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鱗現在,也在伯祖身上。
江辰微微側身,換了一個更閒適的動作:“本來不想讓你分心——我這個人,不喜歡勝之不武。”
去你媽的,我幾乎想笑,你用伯祖挾持豢龍氏,還來句不喜歡勝之不武?
程星河冷笑了一聲:“在不要臉這方面,你太特麼有才了——要不你先回家看看吧,清華北大在你們家門口打起來了。”
江辰卻像是根本沒聽到這一句,只盯着我,有些意興闌珊:“既然這樣,咱們也不用繞圈子了——李北斗,你不是很喜歡做好事兒嗎?現如今,不能看着豢龍氏的伯祖出事兒吧?”
董乘雷大聲說道:“李先生,實話告訴你,你幫了我們大忙,哪怕要我們自己的命,我們豢龍的,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可現在,伯祖真的不能出事兒——你不知道,這一兩天,就到了十年一次的鎮龍日了。”
鎮龍?
據說豢龍氏之所以在這塊地方安家,除了這個地方的水土最適宜豢龍之外,還有一個緣故。
那就是——這地方被壓着數不清的惡龍和兇龍。
當初豢龍氏就是唯一能對付龍的家族,他們的先祖董父跟后羿一樣,是一個英雄,把一些爲禍的兇龍惡蛟,也鎮壓在了雷山上,叫萬龍陣。
龍在傳說之中,是仁義智慧的神靈,所以纔會被當成國家的象徵,可這其中,也有少部分因緣際會,誤入歧途的惡徒。
而那些兇龍惡蛟的能耐,比玄鱗虯更甚。
豢龍氏的使命,不光是豢龍,還是世世代代,看守雷山之中,老祖宗扣押的兇龍。
可這麼兇猛的力量,什麼陣法也不可能一勞永逸。
而豢龍氏的先祖,每隔十年,就要由這一任的當家伯祖,以豢龍氏的血脈爲媒,對那個陣法進行“加固”,來震懾那些惡龍,讓它們以爲,鎮壓他們的豢龍先祖還在世,不敢胡作非爲。
那個日子,就被稱爲鎮龍日。
這個傳統,也綿延了很多年了。
你要不把萬龍陣給壓住,那之前被關在這裡的兇龍一旦破土出現,就是一個巨災,附近幾百裡地,都會遭受極大的禍患和瘋狂的報復。
董乘雷嘆了口氣:“如果如意蚺真的提前把我們豢龍的給怎麼樣了,那我們也聽天由命,可我們豢龍的,但凡有一天活頭,就不能看着那些兇龍把百姓還害了!”
所以,伯祖一旦出事兒,萬龍陣就完了,這附近的百姓,也全完了。
這是豢龍氏,最大的秘密。
玄鱗虯挑在這個時候作亂,八成也是這個原因——它潛伏進來之後,得知了這個秘密,想靠着伯祖的身體,打開萬龍陣,把那些惡龍的能力,收爲己有。
這是玄鱗虯的本事之一——它的殼子,也是從某種有硬殼的靈物身上奪取來的。
其他豢龍氏也低聲說道:“不錯——我們豢龍氏的血脈不能出問題,不是爲我們自己,是爲了這七百里的百姓。”
難怪——說什麼口口聲聲說爲什麼血脈,是啊,血脈一斷,就沒人能壓住萬龍陣了。
董乘雷接着說道:“我們都知道,你身份特殊,可哪怕是你,也壓不住那麼多叛逆的惡龍,能救這七百里百姓的,只有伯祖一個人!”
我看向了江辰:“伯祖在哪兒?”
董乘雷猛地擡起了頭:“你……”
他有感激,有震驚,似乎不相信,我能不計前嫌。
我也不想這七百里的百姓倒黴。
江辰對我的回答十分滿意,點了點頭:“這就對了——你想伯祖平安回來,救你的那條龍,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三件事兒。”
“你說。”
程星河嘆了口氣。
我們都知道,他絕對不會憋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江辰的視線越過了我的肩膀,看向了伏在我背上的赤玲,愉悅的說道:“第一件,簡單,這個陰生子,是你從我那搶走的,現在,你把她還給我。”
放屁。
一開始,就是馬元秋把赤玲給搶走的——她是個人,不是你們的物品。
但是這個時候,我才發覺,背上的赤玲,已經半晌沒動靜了。
回頭一看,心裡才沉了一下——只見赤玲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現如今白的跟紙一樣,漆黑的眼珠子幾乎被定住,她的嘴也微微張開,像是被什麼最深沉的恐懼給壓住,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能叫出來倒是好——沒經歷過的話,沒人能理解那種最深刻的恐懼。
我立馬說道:“赤玲,你別怕,我在!”
