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張文清的命燈,也要滅了。
程星河也跟着緊張了起來——眼下,這個張婉婷還是紅厲鬼,但凡傷了人命,就會變成陰青鬼,沒那麼好對付了。
而張婉婷聽了我一句“冤屈昭雪”,手忽然就鬆開了。
接着,她不由自主就張開了嘴,大哭了起來。
俗話說,說得出的委屈就不叫委屈,張婉婷被逼到了現在這個程度,心裡的委屈,只怕要到了爆炸的程度,但是一直無人訴說,這一下全宣泄出來了。
那聲音跟冰錐捅人耳膜一樣,我頓時就皺起了眉頭,程星河則一把捂住了我耳朵:“缺心眼兒吧你,這他娘也是你能聽的?”
也是,現在的鬼話帶着怨氣,殺傷力是很大的,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吧。
等程星河聽出了頭尾,表情也嚴峻了起來,忽然對着那個張文清就衝過去了,拳頭一緊,就要揍張文清。
我趕緊把他給拽回來了,還說我缺心眼兒,這貨纔是真正的缺心眼兒——兩口子的事情,有兩口子的因果,你他娘跟着瞎摻和什麼?
不過程星河雖然嘴欠,可平時也絕對不是衝動的人,能把他氣到這個程度,張文清可恨的程度可見一斑。
沒成想,等弄清楚了來龍去脈,我控制不住,也想把張文清給揍一頓——這不是人乾的事兒。
果然,張婉婷拼命賺錢,是因爲他們有一個女兒。
那個女兒才六歲,正是可愛的時候。
可誰知道,女兒得了急性白血病——這病不僅要錢,而且要命。
他們家的小吃店是個小本生意,吃飽穿暖沒問題,一旦家裡人有病,那可以說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俗話說女子本弱,爲母則剛,張婉婷爲了女兒,去掛各地的專家門診,忙的連害怕的功夫都沒有,張文清一開始呢,眼瞅着孩子在病房裡嗷嗷的哭,說我疼,我想回家,也會抹淚。
但是時間長了,他就膩煩了——在醫院裡陪護過的人都知道,吃不好,睡不好,夜裡要在走廊打地鋪。
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
他也想過正常的兩口子生活,可張婉婷能有心情嗎?
於是他就藉口說回去籌備錢,扔下母女倆,自己回去休息——這一陣壓力大,放鬆一下吧,就拿着他手裡的醫藥費,進了魅力城。
就這麼着,認識了裡面的失足女。
他這才發現,原來女人也是多種多樣的,這裡哪一個,都比那個灰頭土臉,催他借錢的黃臉婆風情萬種。
這纔是女人啊!
他一開始扔點小錢,後來大錢也往裡面扔,女兒那等着買藥,張婉婷就催他送錢,他嫌煩,關機。
等到張婉婷知道張文清的所作所爲之後,張文清不光把四處籌措的醫藥費輸了個底兒掉,還欠下一屁股爛賬。
張婉婷當時就覺得天塌了——女兒那麼小,可怎麼辦啊?
而張文清的高利貸,是跟馮桂芬借的,馮桂芬就勸張文清,孩子嘛,懷胎十月就能有一個,有什麼稀罕的,再說了,你老婆山裡來的,保不齊有缺陷,才生出這種孩子,大好人生只有一次,你爲啥不爲自己活呢?
