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畢竟是教廷官員,這種和黑道鬍匪交涉的事情,怎麼說也有點不合適……再者,那個‘皇帝’是你的表弟,你出面成功的機率總比我大一些。”見妻子慪氣轉過了身子背對着自己,蝰蛇忙着給妻子講理由。
“鶴羽是個成了精的老狐狸,連魔君大人都要買他的賬,如果不是太危險的活兒,他怎麼會捨得花這麼大的價錢僱傭外人來對付這些惹事兒的‘新軍’?”蛤蚌臉色發寒的道:“坑害我兄弟的事兒我不幹!就怕我家張霖有命賺錢沒命花!”
“鶴羽位高權重,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情,誰敢拂逆?再說了,五十萬金不是個小數目,如果張霖做好了,不但能大賺一筆,就連我這小小的警長,也能百尺竿頭再上一層樓嘛!我總不能一直憋在‘海城’這個窮鄉僻壤做一輩子小警長吧?”蝰蛇對老婆還是有些瞭解地,每當遇到有求於她的事情,只要自己的理由冠冕堂皇,把好處和苦衷一一擺出來,再花些功夫磨,太太礙於面子,最後都能讓他如願。
“好了、好了,明天我去找小霖商量一下再說。”蛤蚌將菸蒂丟掉,不耐煩地拉過被子,又轉過身去。
——男人在官場上都要面子,總不能因爲自己的一點小私心棄丈夫前程於不顧吧,該幫還得幫,那麼多年不就是這麼過來的嘛……
蝰蛇點燃了根菸,偷眼見妻子穿了件半透明的睡袍,玉溝清晰可見,心想老婆雖然已經四十幾歲的人了,這對“兇器”還是蠻誘人的,可想想自己在牀上的不加表現,蝰蛇頓時沒了興致,躺在蛤蚌邊上,順手熄了檯燈。
黎明前的昏暗裡,臥室中響起女人甜蜜的輕酣和男人若有如無的嘆息……
……
省城“盛京”。
做爲“薩滿教廷”的陪都,“盛京”無疑成爲關東三州首屈一指的大都會。直通南北的“滾石大街”,足有九十米寬,要是有人站在街道這邊,招呼對面的街坊鄰居,不扯起嗓子吼,對方是很難聽清楚的,這還得是在清晨路人稀少的時間節段。
寬闊的“滾石大街”,此刻正充塞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絡繹不絕的車馬,時近晌午佳,城裡格外的繁華熱鬧。
擁擠喧鬧的大街中央,一股濃郁的香水味兒四散來,六匹駿健神氣的官馬御着一輛華車,像一把剪刀一樣切開人流快速的通過鬧市。
雕龍琢鳳的檀香柱銜着紫頂冠蓋,冠蓋四緣的鳳嘴裡銜着七彩絲線的流蘇,輦上端坐着一位三、四歲,身姿窈窕的貴族少女,眉如遠山,青絲高挽,鬢邊斜插一隻翠翹金雀玉步搖,乳白色蟬翼披肩如煙似霧一般,輕掩住凝脂若雪的香肩肌膚,一身宮裝羽裳長裙,足下蹬着一對鹿皮小蠻靴,顯得俏皮可人。
豪車華服的高貴奢豪,掩不住少女清麗出塵的絕世容貌。馬車前後飛揚跋扈的黃馬褂健兒,一色兒的銀鞍白馬,個個攜刀背箭,
高揚的塵土中,不停揮舞的金絲馬鞭在晨光下閃閃亮。
“壽敏格格!”街邊有個年老的高階教士認出這招搖過市的少女,正是總督關東三州的教廷親貴冥王壽山的獨生女兒敏格格,低低地驚呼出聲,前方的行人車馬聞後,紛紛閃行讓路。
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白衣矮壯少年,牽着匹毛色斑駁的高頭大馬,獨自一個在川流不息的人羣中走着,一雙狐狸眼東瞅瞅、西望望,好似看什麼都那麼的新鮮,渾然沒看見危險的臨近。
“喂!那個土包子,還不躲開!”華車上的驢臉侍官一面勒繮減緩馬速,一面着急地大喊。
少年正目不暇接看得高樓華宇忘形,耳邊聽見喊罵聲,急忙牽馬往一旁躲避,可是動作還是慢了半拍,壽敏格格的馬車在高速行進中,將少年精悍的身體撞得失去了平衡,慣性帶着他往前衝出了好幾步,才“砰”地一聲,硬生生地摔在石街上。
侍官見颳了人,忙扯繮勒馬,那馬皆是王府訓練良好的儀仗良馬,也不嘶鳴揚蹄耍野脾氣,一聽命令就立刻停頓了下來。
車上的壽敏格格微微側身,清澈中略帶驚慌的眸子視線,落在那少年身上,見他臉上滿滿都是痛苦之色,正在努力撐着地慢慢起身,勝雪的騎士服已被弄成污髒,背處還被車轅扯開了個口子。
少年俊秀的一張臉沾着一些土屑,帶着幾分叛逆不羈,一見端莊清麗誰見誰憐的敏格格憐憫地探目過來,他立刻泛起痞痞的笑容,說道:“不礙事……讓姑娘受驚了!”