赤玲的手擱在我的脖子上,冷的像冰。
聽了我的話,她這纔像是回過了神來,手一下死死抓住了我脖子,氣息完全是紊亂的,忽然狂叫了起來:“爹——爹我不去,爹我怕——我怕這個人莫!”
我立馬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知道……”
江辰盯着赤玲的眼神,也十分複雜。
我沒忘——赤玲之前,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脾氣是暴躁點,性格是古怪點,但她絕對不是瘋子。
她是被馬元秋和江辰抓去之後,生生逼瘋的。
誰也不知道,她在江辰手底下,受到了多大的折磨,才變成這樣。
她瘋了之後,白藿香給她看過,說她的病,治不好,因爲病不在身體上,而是在心裡。
她爲了再也不要想起那段經歷,甚至逼着自己摒棄了大部分的記憶。
江辰要她,我當然也知道爲什麼——沒有陰生子,就進不來真龍穴,他不過是拿着她,當做一個鑰匙。
我一邊安撫赤玲,一邊接着問道:“第二件呢?”
江辰把一條長腿,疊在了另一條腿上:“把那片龍鱗給我。”
我心裡一提。
那龍鱗,其實就在伯祖身上!
可是——伯祖並沒有把這件事兒告訴給江辰,而是暗地把龍鱗藏起來了!
他要是不說還好,可一旦說出來,我心裡就踏實了。
瀟湘還沒落到他手裡。
江辰的眼神是何等厲害,顯然已經從我的表情上捕捉到了什麼,立刻皺起英挺的眉頭:“怎麼?”
程星河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你說怎麼?你的嘴讓屁崩過吧,說的是人話嗎?男子漢大丈夫,別的可以不計較,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誰忍得了?我告訴你,別以爲七星脾氣好……”
江辰的視線,一直也沒偏移,死死盯着我眼神的變化,像是想從我的眼睛,讀到了我心裡。
我立刻裝出了若無其事的樣子:“第三件呢?”
程星河歪着頭,也看着我,表情難以置信:“七星,你不會真的……”
江辰坐直了,修長的指頭悠然敲打着太師椅的扶手,緩緩說道:“那就更簡單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你把七星龍泉和玄素尺放下,跟我走。”
說着,一歪頭。
我看出來了,他示意的,是束龍網和縛龍繩。
意思,是要我完全放棄抵抗,躺在案板上任他宰割。
程星河繼續大罵,說他要騎在人脖子上拉屎。
我點了點頭:“說完了是吧?”
江辰點了點頭,神態十分自信。
似乎他看準了,我爲了七百里的百姓,爲了救瀟湘,什麼事都能做。
我對他一笑:“你不把伯祖放了,可以。”
江辰挑起了眉頭。
所有的豢龍氏的眼神,也全聚集在了我身上。
“我自己搶。”
江辰的瞳孔,驟然一縮。
是啊,要是在以前,我會按着老頭兒說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損失降到最低,就是人生智慧。
可現在我明白了——不是每件事兒,和和稀泥就能過去的。
保護重要的人,妥協確實是一種辦法,但這並不是唯一的辦法。
面對着無妄之災,比防守更管用的——只有反擊。
江辰的眼神暗了下去,但嘴角勾起來:“李北斗,你變了。”
是是變了——這是你逼我的。
我轉臉看向了那些豢龍氏:“我知道你們是爲了什麼聽他的話了——不過是爲了伯祖,不過,現如今,我要是告訴你們,我也能把伯祖救回來呢?”
江辰皺起了眉頭。
豢龍氏一怔,董乘雷反應是最快的,扶着柱子就站了起來,顫聲說道:“我們豢龍氏,要不是迫不得已,也並不想恩將仇報——你要是真的能把伯祖給救回來,你說什麼,我就聽什麼!”
我環顧了一下剩下的豢龍氏:“你們呢?”
他們面面相覷。
顯然,他們心裡還是沒底。
江辰敲打扶手的手,終於不知不覺的停了——他也在緊張。
我接着就說道:“我要是能把伯祖給救回來,你們會怎麼樣?告訴我,大點聲!”
這一聲凜冽凌厲,一聲令下,所有人不由自主,全震了一瞬,接着,不約而同,大聲回答:“我們聽你的!”
每個人的表情,都是臣服!
程星河也跟着看愣了。
江辰還想笑,可他嘴角是僵的,已經笑不出來了:“你們瘋了嗎?就憑他,能……”
我立馬打斷了他:“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話音未落,七星龍泉寒芒炸起,我對着他就衝過去了。
江辰是有好多幫手——可,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抓住了,還愁他身邊的人,不把伯祖給放出來?
咱們就看看,誰的籌碼更重!
七星龍泉摧枯拉朽,把一地殘碎的草葉子,全給激起來了。
江辰沒躲。
七星龍泉落下去,“當”的一聲,就是一個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