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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閔盯了小臉暈紅,姿勢美妙的陳微一眼。
在他的目光中,陳微的眼中,‘波’光流動,‘女’兒家的羞喜之態,足可讓世間任何一個男人軟化。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着。
在她地期待中,他沒有伸出手來。
慢慢的,陳微捧着茶杯的動作,已不可自抑地出現顫抖,那暈紅的小臉,也漸漸轉白。
慢慢的,淚水如珠,涌上了睫‘毛’尖,她望着他,那發白的小臉,那期待渴望愛慕的眼神,都顯出一種‘精’心準備過,妝點過的美。
冉閔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不爲所動地擡起頭來。
他目光轉向角落處,嘴角微扯,笑了笑,聲音低沉地說道:“陳府中,不是還有一個阿容嗎?”
一言吐出,陳公攘瞪大了眼,陳容則轉過頭,眼神極明亮極複雜地盯向他。
陳微的‘脣’顫抖着,顫抖着,不過她跪福的姿勢,依然美到了極點,動人到了極點。她咬着‘脣’,一臉梨‘花’般的脆弱,眼神中,卻隱隱有着倔強:果然,這一幕還是發生了。不過這樣也好,陳公攘在這裡,他會給冉閔一個解釋,陳容也在這裡,她也會明白,不屬於她的,就永遠也不要輕舉妄動。
陳微雖然與陳容相識不久,可她就是覺得自己瞭解這個族妹,她總覺得,陳容這人,看起來直爽,做事卻有點‘陰’,自從發現冉閔對她感興趣後,陳微就害怕這個身份低微,長相俗‘豔’的妹子,會趁她不備,悄悄地爬上冉將軍的‘牀’,令他答應娶她爲妻。
要知道,冉將軍可能是這個世間優秀的男兒中,唯一不在乎世人非議,而娶身份低微的妹子爲妻的人。這種‘誘’‘惑’,太大了。
她想,不管是冉將軍,還是陳容,都是聰明人,對這種聰明人,把事情擺在明處,永遠比遮遮掩掩要好。
果然,陳公攘皺起了眉頭,他轉向冉閔,認真地解釋道:“阿容啊?她是王七郎看中的人。”
通常而言,這樣一句解釋,已經足矣。
不過冉閔顯然不爲所動,他笑了笑,盯着黑暗中的陳容,揮了揮手,道:“阿容,出來。”
語聲中,有着親暱。
四個字一吐出,瞬時間,陳公攘眉頭大皺,陳微的小臉,這下真的慘白了。
陳容慢慢走出。
她一直低着頭,不曾看向冉閔,也不曾看向陳公攘。
她來到冉閔身前,朝他福了福。
她一靠近他,冉閔便是右手一伸,扯向她的手臂。
冉閔的手堪堪伸出,溫厚長者如陳公攘,也忍不住惱喝出聲,“冉將軍,請注意言行”
這樣的喝罵,已是很重很重。
冉閔伸到半空的手,略頓了頓,他朝陳公攘盯了一眼,懶洋洋地垂了下來。
他順手撈起一個酒杯,淺抿了一口,道:“陳公何必緊張?王弘那裡,我會跟他說說的,你陳府中,只有這個阿容還合我的眼。”
語氣是漫不經心,
這時刻,陳微的臉,已白得像紙,她的‘脣’在不知不覺中,已咬出血來。那跪福的姿勢,也有點搖搖晃晃:冉閔與陳容沒有見過幾次面啊,他也不是那種把心放在兒‘女’‘私’情上的人啊,爲什麼,爲什麼他這次這麼執着?
不止是陳微,便是陳容,此時也是雙腳虛軟,心跳如鼓。如此近距離地靠近這個男人,那藏在靈魂深處的,種種複雜情緒一涌而出。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差一點脫口答應他:不爲有愛,而是爲了報復
幸好,已發過誓這一次一定要好好活着的陳容,斷然把心底涌出的那股恨意壓下,也把這衝動的,可能毀了自己一生的想法壓下。
冉閔的認真,令得陳公攘收起惱怒,認真地尋思起來。
他轉向冉閔,問道:“以將軍之才,怎會看上阿容這個‘女’郎?”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點冷意,看向陳容的目光中,也有了防備,“莫非,將軍與阿容也‘私’訂了終身?”