你老婆好看,就充分利用起來——她可以幫你還賬。
張文清一尋思是這個理兒,這就跟張婉婷說,你要想救孩子,也有門路——魅力城那麗姐正招人呢。
張婉婷想抽張文清一巴掌,可她沒有那個力氣了——別的她都沒心情考慮,連恨都沒心情恨張文清,她就想救孩子。
孩子已經沒頭髮了,骨瘦如柴,她的心都疼碎了。
於是她答應了下來,就去找麗姐了,但是跟麗姐說好了,工資絕對不能給張文清。
麗姐也知道張文清是什麼人,也就答應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張文清老來魅力城,跟Tommy也混熟了,發現Tommy身邊的富婆出手闊綽,就動了心思——惡向膽邊生,他想把梅姨給打劫了,弄點錢花花——這一陣他都沒能給姑娘多少好處,姑娘早跟其他捧場的恩客好上了,挺長時間沒理他。
可梅姨是什麼人,個頭一個頂他倆的,一下就把他給撂翻了。
而且,梅姨甚至還給他洗了腦——說你這種慫貨,還想着打劫呢?一輩子也就是個窮命鬼了,要想賺錢?跟着梅姐走大路,明天你當暴發戶!
處境越差的人,越想着一步登天,他還真讓梅姨給說動了——梅姨的嘴,騙人的鬼,口口聲聲說什麼一本萬利,投資暴漲,跟天上下錢雨差不多。
張文清越想越心動,可苦無本錢,正這個時候,他無意之中的聽說女兒現在要做一個很重要的手術,張婉婷這一陣拼死拼活的做生意,已經把錢湊上了。
只要這個手術成功,女兒生存機率就大了。
張文清知道了之後,就一直留意着張婉婷,有天趁着張婉婷被客人灌多了,爛醉如泥,他就偷着過去,拿了張婉婷的手摁開手機,指紋解鎖,把錢轉到了自己的卡上。
接着,就把錢再轉給了梅姨。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非法集資是什麼後果——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個屁都收不回來。
張婉婷醒過來,準備着給女兒做手術呢,結果發現錢沒了。
這一下,張婉婷是真的絕望了——她已經得了那種病,都沒捨得拿錢給自己治療,一心一意就想着救女兒,可現在,她連這一行都做不下去了,錢也全沒了。
她去找張文清,讓張文清還錢,可張文清兩手一攤,說我是爲了咱們家好——那錢我拿去投資了,回來能翻好幾番。
就算能翻好幾番——可那是女兒的救命錢,還來得及嗎?
更何況,這錢根本就不可能回來。
張婉婷就去梅姨的公司求梅姨還錢——梅姨公司求還錢的多了,哪一個能要回來?
她爲了女兒,就跪在梅姨公司的門口,可沒一個人理她,有好心的還勸她,你走吧,沒用,上次來了兩夫妻,也是把孩子學費投進來了,顆粒無收,在門口喝了農藥都沒人管,更別說你這個身份了——有常識的,都知道她腳上的紅繩什麼意思,而梅姨,最恨幹這一行的人。
張婉婷不走,就一直跪着,她身上的潰爛招來了不少蒼蠅,誰瞅着誰捂鼻子,烈日炎炎,她暈過去了。
等她醒過來,天都黑了,再回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就問她上哪兒去了?怎麼聯繫不上?
她這纔想起來沒看手機,一問之下,她兩眼就黑了——女兒錯過了最佳搶救期,人已經沒了,臨死的時候,還問醫護人員,媽媽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因爲張文清,女兒人生之中最後這段時間,她都沒能陪着她。
她心裡有愧。
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就一門心思尋死,可臨死的時候,身後有人說道:“這麼死了,可未免太便宜害你們母女的人了,我告訴你個法子,讓你不白死——那些欠你的,都得還。”
她回頭一瞅,就看見一個陌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她身後。
她就問那個人什麼意思?
那個人笑了笑,說隨便你信不信,我給你一張黃符,貼在心口再跳,七天之內,你想找誰報仇,就找誰報仇。
她都死到臨頭了,還有什麼可不信的,也沒什麼損失,於是她就照着那個人的話,把黃符貼在了心口上,一躍而下。
黃符……
我跟程星河忍不住對看了一眼,難怪她一死,就變成了煞氣這麼重的紅厲鬼,原來還有這個東西加持。
確實有一種東西,能起到這種作用,讓自殺的人化身厲鬼,這叫封命符。
我立馬問道:“給你符的那個人,什麼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