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就沉下去了,大聲喊道:“白藿香,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你別睡,起來!”
白藿香一點反應也沒有,我腦子裡頓時全白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跟水一樣,從我心裡漫了過去。
她真的會死嗎?
不行,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死!
對了,她身上應該隨時都帶着藥,我連忙把她依服解開,果然,在她的細腰上,圍着一個寬腰帶似的東西,解開一看,就知道她身上的藥香是怎麼來的了——那個“寬腰帶”內側,放着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針,剪刀,還有很多顏色各異的小瓶子。
啞巴蘭一看高興了起來:“太好了,這麼多藥,藿香姐有救了!”
我皺起了眉頭,程星河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拍了啞巴蘭腦袋一下:“你懂個屁,就是藥多才麻煩……”
人人都知道對症下藥,這麼多的瓶子,上面啥也沒寫,我們這些門外漢,怎麼知道哪個是救人的,甚至……萬一誤服了什麼有毒的東西,起了反效果怎麼辦?
這好比跟拆炸彈的時候,你拿不準是紅線還是藍線一樣——起碼拆炸彈你還有一半的贏面,我們面對這麼多東西,機率不是跟中彩票一樣嘛?
她要是能醒一下就好了,哪怕只能醒一下,告訴我哪個瓶子能救命就行了。
一瞬間數不清的念頭跟煙花似得在我腦袋裡炸起——現在帶她出白虎局?
不行,她命燈搖搖欲墜,甚至堅持不到從白虎局裡出去。
這麼多藥,隨手拿一個給她吃?
媽的別的還好,這是命,命就得萬分嚴謹,不能容許一絲僥倖——因爲人命承擔不起一絲風險。
“不行了……”一直把手按在了白藿香脖子上的程星河嚥了一下口水:“七星,你做好心理準備,她這次真沒躲過這一關。”
小白胖一聽,一下也傻了:“這觀音姐姐怎麼……哎,真是紅顏薄命。”
但是說這話的時候,我十分明顯的看到,小白胖往塔上一層,偷偷看了一眼,像是藏着什麼心事兒一樣。
我盯着了小白胖:“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小白胖被我這麼一盯,整個人就是一個激靈:“師哥,你是這倆眼還真是神了,這麼點貓膩都讓你看出來了——在你面前真是渾身涼颼颼,跟沒穿內褲一樣。”
“說。”
小白胖連忙說道:“我就是,想起來了剛纔看見的一句話……”
說着,他指着通往樓上的那些梵文說道:“上面寫着,說這個塔有七層,你也知道,第一層有廟鬼,第二層有血池,我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我想多了,就覺得,這兩種東西,會不會都代表着什麼?”
廟鬼,血池……
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你是說,七苦?”
小白胖一下就激動了起來,把個胖腿拍的啪啪響:“唉呀媽呀,不愧是同宗師哥,我一張嘴,你就望見我嗓子眼兒了!”
程星河沒聽明白,打了小白胖腦袋一下:“說人話!”
《開經偈》中有一句話:“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癡恨愛慾”。
這幾個字,也經常被稱之爲“七苦”,外國也有類似的說法,叫人性之中的七宗罪。
而廟鬼這種東西,就是從個人的貪慾之中衍生出來的——人想脫離七苦,把身上的罪惡全部摒棄,廟鬼從中誕生,代表着“貪”。
而“血池”跟女人有關,傳說是怨婦血化出來的,帶着怨恨,一旦攀附到了你身上,就會把你吞噬,也就是“嗔”。
所以,這個鎖妖塔,很可能就是基於這七苦,所以建造成了七層,一層代表一苦。
往上一層,則是“癡”了。
聽了這麼多,啞巴蘭還是沒明白:“哥,你說的倒是讓人不明覺厲,可我還是不明白——這跟藿香姐有什麼關係?”
蘇尋就算有問題,礙於面子也不會問,就在一邊冷臉看着我們。
關係大了去了。
宗教之中產生的邪物之中,就有一種最符合“癡”的東西,就是一種亡靈,小白胖說了個梵文,叫落地難,但是三舅姥爺管這個叫賴地靈。
何爲賴地靈呢?說通俗點,就是不想死的鬼。
這些死人生前肯定有某種執念,沒能消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去投胎,一定要留在原地,時間長了,三魂七魄發生變化,這種東西也會忘記自己爲什麼不去投胎,可那個執念會越來越大,就是留在原地不走。
爲什麼說這種東西跟白藿香有關呢?因爲這種東西聚集起來不易,只有一種東西能做到——返魂香。
返魂香是自古以來,傳說之中就有的寶物——漢武皇帝,就曾經用返魂香招來過愛妃的魂。
傳說之中,返魂香能香飄十里,香留十年,死者三天之內聞到了這個香氣,就能重新活過來。
但傳說其實是有誇大的成分的——真要是有這麼個本事,地府豈不是要亂套了,但是這東西確實能在人臨死的時候,把神魂給拉回來。
他一醒過來,找到了正確的藥給她吃了就行了。
而返魂香對於賴地靈來說,猶豫渴望光明者的火炬——這東西能讓靈體逗留在陽間,所以賴地靈大量匯聚的地方,肯定有返魂香。
程星河一下就聽明白了:“所以,樓上有返魂香,拿了返魂香,就能救正氣水了,好,走!”