他用了一個‘也’字。
這個也字,雖是輕飄飄的,卻在吐出時,令得冉閔的眉頭,第一次蹙了蹙。
他緩緩放下酒杯。
擡起頭,冉閔盯向陳容,見她低着頭,一直沒有看向自己,他長嘆一聲,說道:“我聽孫衍說,阿容這個‘女’郎,爲了朋友之誼,竟以身涉險,不惜親往莫陽城,與他們一道赴死。”
一句話吐出,驚呼聲四起。
不管是陳微,還是衆僕,這時都瞪大了眼,驚叫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陳容。
便是陳公攘,也是嗖地轉頭,瞬也不瞬地盯向陳容。
他們,都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事
陳容的心中,涌出一陣苦楚。她雖然‘交’待過孫衍,也‘交’待過王弘和王家衆僕,可她沒有想到,這事會從冉閔的口中傳出
低着頭的她,閉上了雙眼,一種苦澀,佔據着她的心田。這時刻,她的腦海中只有兩個字:完了,完了。
這事既然傳出,她便只能在孫衍,王弘,還有眼前這個有意娶她的冉閔中間選一個了。以後,就算王弘願意向世人證明,她是清白之身,也不會有別家的兒郎,會娶她爲妻了。
不會了。
不管她前赴莫陽城的理由是什麼,做爲一個‘女’郎,她地行爲只有一個解釋是世人願意相信的:‘私’奔於郎,與其赴死
冉閔哪裡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他還是讚賞着,第一次用一種火熱的眼神看一個‘女’人,“陳公可知,冉某此生,註定馬革裹屍。若是身邊,有這麼一個真‘性’情,不惜以‘性’命相付的‘女’人伴着,便是死在萬箭穿心之下,也是值了。”
他望向陳容,低沉的,動容地說道:“平生最慕楚霸王,可惜,阿容卻不願做我的虞姬”
說到這裡,他仰天長嘆一聲,廣袖一甩,竟是看也不向陳公攘,陳微看上一眼,轉身便走。
直到冉閔大步離開,堂房中,還是一片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公攘溫和的聲音傳來,“阿容,你過來。”
陳容挪動腳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陳公攘盯着她,徐徐說道:“莫陽城之事,你說一說罷。”
。。。。。。“是。”
陳容朝他福了福,低低的,清脆地說道:“那一日,我聽到莫陽城被圍,孫小將軍和王七郎,都深陷城中,九死難生。我,我心中悲痛難以自抑。於孫小將軍,他與我逃難當中相識,情同兄妹,於王七郎,阿容陷於南陽王府,舉釵準備自盡時,他帶着五個歌伎,換出了我。”
她說到這裡,陳公攘明顯動容了,他傾身向前,盯着陳容,徐徐問道:“在南陽王府時,你還準備自盡?”
“是。”
陳容回答得十分乾脆。
她擡起頭,目光堅定,明亮地望着陳公攘,輕聲說道:“那日被救出時,阿容便想着,終有一日,要還七郎救命之恩。可,阿容只是一個‘女’子,哪有什麼本事還這恩情?想來想去,也只有與恩人友人一道赴死,此心才安了。”
陳公攘長嘆一聲。
他揮了揮袖,道:“起來吧。”
“是。”
陳容站起身後,陳公攘第一眼用正眼,認認真真地看着她。半晌,他溫言說道:“你一‘婦’人,竟會爲了恩義赴死。難能,難能啊。”
他朝着右側一指,語氣中很慈和,“爲阿容備上一塌。”
“是。”
一個僕人把塌幾擺上。
陳容向陳公攘福了福,慢慢退後,坐在了塌上。
陳公攘轉過頭,看向了陳微。
這時的陳微,已是搖搖‘玉’墜,她想了幾十幾百遍,都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陳公攘的目光中很溫和,見到陳微泫然‘玉’泣,小臉上盡是絕望,他皺了皺眉,語氣有點嚴厲,“阿微,你已對冉將軍傾心相許了?”
