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餘興未盡,接着就是新年。
新年,工作室會放三天假,一幫工作狂們興奮得不能自已,整天討論着怎麼安排假期,有和朋友約會,離家近的想回去看看父母,有的想睡個天昏地暗,有的想上街海拼……別人不管議論得多熱鬧,宣瀟從來不參預。其他同事發現,自從平安夜之後,宣瀟與池小影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僵了。兩個人需要說個什麼事,都是通過三者來轉達。有時,一個上樓梯,一個下樓梯,連對視的眼神都沒有。
寧伊瞧在眼裡,樂在心底。
“宣總,你新年準備幹嗎?”寧伊偷瞄了一個說得正歡的同事,扭過頭,故作隨意地問。
“加班。”宣瀟辦公桌上,項目書堆積成山。
“新年哎,宣總不給自己放個假嗎?”
宣瀟擡起眼,“新年不也是一個普通的日子,有什麼區別。”
“那我陪宣總加班?”寧伊慌亂地盯了眼樓梯,生怕池小影突然下來。
“你如果分內的工作不能在節前完成,你加班是你的事,與我沒有關係。”宣瀟低下眼簾,語氣冷冰冰的,一點也不領情。
寧伊鬧了個大紅臉,不敢再說話,心灰意冷。想想還是不要再作非分之想了,宣瀟是離了婚,燕南南也出了局,但自己還是沒機會。
宣瀟不是隨和的上司,但至少能保持禮貌,像這麼衝的講話,說明一件事——他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他站起身去茶水間倒茶,聊得正歡的其他人瞧見他那張鐵青的俊容,各自交換了下眼神,乖乖歸位做事。
池小影不知道自己新年該幹嗎。打電話回家,每次都是隔壁的大爺、大媽幫着接,電話的內容只有一個,“小影,你媽她在忙,一會讓她回給你。”池小影等呀等,就沒等到夏秀芬的電話過。媽媽這麼忙,她能打擾嗎?
秦朗那邊,池小影想起來就心裡面不是個味。他是個言而有信的男人,說不打擾她,就真的沒再打擾過。每晚來來往往的短信沒有了,溫柔體貼的電話省略了,更別提隔三岔五的見面、吃飯,他把所有的痕跡從她生活裡抹得一乾二淨,彷彿他就沒出現過。
如果真的沒有出現就好了。
她已經習慣了生命裡有秦朗這樣一位亦父亦兄的朋友,他就像是一個燦爛的發光體,只要她擡頭,他溫暖的光束總會照耀着她。
她不需要給他承諾,也不必爲他負責任,可他卻會爲她一直存在。於是,她什麼也不去擔憂,無拘無束地享受着秦朗的關愛和寵溺。
可是,沒有人會永遠在的。就連她的父親,說要看着她長大,大學畢業,成就一番事業,然後嫁給一個優秀的男人,結果,還不是一聲不吭的悄悄撒手西去。
她怨不得秦朗的食言,因爲先食言的人是她。
對於一個有自尊的男人,看到喜歡的女人深更半夜與另一個男人呆在一起,衣衫不整,能保持那樣的風度已經非常理智了,其他還能要求他什麼呢?
沒有要求的,秦朗已經爲她做得太多,她只有享受,沒有回報。這樣子也好,讓秦朗看清她是一個這麼自私的女人,不值得他的繼續付出。
池小影有好幾次把秦朗的手機號都調出來了,最後還是合上手機。
說就那樣吧,但不由自主的,秦朗還是佔據了她全部的心力,讓她沒有心情想別的事。以至於看到宣瀟這個罪魁禍首,她都懶於口舌之爭,能不見就不見。
午夜夢迴,她想的人也不再是宣瀟,而是秦朗了。
她有見過一次秦朗,是她看到他,而他沒有發現她。秦朗聖誕節送了她一摞印刷精美的新書,有兩本應是上下冊的,誤拿了兩本上冊,她想去書店換一下。看書外面的包裝是嫺寧書店的地址,她認識。下了班,便過去了。
書店裡一如從前的安靜,客人也不多,有學生打扮的人坐在地板草墊上翻閱圖書,完全無視一門之外的所謂金錢、速度……令人今夕何夕之感。
趙嫺寧仍坐在咖啡座處,她今天穿了一身英國名牌的經典服飾,白外套的格子襯裙,硬挺的衣領隨意地豎着,更顯出她特有的柔媚。她的對面仍坐着溫雅俊逸的秦朗,兩人面前各有一杯明前龍井,中間是個香薰暖爐,散發出淡淡的洋甘菊的香氣。
兩人不知聊到什麼,會意地相視一笑。
那一瞬間,池小影腦中一片空白,她突然覺得嫺寧書店並非像她所見的那麼好,那麼能給人帶來意外驚喜,至少有一種埋藏在溫柔之鄉的妖氣在一點點撕咬着她的心。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像小偷一樣瘋狂地逃離了書店。
跑到安全地,低頭一看,書忘了換。
她沒和別人提過這件事,但後來,她就釋然了。她同牀共枕四年的老公都能揹着她和自己的好友裸裎相見,大玩親親。秦朗與初戀女友一起在大庭廣衆之下喝杯茶又算什麼?而且,那又關她什麼事?
寧貝貝良心發現,新年前一天給她打電話,約她一起吃飯。她很納悶,這麼特殊的日子,寧貝貝怎麼不陪小男友呢?
池小影六點鐘就到了酒店,在時間觀念上,寧貝貝並沒有她準時。
服務小姐微笑地向她走來,問她有沒有位。
她正要回答,突然看到酒店的電梯間出來了若干客人,其中有一位正是好久不見的遲靈瞳,她與一位看上去非常俊朗貴氣的男人十指緊扣,臉上是蜜一般的幸福。
這時男人要到服務檯去交代點事,留下遲靈瞳一個人做片刻的等待。池小影走了過去,“靈瞳?”
遲靈瞳訝然回過頭,笑了,“小影,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池小影對着服務檯努努嘴道,“他是誰?”
遲靈瞳略顯嬌羞道:“我老公。”
池小影大吃一驚,好像和遲靈瞳才幾個月不見,“我都沒聽說你戀愛……”
“我和他只認識了十五天,然後他說要照顧我,我說我談不動戀愛,只想結婚,他說那就結婚吧!”
池小影張張嘴,不知說什麼好了,這未免也太驚世駭俗了。於是,她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你……不怕嗎?”
“怕什麼?”
“怕他不是你一輩子摯愛的那個人。”
遲靈瞳淡淡一笑,“小影,死去的時間是很長的,活着很短暫,想那麼多幹嗎呢?有句俗話說:人不是要想着過,而是要闖着過。就是我自己,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不會變心。所以我要求結婚,至少在婚姻裡,有法律的束縛,我們也會很理智的對待發生的事,成熟地處理。我想最好早點有一個孩子,這樣婚姻就更圓滿了。”
池小影還想說什麼,那個男的已經從服務檯走過來了。
看着他們相依走出酒店的背影,池小影發了會呆,一個人默默就走進餐廳。
秦朗也曾說要一輩子照顧她,但她拒絕了。她沒有遲靈瞳的樂觀和勇氣,因爲她經歷過婚姻。
婚姻並不是堅強的堡壘,隨時隨地都會倒塌,法律那層外衣其實很輕薄。
她逃出來之後,連回頭的膽量都沒有,哪敢再輕易地走進另一座堡壘。
“美女,介意我坐嗎?”
有人坐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
烏溜溜的黑眼豬,