟子確實不少,我也沒有完全記住他們的模樣,但他們姓什麼,叫什麼,貧僧都記着呢!根本沒你們這兩號人物!說!你們究竟……”
明清聲音越提越高,我連忙打斷他,笑道:“大師要是不相信,跟我們一道去找大師傅當面對質如何?”
明清稍稍一怔,道:“也好,我也正要去大殿!”
楊之水嘆了一口氣,道:“大師真是的,一驚一乍,大半夜的,嚇得我渾身是汗,本來就憋着尿,剛纔差點尿出來……”
楊之水囉囉嗦嗦地嘟囔着,忽然臉上猛地漲紅,肩膀驟聳,兩隻拳頭從腰側衝出,轟的託嚮明清的下顎!
楊之水脾性最是暴躁,所練的功法也是走剛猛一路,明清猝不及防間被襲,連呼喊都來不及,只匆忙地提一口氣,頭往後仰,兩肘下沉,前臂並在一起去擋楊之水的雙拳。
只聽“嘭”的一聲低沉悶響,明清被楊之水這一擊打退了三四步,但卻是毫髮無損。
楊之水拼盡全力,趁其不備而出擊,明清倉促應對,卻安然無恙,兩人高下立分。
明清自然也已經知道自己遠勝於楊之水,臉上早溢出了笑容,他輕鬆地甩了甩手臂,不屑地冷哼一聲,道:“就這點微末的本事,也不需要叫幫手了,我讓你們兩個一起上!”
說話間,明清和尚已經將脖子裡掛着的念珠給取了下來,套在手中,朝着楊之水一丟,立時便有一條黑線掠動,楊之水被那聲勢所攝,臉色一變,不敢去接,慌忙做了幾個倒空翻,狼狽躲過,身子還未站定,明清和尚便縱身一躍,劈手將那念珠拽住,往回一拉,正套在楊之水脖子上,就要收攏!
明清嘴裡還唸叨着:“毛頭小子,諒你也逃不出佛爺的手心!”
我卻在這時候動了!
逍遙遊之奇行詭變!
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先至!
在明清剛將念珠套入楊之水脖頸上,往回盤時,我攥着手裡的毒鏢便朝明清後背刺去!
“看來你還不如他呀……”
明清大意地說着,只隨手往回打了一掌,我卻以極快的速度,在他手臂下刁鑽古怪地轉了一圈,眨眼間,手已經伸到明清的胸前!
“你……”
明清大吃一驚,臉色驟變,急忙撒手念珠,回救自身,卻哪裡還來得及,我手裡那毒鏢早已刺進明清胸前的“俞府穴”,直至沒柄!
明清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剎那間竟變得像一個漏氣兒的輪胎,嘴裡、鼻孔裡“嘶嘶”有氣,卻只是出不來聲音,身子也爛泥似的往地上禿嚕,兩隻眼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漸漸地失去了光彩,緩緩閉上了。
“乖乖!”楊之水一把將脖子上套着的念珠取下來,丟在地上,擦了一把冷汗,看了一眼地上的明清,然後有些發顫地問道:“你把他殺了?”
“哪有!扎的不是死穴,是俞府,足少陰腎經上的,專門管氣的,我怕他喊。”我搓了搓手,也擦了擦臉上的汗。
楊之水登時一臉輕鬆,然後站起身子,盯着我埋怨道:“元方,你要嚇死我啦!你功夫這麼厲害,還調戲我,說自己上不去牆。你剛纔那一手,連我師父都不如!你老是憋着本事不施,也不怕憋出病來!”
我苦笑道:“我現在是有理說不清——反正你得相信我,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他要是不動,我根本打不過他,你要是沒引他動,我也沒機會扎他,所以,還是你的功勞大。”
楊之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揮揮手,道:“我也不管你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假有本事,反正跟着你不吃虧是真的!現在怎麼辦?這些僧舍裡會不會還有人?”
我道:“我猜沒人。如果有的話,剛纔在咱們和明清說話的時候,他們就該出來看看了。”
話雖如此,我們還是把宿舍一間間的都看了一遍,每個屋子都靜悄悄的,燈光全無,門也全都虛掩着,我們檢查的仔細,一番下來,果然是一個人都沒有。
看來,這些和尚們要麼是在第二進的觀音大殿內議事,要麼就是在外面看守望風,觀音廟外樹上的那個人不算,僅僅是廟裡巡視的和尚,童童解決了兩個,楊之水乾掉了性明,我幹掉了那個看守大殿門口的,再加上明清,已經有五個喪失抵抗力了。
我記得小時候,這廟裡尋常的老少和尚加起來好像是不到十個,那剩餘的幾人肯定都在大殿內了。
我和楊之水商議一番,只好又往第二進的中央大殿溜去。
這次,從後院恰能摸到中央大殿的後窗,我們兩人悄然潛行至西側的一個亮光的窗下,戰戰兢兢地擡眼望窗內窺去。
窗戶是木楞打的格子,貼的是玻璃,裡面有燈光,窗外是黑夜,黑處看亮出分外清晰,亮處看暗處,卻難以覺察到有什麼異樣。
所以我們纔敢舍着膽子去偷看。
正殿果然很大,我沒看到觀音像的正面,只看到觀音像的背身,也就是在觀音像背身下面,團團坐着一羣人。
坐在最中間的那人,盤着腿,閉着眼,似睡非睡,正是賈愷芥!只沒戴墨鏡而已。
他下首鋪着兩溜蒲團,分列十人,左首全是光頭和尚,共有四個,一個老和尚,兩個中年和尚,還有一個年歲與我相仿無幾的。
右首坐着六個,都有頭髮,穿着尋常服裝,也是有老有中有少。
這六人中,一個面色發白,額面寬長,眼窩深陷,鼻子帶鉤,下巴前仰的中年漢子正蹙眉而談:“老祖,算上玉陽牛鼻子,咱們已抓到十四個所謂名門正派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