陳微搖晃着,小臉蒼白着,半晌,她嗚咽出聲,澀聲回道:“是。”
她雙膝一軟,向陳公攘跪倒在地,向前匍匐幾步,她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袍,顫聲說道:“伯父伯父,你們說過讓冉將軍娶我爲妻的,可不能反悔啊。我,我若嫁不得他,寧願小姑獨處,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終有一天,我也要博得他回頭看我一眼,再娶我爲妻”
聲音無比堅定,竟不是在開玩笑。
不過她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倒像是威脅了。陳公攘脾氣最好,這時也不高興了。
他站了起來,廣袖一揮,大步向前走去,“少丟人現眼,回去回去。”
回府的,只有陳容和陳微兩個小姑子,至於陳公攘,自不能因爲這種兒‘女’小事,便‘亂’了舉止。他還會留在宴中,一直等到結束。
在幾個護衛地押送下,兩‘女’的馬車,在黑暗的街道中,格支格支行駛着。
陳容望着旁邊的馬車,那裡面,一直有嗚咽聲,那絕望的,傷心‘玉’絕的‘抽’泣聲,讓她的心,一時又是興奮着,一時又有着物傷其類的嘆息。
幸好,街道中來往的馬車很少,便有庶民往來,他們的目光,也不會引起衆人的在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微哽咽的,充滿恨苦的聲音傳來,“我恨你”
她這話,自是對陳容說的。
陳容聲音一冷,低聲喝罵道:“阿微你搞清楚,我可沒有招惹那冉將軍,是他自己說要娶我的。”
她的聲音一落,陳微已尖聲叫道:“定是你定是你。一定是你在平時見到他時,不停的獻媚,還假笑着,還盡說他最喜歡聽的話,還假裝着臉紅,你讓他以爲你喜歡他,所以他纔會這樣說”
沒有想到,兩世爲人了,這個族姐還是這麼瞭解自己啊。
陳容心中冷笑一聲,口裡卻毫不客氣地說道:“冉將軍如此英雄,傾慕他,看到他臉紅的‘女’郎多了去了。阿微,你搞清楚,現在的我,名聲上已與王七郎扯到一塊了,你要做的事,是令冉將軍回心轉意。在這個情況下,你記恨於我,又有什麼好處?”
她這話點醒了陳微。
瞬時,馬車中的嗚咽聲,‘抽’泣聲一頓。
漸漸的,嗚咽聲轉小。半晌後,聲音清徹了些的陳微,低低說道:“你說得對。”
這話很理智,陳容聽到,不由冷笑一聲。
就在這時,陳微聲音再次一提,恨恨的,充滿怨毒地說道:“阿容,我平素對你不薄吧。如今你奪我心愛之人,這恨,我不會忘記的”
聲音斬釘截鐵,宛如發誓。
陳容冷笑出聲,回道:“你越是這樣,冉將軍便越不會喜歡你。”
陳微再次怔住了。
這時,陳容已不想再與她多說,便對車伕叫道:“駛快些。”
“是。”
其實不用她吩咐,自家的兩個‘女’郎,這般在街道上不顧顏面的爭吵,這些僕人們心下不安,也不耐煩,早就加速了。
馬車很快便駛入了陳府。
不管是陳微,還是陳容,都令馬車直接駛入自己的院落後才下車。
看到陳容下車,一直等着她的平嫗連忙迎了上來,她打量着暗淡的燈籠光中,陳容的臉‘色’,見它少見的凝重着,不由膽戰心驚地問道:“‘女’郎,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
陳容大袖一甩,衝入了房中。
不一會,重重地關‘門’聲響起。
陳容一直衝到寢房裡,胡‘亂’轉悠起來。一邊轉,她一邊恨恨地罵道:“孫衍你這個傻瓜,誰叫你多嘴的?”罵到這裡,她從牆壁上取下馬鞭,在虛空中啪啪地甩打着,一邊揮舞,她一邊叫道:“‘抽’你這個傻瓜,‘抽’你這個傻瓜”
聲音中,滿是怒不可遏。
這時的陳容,內心深處其實是明白的,孫衍向冉閔說這些話時,並不知道,冉閔那樣的男人,會因此對她產生真正的好感。並做出提親這種舉止。
便是她,也從來不知道,冉閔原來喜歡的,便是這樣的她啊。
想着想着,她揮鞭的動作慢了下來,不一會,陳容喘着氣,慢慢退後幾步,軟倒在塌几上。
她松下馬鞭,低下頭來。
雙手撐着自己的額頭,陳容痛苦地想道:孫衍不能娶,王弘不可能娶,只有冉閔願意要她,可她萬萬不會嫁給他。她可怎麼辦?
以前,她還想着,說不定在哪天便遇到一個與她一樣身份低微的士子,然後嫁給他,過上平靜而富足的生活。
可眼下,這個夢,徹底破滅了
天啊,她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