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位於主院與後院之間,院中樹木林立,假山流溪,佈置得甚是精緻。
兩婢女把陳容迎下馬車時,一幢幢小樓間,不時伸出一個腦袋來。那些都是一些年少美麗的少女,她們看到陳容時,目光齊刷刷流露出一抹同情之色。
不一會,三人來到一幢小樓間,兩婢女朝她一福,道:“女郎,這裡便是你的居處了,我兩人也供你使喚。”
陳容頭也不擡,淡淡地說道:“去一個上陳府,把我的衣物和僕人帶來。”
年青的婢女聞言掩嘴一笑,道:“不用了,我等已爲女郎備好了一切。”
她轉過身,從房中拿出一套裳裙,笑盈盈地說道:“女郎一路風塵,且換上新裳吧。”
陳容眼眸一擡。
只是一眼,她的嘴角便狠狠地一扯,這婢女手中拿着的裳裙,鵝黃中鑲着淡紫,不管是式樣還是顏色,與陳府爲她置的那件華服極爲相似。
看到陳容怔住了,年青的婢女掩嘴直笑,道:“這裡還有呢。”
她領着陳容來到側殿,指着三個木箱,這些木箱中堆得滿滿的,竟然都是新制的裳服。而且,每一件不是鵝黃中鑲着淡紫,便是淡黃,深黃中鑲着淡紫。整整三箱,竟都是一般式樣和顏色的華服。
陳容的臉僵了僵,半晌才問道:“這,這是何時所制?”
年青的婢女笑得很歡,“已有一些時日了。女郎儘管放心,這些新裳,都是根椐你的身材所制,便是這些顏色,也是適合女郎你的。”
她下巴微擡,以一種勸告的口吻說道:“不說南陽城,便是建康,如我家王爺這般富貴的也沒有幾個。”
陳容眯着雙眼,笑了笑。
這個時候,她的心跳得又急又亂,她一直知道,南陽王是對自己有興趣的,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對自己的興趣如此之大!定是那一晚他見過自己後,便令人開始製做這些裳服!
整整三箱啊,難道說,他真對自己誓在必得?
想着想着,陳容再也笑不下去了,她精美的小臉又青又白,長袖中的小手,更是掐得自己掌心刺痛無比。
兩婢似是知道她心裡掙扎,都低下頭來,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片刻後,陳容終於恢復了平靜,她輕輕說道:“收起吧。”
“是。”
兩婢把箱子一合上,陳容命令道:“把這件也收起。”她說的,是那年青婢女拿在手中的。
那婢女笑了,她恭敬地問道:“那女郎穿什麼?”
陳容沉着臉,“你們回我府中去取。”
‘哧——’年青的婢女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盯着陳容,好聲好氣地說道:“女郎可是忘了,奴剛纔說過,女郎要穿衣裳,這裡有的是,女郎要使喚人,奴也在這裡。至於回陳府的話,以後就不要提了。”
“以後?”
陳容也是冷冷一笑,她擡起下巴,徐徐說道:“你們王爺,還打算就此把我囚禁在王府不成?”
她說這話時,目光銳利,幾乎是突然間,整個人氣質一變,變得狠煞可怕。
年青的婢女一驚,她情不自禁地向後退出一步,低下頭訥訥地說道:“女郎何必對我們這些下人動火?只要王爺答應,女郎隨時可以離開。”
陳容收回目光。
早在來府時,她便知道會有這個結果。剛纔見到南陽王時,她見那兩個士人,明顯以南陽王馬首是瞻,已無半點士大夫纔有的傲氣和個性,知道提也沒用,便沒有開口說離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自己說了要冷靜後,舉步便向房中走去:至少,今天晚上自己應該是安全的。不對,應該說,這兩天都會安全。
兩婢望着陳容的背影,片刻後,那年青的婢女‘呸——’地一聲,吐了一口痰,恨恨地說道:“就沒有見過這種女郎!難不成,她以爲自己還是名門嫡女,以爲自己還能如丈夫們一樣,講究個什麼風骨不成?”
那年長的婢女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陳容按下怒火,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並換上南陽王提供的那鵝黃中鑲着淡紫的華服後,便坐在院落裡。
這時刻,正是夕陽西下,華燈初上。她的面前,擺着一個做工精美的七絃琴,光看這琴,陳容便知道價值不菲。看來,南陽王在自己身上花的心思,着實不少啊。
她低着頭,盯着那琴半晌,突然喚道:“拿些竹子和紗,蠟燭來,我想做些孔明燈玩。”
年長的婢女應道:“是。”
她走出幾步後,年青的婢女叫道:“給她多拿些。這般夜晚,別讓美人太寂寞。”聲音中帶着嘲諷。
陳容頭也沒擡。
不一會,她的面前便擺了一攤的物事。
陳容蹲下來,就着燈籠光,開始把裁好的竹子捆綁。
她做得很慢,很專注。
兩婢先是盯了她一陣,見她笨手笨腳地弄了大半個時辰還沒有弄好一個,便各自忙活去了。
她們一走,陳容地動作便快了。
不一會功夫,陳容便弄好了三盞孔明燈。只是她的燈很奇怪,每個紗面上,都用毛筆簡單的勾出一張臉來。
這是一張男人的臉,年青的婢女走到她身後,歪着頭盯了一眼,突然說道:“這是誰呀?”
陳容沒有理會。
她在兩面畫上這張臉,另外兩面,則用冉閔所在的胡族,石氏衆人喜歡用的符號,像纏花一樣纏出幾個字來,“王弘,阿容。”
弄完後,她把燈中的小蠟燭點上,隨着手一鬆,那做工粗疏簡單的孔明燈,開始冉冉升起,轉眼間,便飛過了房屋。
年青的婢女與她一樣,仰着頭看着那三個孔明燈飛到天空上。她見到陳容又開始做起孔明燈,不由好奇地問道:“那是你的意中人?你在許願與他廝守?”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聲音低了點,語氣中帶着抹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