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白老伯還很年輕,住在一個旅館裡,有天下樓,見個小老頭兒等在大堂,求他給看看腿。
那個小老頭兒受的是很嚴重的皮外傷,白老伯立刻給他治療,可這個時候,一個住店的女客過來了,叱罵說怎麼在這種公共場合看病,血腥氣噁心死了,讓那老頭兒趕緊滾,一點公德心也沒有,這樣誰還吃得下飯。
白老伯說這個小老頭兒的傷勢很嚴重,拖不得,請她見諒——旅館裡好取水,方便治療。
老頭兒一開始也沒說話,可那女客脾氣很大,看這個老頭兒寒酸好欺負,就上去拖這個老頭兒,說在這裡花錢住店,自己就是這裡的上帝,有權力把他趕走。
老頭兒不聲不響抓住了一個茶杯,就扔在了那個女客的臉上。
女客嚇了一跳,可茶杯卻並沒有砸在她臉上,而是憑空消失了。
她還納悶呢,以爲老頭兒嚇唬她,沒敢真把茶杯扔出來,可其他人臉都白了,讓她快去照照鏡子。
她照了鏡子,嚇的坐在了地上——她臉上起了一個大包,形狀大小,都跟剛纔那個茶杯一模一樣。
那女客這才知道遇上硬茬了,哭哭啼啼的求老頭兒幫幫她。
老頭兒不吭聲,那女客臉上開始劇痛,話都說不出來了,白老伯也看着心驚,最後治好了腿,那老頭兒才道謝離去,臨走的時候在女客臉上抹了一把,剛纔消失的茶杯就重新出現在了桌子上,而女客的臉也瞬間就恢復正常了。
有見多識廣的,等老頭兒沒影了才說,那個女客運氣好——剛纔的老頭兒是厭勝門的,專門研究這種奇術,老頭兒不幫她取下來,那個大包就要在她臉上呆一輩子。
白老伯至今也沒想明白,那到底是一門什麼方術,只跟白藿香說,記住這三個字,千萬不要得罪他們。
這厭勝門的本事確實挺大——從之前那個女人身上也看出來了。
一個都那麼厲害,她再多帶一些同伴,天師府怕是都吃不消。
厭勝門是工匠之中流傳下來的,據說厭勝術的法門,能讓木狗吠叫看家,木鳥飛上天空,可以讓死物變成活物,我不禁尋思了起來,他們跟四相局是什麼關係?難不成……他們參與修建了四相局?
我對四相局是越來越好奇了,爲什麼,我是唯一的破局人?
回過神來,程星河一屁股把我拱開,坐在了我的位置上,讓白藿香給擠血治傷——他也被趕屍鞭給抽了。
可白藿香哪兒有對我那麼盡心,隨手撒了一撮藥在程星河身上,就去熬內服的解毒藥了。
程星河看看我,再看看自己,連連搖頭,說啥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我倒是有媽,可跟草也差不了多少。
說到了這個話題,程星河瞅着我倒是有點羨慕:“你說,你媽是不是心懷愧疚,現在想起來你了,要補償補償你?”
補償?她能怎麼補償?我心裡忽然有一點期待——也許,她有迫不得已,她會跟我解釋清楚我的一切,還會……
還沒想出啥來,程星河一把抓住我:“看看看!”
窗戶外面劃過了一個流星。
程星河連連嘆氣:“那玩意兒來去匆匆,也沒許上願。”
你多大了還信這個,真是爲人不識程星河,閱盡沙雕也枉然。
起身要走,程星河忽然說道:“七星,你這輩子,有什麼願望嗎?”
願望——我想當天階,想把瀟湘帶回來,想跟馬元秋報仇,想弄清我的身世和四相局的秘密,願望太多了。
而程星河的願望不用問也知道——他想活過二十五歲。
我的心一下就沉了。
他離着二十五的生日沒多長時間了。
程星河背對着我,繼續鍥而不捨的尋找流星:“要是能活下去,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我推了他腦袋一把:“那你買個地球儀,不光能看看,還能轉轉呢。”
程星河炸毛:“你個不孝子,把你爹氣死了你好當孤兒啊!”
說是這麼說,我卻下了決心——一定得儘快找到了江瘸子,和江瘸子手裡的密卷。
哪怕其他的願望推後,我也希望他能活過二十五歲。
至於怎麼找江瘸子——乾等着天上掉不了餡餅,我得多認識一些業內的人,好好查。
人活着,總會有蛛絲馬跡,我不信江瘸子能上了天。
第二天繼續去門臉搞裝修,可一到了地方,發現門臉的東西被弄的亂七八糟的,石灰膩子撒的哪兒哪兒都是,工人都不見了,跟讓人打劫了一樣。
程星河頓時就傻了:“和上不是說着工程隊靠譜嗎?什麼情況這是?”