說着,一馬當先,舉着自己手機就要找樓梯。
我把白藿香背在了身上,也跟在了後面。
一邊走,我就想起來剛纔那個帶着青氣的東西了。
那玩意兒把白藿香害成這樣,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於是我回頭就看了過去,但是現在,這一層只有一片黑暗,根本就看不到那個東西上哪兒去了。
於是我就問程星河,看見那個東西長什麼樣子沒有?
程星河搖頭,說要看見,也就白藿香自己看見了,說着也回了一下頭。
但是這一回頭,程星河就皺起了眉頭。
我立馬問他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他低聲說道:“我看見個女的——好漂亮。在後面含情脈脈的看着你,但是察覺出來我有二郎眼,立刻就不見了,看那個程度,靈體很厲害,不在煞以下。”
我立馬來了精神:“那東西是不是就是害你們的玩意兒?”
程星河搖搖頭:“說不好。”
啞巴蘭也湊過來了:“那白虎還是個女的?”
我皺起了眉頭,卻想起了那個輕柔的聲音。
可不對啊,那個輕柔的聲音,明明一直在幫我。
這個塔看着荒涼——裡面的東西,是出人意料的多啊。
程星河又看了我一眼:“可那個眼神不怎麼對勁兒——七星,咱們分開這麼一會兒,你不會又惹了什麼桃花債了吧?”
我說你放什麼屁,在這能怎麼惹?你倒是給我找個女人來。
啞巴蘭越聽越激動:“哥你哪兒來這麼大的桃花運啊,你能不能分給我點?白虎局破了,我就要爭取雙脫了……”
程星河打了啞巴蘭腦袋一下:“你也不看看七星惹上的都是什麼角色——一個比一個狠,我看不是桃花運,是桃花債。”
啞巴蘭不服,說程星河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
程星河一下瞪了眼,說啞巴蘭懂個屁,他這是心有家國之大意,情愛實難有一席之地。
你他娘是要去倚天屠龍還是怎麼着?
我也沒顧得上跟他貧,三步兩步揹着白藿香就往樓上走,兩個人的體重壓的樓板吱吱作響,把個小白胖嚇得夠嗆,連聲讓我小心點,樓板塌了大家都沒得玩兒了。
一上了三層的樓梯,我也沒管那麼多,立刻行氣上監察官,去找返魂香的蹤跡,放眼望去,暗影幢幢的,確實聚攏着數不清的賴地靈!
程星河早看清楚了:“娶妻當天被馬尥蹶子摔死,惦記着洞房,不肯投胎的新郎,科考放榜前一天病死的考生,嫁給如意郎君前夕病死的閨閣小姐——臥槽,這地方可以,還真是賴地鬼的博物館啊!”
每個賴地鬼,其實都是一片癡心——把某個東西,看的比命還要緊。
我瞬間就鬆了一半的氣——這些癡心鬼在這裡,說明這裡肯定有返魂香。
我剛要去找,忽然蘇尋拉住了我。
我回頭就看他:“怎麼了?”
蘇尋低聲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的話?”
關於……白藿香用酸梅引來了廟鬼?
可白藿香現在都這樣了,她還能是什麼內鬼?
蘇尋卻不依不饒,梗着脖子說道:“我知道,你會看命燈——但是白藿香也有這個本事,用藥把自己弄成瀕死的樣子,藏命燈!”
我一下愣住了——沒錯,白藿香是有這個本事,可是,白藿香圖什麼?
蘇尋接着就說道:“我覺得,剛纔根本就是她把我們從夾骨層抓起來的,藏命燈,就是要把你給引到了血池鬼那去,結果你反而打敗了血池鬼,把我們給救出來了,她就繼續裝死,想以返魂香爲餌,把咱們引到了這一層——也有圈套等着咱們呢!”
我盯着蘇尋:“真要是這樣——你說,白藿香爲什麼這麼做?”
蘇尋面無表情,一雙眼睛在黯淡的燈光下,卻亮的異常:“如果……你身上這個白藿香,已經不是之前的白藿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