他那張清俊中有着幾分壞笑的面孔,讓壽敏格格頓時生出幾分好感,鴨蛋也似的臉兒梨渦淺現,給了少年盈盈一笑。
壽敏格格微側過來的嬌軀,剛好露出半截堆雪般高聳的酥胸,讓人驚心眩目、勾魂動魄,少年不由得呼吸一滯,眼神直勾勾地再也挪將不開。
侍官看在眼裡,低着嗓子提醒敏格格道:“小主子,王爺還在‘都督府’等着呢,該回去了……”
壽敏嘴裡輕“嗯”了一聲,惋惜地搖了搖頭,心道:“也是個登徒浪子……”她轉過身去,打斷了御者的話,無精打采的道:“回府吧!”
格格的華車揚塵漸漸遠去,少年佇立在煙塵裡,望着麗人消失的倩影,怔怔的出神……
少年還未會過神來,背後又是一陣紛沓如奔雷的馬蹄聲驟然響起,路上的行人,像躲避洪水猛獸一般向街道兩側散去,大街中央騰起一片沖天的瀰漫煙塵。
“喂!皇帝,你呆頭鵝一樣的站在這兒幹嘛?!伯爵等着我們去會合呢!”十數匹戰馬在少年身側飛騎而過,騎隊中,一個肉山也似的蒙古大漢回頭大喊着。
少年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踩鐙上馬,縱騎尾追了下去……
傍晚時分,夜色一刻一刻地深了起來,金烏西墜,玉兔也漸漸地放起光
華。天空從靛藍到湛青,從湛青到殷紅地變了好幾次詭麗的顏色。
天邊的雲彩紅通通的一大片,將“盛京”這座古老的關外都城,映得血紅如畫,亦真亦幻。
大街小巷的人們,都被天際的赤血紅霞吸引着,男女老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虔誠的跪在自家門前,向天禱告着什麼。
在城南門擺攤卜卦的算命先生包瞎子,在收攤回家的路上駐足觀天了好久,然後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包先生,您老看這天上,血紅血紅的,怪嚇人的,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啊?”挑着空挑子的豆腐匠也在包瞎子身邊停了下來,手搭涼棚仰視者殘陽如血。
“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包瞎子突然丟掉手裡的竹幡,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發瘋了一般的拔腿往回就跑,他邊跑邊叫,回家就將門窗緊緊關好,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無論鄰居怎麼叫也不肯再冒頭出來。
包瞎子鰥居,膝下無兒無女,老婆前幾年被一夥馬賊搶走了,不知淪落到了哪裡、還是被鬍匪給禍害死了,這些年來一直音訊全無。包瞎子受到這樣的大急和刺激,所以經常行爲荒唐、語言怪誕,街坊老鄰們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爲常。於是,那晚大家對包瞎子不同尋常的舉動,也並怎麼太往心裡去。
血色的雲彩一直籠罩在包瞎子擺卦攤的南門外一帶,那裡沒有居民,只有一個新建立不久的兵營。
此刻,那些剛剛結束完一天操練的新兵們,也紛紛停止了洗漱,端着水盆或是飯盒跑出營房,三五成羣的站在營地院子裡,仰望天空的異像,交頭接耳,人心惶惶。
“不去洗漱開飯、都站在這裡幹什麼?!”一名帶着眼鏡的青年士官從教官室裡快步奔出,聲音嚴厲的驅趕喝斥着:“我們都是受過‘新文化’教育的新式軍人,腦袋裡怎麼可以還殘存那些教廷的鬼神迷信思想?再有謠言惑衆、動搖軍心者,立即軍法處置!”
另一個跟出的刀條臉高個子年輕軍官同樣厲聲道:“晚操取消,全隊所有,晚飯之後,馬上各回營房休息,熄燈號之後,任何人不準走動喧譁!解散!”
院子裡看熱鬧的新兵們,見兩位南方特聘來的軍事教官如此的嚴厲懾人,哪敢多留,早就一鬨而散!
“刀螂,軍心不穩,夜長夢多,事情恐怕要有什麼意料之外的變化。”眼鏡士官壓低聲音對同僚道,神態相當的神秘詭異。
“眼鏡,馬上請示精衛聖騎士,部隊要求提前舉事,明日全隊集結,攻佔督軍府,殺光薩滿人,血洗‘盛京’,遲則生變!”刀條臉軍官在轉身路過眼鏡士官身邊時,神情陰狠的沉聲傳遞了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信息:
“通知自己人,舉事後城中所有的薩滿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要殺,就殺他一個血流成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