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天成雖然和煦的笑着,而且笑得如同天真無害的純情少年,但一股瘮人的冷意卻已經悄然逼近。
就連不在局中的我,也感到了些許壓力。
木賜冷哼着,往前站定,對渾天成怒目而視,表哥也死死盯着渾天成,渾天成卻連看都不看,還是笑吟吟的覷着木仙。
我上前踏上一步,道:“渾隊長,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渾天成笑對我道:“元方世兄啊,一時眼拙,沒看見您,勿怪勿怪!我這倒黴人,本來是有恙的,所以一直在養病,這不,到今天才算是又能動了。小仙,你說我是不是很倒黴?”
“是……”木仙乾笑着,竟有些畏縮道:“也不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嘛。”
“說得對。”渾天成道:“哎,元方世兄一打岔,我險些忘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
木仙裝呆道:“什麼問題?”
“些許日子不見,你就變得這麼健忘?”渾天成道:“我剛纔問你,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能把自己的銅皮鐵骨完美保存到歸天的那一刻嗎?”
木仙搖頭道:“我,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也真是可惜了的……”
“唉……”渾天成嘆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忘掉,我幫你回憶回憶,這是不死老道陳天佑打的。他可真是厲害啊,一掌就把我的肋骨打斷了三根!”
木仙點點頭,道:“厲害,是厲害,他是不死老道嘛。”
青冢生卻嘟囔道:“這個老道,真是暴殄天物……”
渾天成忍不住瞥了青冢生一眼,然後又回顧木仙,道:“小仙,那陳天佑爲什麼要打我?”
木仙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渾天成搖搖頭,道:“看來你真是全都忘了。當時我是要做他的幫手去對付陰極天和晦極的,可是臨敵之時,我卻突然反戈一擊,偷襲了陳天佑,因此捱了他一掌,差點當場斃命!這個,元方世兄和弘道族長都在場,哦,這位江靈小姑娘應該也看見了,他們都知道,我說得沒錯。”
我乾咳一聲,道:“渾隊長,這都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往事不可追,既往也不咎嘛,您提這些幹嘛?我想您這次來,肯定是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不要耽誤了。”
渾天成笑道:“不礙事,不礙事。我的屬下還在路上,等他們到了,才能辦正事。我現在無聊,就想回憶回憶過往歲月,憶古追今,吸取教訓嘛,也挺有意思的。”
我心中一沉,原本就在奇怪,怎麼只有渾天成一個人來了,原來他只是先頭,後面還是有九大隊的大衆。
而且看清形,似乎渾天成和陳弘生勾搭到了一起,九大隊和五大隊現在是親密合作。如此一來,今日今時,此地此境,此中人事,恐怕還會有所變故。
尤其是陳弘生,剛剛升任五大隊的首領,爲了立功立威,會不會拿我們尤其是我和老爸開刀?
我閒暇之時多讀史書,殺熟,可是上位者一貫的作風!
正自沉吟,卻聽渾天成又已經問木仙道:“到現在我還是迷迷糊糊的,當時我爲什麼就突然反戈一擊,臨陣叛變了呢?我雖然不是好人,但是我也做不出那種事情啊。小仙,你能給我破解這個謎團嗎?”
木仙此時已經慢慢恢復了鎮定,道:“當時的情形我已經差不多忘光了,你想不出來,我更想不出來。”
渾天成似乎是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這樣,那就再換一個問題。你原本是九大隊派去拜屍教的臥底,也就是我的下屬,後來怎麼會成了血金烏的臥底?又怎麼成了聽從暗宗首領晦極的人?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木仙道:“渾隊長,對不起了,我誰的人也不是,我是木仙,木家的木仙。”
“好一個木家的木仙!”
一道尖銳的女聲伴着一陣腳步聲遠遠傳來,我循聲看時,只見一衆男男女女雖然高矮老幼不同,卻都身穿一樣的制服,邁着整齊的步伐,帶着傲慢又冷漠的表情,朝我們這邊走來。
其中有幾個分外熟悉的身影,依稀是昔日伏牛山深水湖畔的麪條、胖子、笑臉、長髮女、短髮女……
這幾人幾乎個個都有傷痕,尤其是胖子、麪條、笑臉,就連脖子上、面目上也坑坑窪窪,少肉缺筋,令人觸目驚心!
這些都是昔日木仙招來大批血金烏,施展邪術“血雨腥風”時弄出來的惡果,當時若非阿秀及時出現,這幾人早已經是孤魂野鬼了。
那個短髮女看着木仙,厲聲道:“賤人!還記得我嗎?”