這不可能是工程隊弄的,尾款還沒給他們結清呢,他們撂挑子不幹,前期都白忙了。
再說了,我們跟工程隊無冤無仇的,他們也沒理由撂挑子。
我連忙去找古玩店老闆,可誰知道,古玩店也亂七八糟的,滿地都是碎瓷片,人也不知去向。
幸虧高老師還在,一見我來了,連忙問道:“北斗啊,你小子又得罪誰了?”
原來今天早上,來了一波社會人,一個個掛着金鍊子紋着大龍,不由分說就阻撓工程隊幹活兒。
工程隊反抗,說好端端的爲什麼不讓幹活?
他們人多,把工程隊的給打了,說不想讓你們幹你們就幹不了。
接着,還把材料什麼的弄的到處都是。
工程隊的要報警,社會人把他們手機給砸了,還說報警就找你們上頭,讓你們在整個縣城都撈不到活兒幹——別怪我們,怪就怪你們倒黴,給那倆小王八蛋幹活。
工程隊的也知道這些人都是好勇鬥狠不要命的,他們一個個還得養家餬口,也不敢冒險,只得開車回去了。
這幫社會人就繼續在沒裝修完的門臉前面打砸,這個時候好巧不巧古玩店老闆起牀出來了,見他們把這弄成這樣,連忙就攔着他們問是不是砸錯地方了?
那些社會人一瞅古玩店老闆跟我關係不錯,把古玩店老闆也給打了,還把他店也給砸了。
這還是高老師及時報警,他們才被趕走。
程星河頓時就愣了,他還沒說話,啞巴蘭一拳砸在了石灰袋子上:“誰這麼大的膽子,敢上咱們家鬧亂子,我要錘死他們!”
社會人……
我跟程星河一對眼,也都想起來了——昨天得罪了馮桂芬。
馮桂芬不就是混社會放貸款的嗎?
而馮桂芬也不認識我,能把我這人肉出來——肯定是邸紅眼在後面出的主意。
對了,邸紅眼也跟其他人一樣,以爲我是李茂昌的私生子,不敢明面上動我,正好把馮桂芬給教唆來了。
高老師連忙說道:“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當,你得罪的是這些個地痞流氓,他們貼上就是狗皮膏藥,不好對付啊!”
說着,看着古玩店門口就嘆氣。
是啊,明面打架倒是不怕,可這些人背後搞這種招數,實在是麻煩——而且,還把鄰居給連累了。
對門成衣店的女老闆已經出來了,對着我指桑罵槐的就說道:“你說商店街安安穩穩的,一直都沒什麼事兒,可最近又是失火,又是來流氓,全跟某個人有關,哎,我也知道人家有本事,後臺硬,可爲了自己,連累大夥擔驚受怕,憑什麼啊,咋那麼有臉呢?”
“是啊。”窗簾店老闆一直傾慕成衣店女老闆,打蛇隨棍上的就說道:“我要是他,哪兒還有臉在商店街待着啊!”
啞巴蘭忍不住了:“怎麼說話呢?我們也是受害者……”
成衣店女老闆一撇嘴:“哎,還受害者呢,也好意思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怎麼別人都沒事兒,就你們得罪了這麼多人?”
“就是!”窗簾店老闆連忙說道:“物以類聚人以羣分,說明他們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才沾染上這些爛事兒,倒黴的,還是咱們這些良民。”
其他幾個老闆也被煽動起來了,憤憤不平的往這裡看:“做點好事兒,滾出商店街吧!”
“就是,你自己不是吃陰陽飯,說什麼要行善積德嗎?你看看你現在,除了害人起了什麼作用!”
“倒了八輩子黴,挨着這麼個鄰居……”
高老師勸了他們幾句,被他們罵做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我讓高老師也別說了——省的又讓我連累。
啞巴蘭一皺眉頭,提起拳頭就要揍他們。
程星河知道啞巴蘭的身手,怕出人命,死命把啞巴蘭給拉回來了。
而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色的豪車停在了門臉門口,車門一開,下來了一個肌肉虯結的大漢,戴着墨鏡,叼着蘿蔔似得雪茄,打開了後面的車門。
“媽耶,又來了!”
大家一瞅這個大漢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生怕早上的事情重現,連忙都躲進了鋪子裡,把鐵拉門都拽下來了。
稀稀拉拉的客人就更別提了,嚇的徹底消失在了商店街。
車上下來了一個人,摘下墨鏡對我笑了笑:“李大師,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