木仙也怨毒地看着短髮女,道:“六妹啊!別來無恙!我胸口上還留着你毒血烙下的印痕,怎麼會忘了你!”
“住口!”短髮女目光幾乎冒火道:“你這個叛徒!六妹也是你能叫的?今日既然再遇,新仇舊恨一併算了!”
到了此時,木仙倒是一點也不害怕了,當即“咯咯”笑道:“好,好!陳天佑、渾天成和陳弘生當時都被我木仙暗算,此時,陳天佑雖然不在,但剩餘的兩個人,一個是九大隊的首領,一個是五大隊的首領,還帶着大部隊前來,好大的聲勢,我真是好害怕啊!”
長髮女突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麪條,道:“四哥,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對三姐有好感的,現在怎麼說?”
苗條面無表情的看着木仙,道:“她已經不是三姐了!”
笑臉“嘿嘿”獰笑着,道:“九妹,這個無需問老四,咱們都是吃過姐姐虧的人,當然是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胖子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死死地盯着木仙,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惡毒!你的血金烏,吃掉了我渾身上下十多斤血肉!我對別的都不在乎,唯獨這一身肉,我寶貴得很,所以我一定要你還!”
表哥終於忍不住出首,他往木仙身前一戰,冷冷道:“想報仇,要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麪條瞥了表哥一眼,道:“這樣打扮的,術界只有御靈蔣家的蔣夢白、蔣夢玄兄弟倆。怎麼,蔣家跟木家不是世仇嗎?你要出頭?”
笑臉笑道:“老四看不出來麼?這小子和當初的你一樣,也喜歡上這賤人了!”
麪條臉色一沉,當即“啐”了一口,道:“以前的事情,不準再提!”
老舅臉上掛不住,呵斥表哥道:“混賬!木家的事情,輪到你個兔崽子出頭嗎?回來!”
表哥嚅囁了一下嘴脣,隨即挺胸擡頭,抗議道:“爸,你是不是怕他們?”
“放屁!”老舅最愛逞能,也最受不得激將,當即瞪眼道:“除了你媽,我怕過誰?老子是不願意你被木家當槍使!”
木賜冷冷道:“我們木家也不需要刻‘蔣’字的破槍!”
老舅怒道:“你說什麼?誰是破槍?你再說一個試試?”
我連忙圓場道:“老舅,木先生,現在可不是鬥口的時候。”
青冢生也“咳咳”咳嗽了幾聲,道:“是啊,他們同室操戈,你們也要?”
老舅氣哼哼的住了嘴,青冢生卻興致勃勃的看着木仙,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剛纔說,昔日你還暗算了陳老道?”
木仙見我看她,頗有些難爲情,道:“是,當時我騙他說,我是元方的未婚妻。他上當了……”
“啊?哈哈哈……”
青冢生大笑不止道:“這個老貨就這點出息,平時精似鬼,但一輩子就會吃女人的虧,所以纔出家當了道士,沒想到活到一百多歲上,還是吃女人的虧……哈哈!他肯定是惱死你了!”
木仙越發尷尬道:“當時各爲其主,東木前輩就別笑了。”
渾天成突然眼睛一亮,看着青冢生道:“西金錚錚飛血烏,東木茵茵掩青冢。北水沉沉生老怪,南火炎炎焚太虛。八野璜璜土中默,地勢坤坤天承佑!您難道是昔年五行六極中的鬼醫,東木先生?”
青冢生淡淡道:“是。”
邵如昕和陳弘生也都吃了一驚,這才又重新打量起青冢生來,五大隊的一干人,也各自驚詫,瞧着青冢生咋舌不已。
渾天成笑道:“今天能見到南火老妖太虛子就讓我非常意外了,沒想到東木先生也還健在!而且竟能有一面之緣!實在是喜出望外!看來,我的黴運是要結束了。”
陳弘生卻道:“東木前輩,五大隊對術界高人,特別是隱逸大賢都關注的很,也敬重無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誠懇邀請您加入我們五大隊!您放心,一旦加入我們,您將享受到國寶級的待遇!”
“哈哈……”
青冢生笑道:“聽聽,我一個老棺材瓤子竟然也成了國寶!不過,這國寶級的待遇,究竟有多好呢?”
五大隊中的醫者陸桐忍不住搶出來道:“東木前輩,可以這麼說,如果你加入我們,只要是您能想到的要求,我們都能滿足你!”
衆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青冢生,凝神去聽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